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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阴差自古爱已殇阳暗敕练情也凰

孤影梅山记 金钱橘不酸 2024-11-12 22:27
只说濒界山麓北山脚寄了几处人家也有十数载,年至者也出六十尔,自有夫妇育有一儿,自小便唤作赤儿,这家姓王,如今王父王母体格腐钝,家中所用柴火等闲杂事物概等皆落在王赤一人。
此山也有野兽猛虫、邪鸟祟影出没,山人中独王赤一人不分曦昼,只带着一根打磨极好的随身打棒便昂首阔步去山林寻柴,也不曾有甚意外。王赤在外日长,有一联为证:先于鸡晓独破晓,迟于落日单踩荞。
最是为父母担心,问起来也不愿多达,王父便托几邻之青年,结伴察赤之所以。
众青年勉受之,俯监了王赤一天,将所为之事如实禀告。一人云:“汝儿只胆魄足令众生惭愧,他彳亍一人,毫无惧色,攀树越丘,便无他计不能所到处。只是有在早与傍黑之时,便对着丛草野茎言语,倒似与何人说话,令吾不寒而栗,依我之见,倒是什么狐精邪气给俯了体,请了法师驱驱魔补救补救也是万分必要的。”
二老听罢,面色苍枯,自以为儿子品行端正,对女子矜持有度,不成想竟被一个虚幻的女子迷恋的不行人行,也不敢怠慢,只在三日之内便请了回慧山的一位道行颇高的法师为儿子祷告。
这法师也不知是甚名字,浓眉续胡,神色淡弱,自然先在家吃了饭,讨得了些许钱财才去驱魔。其步尾于王赤,果在曦色微吐时分,天色昏暗难观之际,历见王赤对着空荡荡的前方犯痴,竟有几分与妻室秘语在晤之意。法师忙解具而陈,燃蜡焚纸,布道起来。一时鬼语纷杂,刀剑狂舞,纸屑四溢,阴风与地气相容,女魄强附阳体。布道许久,法师汗雨淋淋,复一看王赤竟未受些许法力,也有些变化,如今正急切的走呼“前者”,似被遗弃,法师深感此妖道行颇深,也不知修行了几世几年,定不可把它逼成了索命祸事的厉鬼,故未曾给王氏二老禀告,便匆匆回了回慧山。
王氏二老愤愤的寻到法师,法师也显出虚柔的体态,言是被那厉鬼所伤,也无可奈何矣,二老无法,心想趁其醒悟时对其晓之以理,他自幼乖顺,或可以使其醒悟。
暮色,饭毕之余,王母言于王赤道:“吾儿不必如此劳累,明日可不去砍柴了。”
王赤只答了是便登床而息了,一休无话。
王母这夜因挂念儿子,竟彻夜未眠,几次欲起身察看儿子,咸被拦下,待天色稍亮,他便强行起身,推侧间房门,但见床被井然有序,不见王赤!
王母急的啼哭起来,王父觉得儿子罢也如此,哀叹道:“随他去罢。”
不过在阳光越山林入斗室之时,王赤挑着空空的扁担回来了,见母啼哭,忙问何故,父怒气中烧,愠色斥道:“昨日汝母要你在家,不必去砍柴了,今早为何又难觅你踪?吾儿既成,该是为父母体落,万不可为歪瓜瘦枣而倾身哉!”
王赤面红不知何答,王母反更伤心,父只得把事情挑破:“赤,汝每日早起晚归,是为见一女子?何愚汝!方圆百里怎可有一柔弱女子在野兽葱生一地孤个流浪?分明是狐仙变的魅影罢了,你不仅不避而远之,反与之亲近,日日与其幽会,令吾二人何等伤心涕零!”
王赤适知缘何二老这般动怒,也只好将多日所闻倾盘而吐:“爹,娘,不瞒相告,我实遇一不存于世上之女子,二旬前,我因天突将大雨,才耽搁了行程,匿于一洞口观雨,正我望的出神,一白衣倩影夺入眼眶,那日雨浓,故不得细察,不知何故有莫名之喜感,我欲上前寻他,白影竟相道而驰,倏地再不见踪影。其后几日,我便知晓这白影仅现于晓前日后片刻,故每日起早贪黑只为与其一面之缘,我们也有所进,他貌比天仙,形姿端庄亦喜动,一裹白衣衬的分外得体,却不与我言语,一追便再无踪影,终不见其害我之意。我便知道我已倾情与他,纵然本已无情无份,依旧难以自持。”
二老听罢,亦惊奇不己,而赤已年过二十,未有妻室,实无可诟之,只因“昏色多兽”之由恳儿勿再如此便罢,而赤虽体谅二老,仍难脱陋习,每日依据与白衣女子幽会,二老无计可施,便要随他而去之意将决时,竟有人给赤儿提亲,二老一心想若赤儿有了妻室,定不再与那幻影厮混,忙以阔食珍藏款待媒人。
且说这媒人所提的媒约,亦是附近人家的女儿,在临渊山西侧的密凸山,一对夫妇抚养着单单一个女儿,不仅生计难以过活,也有迷色者贪恋女儿的美貌,多加侵扰,其父一打听,知得临渊山有王赤者,身强体壮,为人忠厚,胆勇异常,故才找媒人前去商好。
这样一说,王父未免有嫌,王母苦口婆心于他,终究同意此媒,说于王赤,其亦为多加表现,冷若旁人。然父母老泪纵横多次央告,王赤只好答应下来。
两人成堂于腊月,岁降大雪,山林素裹,热闹非常,宾客已宴,晚餐既凉,正是洞房花烛大好之夜,王赤却一夜呆在山林。未言一语,王赤拾起布褂,留新妻一人孤坐。
王赤愈走愈紧,唯恐耽搁了相见之时,一入山林,顿觉阴风沁裨,又有乌鸦鸟雀啼血而鸣,周遭空气皆紧。王赤且行且寻,终不能再睹一寸白物,行的累的紧,憩于一潮苔断木,隐隐自语,似与风吟一契。
“你缘何不更至此?此山林寂空虚廖,你我作个伴也胜似如此。”
说着便闭了眼,依据喃喃自语,“吾于子并无意,虽子亦是宿孤人,反图利而度余世,念我自幼生扎于此,也孤寡惯了,忽逢你也历来于此游荡,怎不算个红尘知己,亦不知汝为何,气?魂?灵?唉。”
夜色层层裹绕,兽吼发响于四周,王赤枕肘而眠,一夜竟不曾被侵。
且说那女儿,唤作白如士,虽被弃了一夜,劳及家里,故不曾声张,只是王父王母见她眼圈发红,料定赤儿必又幽会与幻影,王母一时痰起,整个人被冲上来的血色所染,只一刻便架鹤西去,竟不曾留下生人一言一语,时人皆感之,而王赤乃于正午时分才醉迷迷的往家中踱来。
远远便觉得家中氛围与往日不同,王赤不免加紧了脚步,待到近时,惊恨悔痛一发涌上来,只因王母素日有顽疾染身,日日恐难挨过本年,故王父虽伤心倒有心理准备,只是昨个刚添了一口,今竟去了一口,实是老天作弄,世事无常。
那新妻亦惊恐的常以婆母是自己所克,故时时担心其魂魄索命。
寒餐之后,家中的喜联红烛被王赤以挽言白蜡代之,三口便围在大头朝南的一口薄木棺材旁守灵。也有了几刻钟,王父突然说道:“赤儿,你也知汝母体弱多疾,今你行事自专,毫不顾及庙堂之老,汝母因你而死,我也勿庸多言。只是以后要听为父的话,定不可再于如士儿不顾,好生度日,若今此以后再见你与那厉鬼狐媚瞎缠,你便不是我儿,如士我自将迁送回家散伙了罢。”
也不闻王赤言语,只是啼哭,白如士忙扯巾递于他,他反侧坐,王父与夫妇二人在棺木两侧,也不曾看着,三人无话,夜深不闻犬吟蛇吠,王父与那白如士强持不住,蜷曲着渐渐睡去,王赤见此,乃轻移了脚,出了门,正是皎洁凄清的月光从砖缝草间中溢出,天中已有湿气洒落,似窃窃私语的降落在万物上,王赤禁不住打颤。
室内仅有一昏惨惨的烛光,将要尽了,王赤便踱入室内,挑了挑灯复出,听的两人没有动静,方往密林深处走去。
“你何故不再出现?我母亲西逝了,呵呵…只因来见你,可,可是,你却再不肯见我…”
王赤依据坐在那枯木上,对着空洞大吼大叫,天色不佳,沉闷潮湿的空气预昭着片刻后的天气。王赤止了泣诉,时夜,阴云更漆了路面,对此通悉的王赤碎起了步子,额上渗了一层冷汗,气息莫名压抑,颤动大地的惊雷后一滴雨刹然打在了额上,王赤却听那雷声与惯雷不同,雷中夹杂着粗质,更者有愤恨急切的感情!
“不妙!”
王赤呆呆站着,雨紧,一条白额大虫打着两个绿幽幽的眼睛,似是幽怨,嘴角一种诡笑,冒雨缓来,枝叶脆扎,悉数传来。
生此育此,今知这山林并无什么灵性庇护,或是灵性,母性要使得山中所有寄居者存活,故才如此。
王赤之因胆勇,素未谋面巨兽类,便认得山中并无大于人兽者,今限此境,也无计可施,那西去之母,那苍中之父,那无分之妻,那无情之白衣,细想亦非不能舍的,接着便一心求死,那大虫倒如通晓他意,紧步走来。
虽王赤执意寻死,那大虫反在他跟前打转,等到凶猛之势被王赤觉察时,王赤便感到如此被它吃了,窝囊不说,也便宜了它,只是胡乱朝大虫扑来的方向一踢,那大虫便轰然倒地,痛吼不己,王赤也不觉用了多大气力,便知是踢中了它要命处,俟得它醒来自己也必死无疑了,一时涌出求生之愿,听的身后雨打叶声颇幽深廖远,便知得是悬崖了,那也是必死无疑的,一筹莫展,不自觉朝后退几步,恰碰一块中石,而猛虎正趔趔趄趄的挣起,王赤便猛退几步,隐于匆中顺手操起了那石抛至谷中,猛虎唯恐猎物逃窜,不假思索纵身跟那石头去了,稍刻便听得谷中一声沉闷与几回惨叫,叫声并没有逐渐隐去,可见这谷不深,那大虫亦未受重伤,王赤既已脱险,不敢造次,渐渐寻着了路往家中走去。
那王父并白如士早已被轰轰雷声与纷杂的吼声惊醒,见王赤复不在家中,虽大雨磅礴王父也只是气恼并无担心之意,却有些发疯,走到大雨中跪倒苍天。白如士拉了几次,毫不奏效,只好与之同跪。今见儿子踉跄的踱来,忙折回室中俯棺痛哭,嘴里嚷着:“何不连我一起勾了去做亡命夫妻?这大喜之日遭此报复,那人仍不知悔改,不久也必命丧黄泉路,何不趁你犹未远走,稍等片刻,一起奔赴那阴曹也好…”
白如士也涕泗交流,拦岳人无果便一心感慨自己的身世柝柝。且说王赤早已听的明白,若实言所说,这家中定难再过平稳日子,虽然自己也是因母逝伤怀无人可以倾吐才去寻那白衣,如今也只好半掩半实的扯了幌子:“吾父,吾妻,只是稍才听的室外有猛兽低吟,方出去察看,见果实一白额大虫,却挡住了我入室的去路,我记挂你们,不得不引它离开,恰巧遇一悬崖,用一巨石引它跳将下去才脱身,今见得你们如此,好不令吾伤心!”
王父见他说的有凭有据,幼时这王赤对母对及又是极孝顺的,今母刚用上冥币想来也不该做出那等事来,也曾闻的猛虎狂吠,见儿狼狈如此只好作罢,安排道:“如此说来也罢了,今你也未有什么伤便是福气,只是以后好生度日,莫令妻室为父担心!”
王赤坐降下来,衣服也不曾换,守灵守了一夜。自此王赤再不曾去山林去,柴也不再打,只在屋后耕田采桑。只说后来,白如士死磨软缠终于与王赤产下一子,唤作王历诗,顽劣异常,而后十年王父无疾而终。
没了老人庇护,王赤虽也体衰气短,仍如早先一样早出晚归,那白如士日日郁郁寡欢,又得照料儿子起居,因此年仅半白便早早白了头,她每日痛骂王赤,贪恋一世上不存在之女子,于妻子不顾,王赤多不愿睬他,只一感冒伤风之小疾便终日不见好反日日趋重,最后入了膏肓,五十四而终。
王历诗也知晓父母之事,只因两人本无感情也不知如何劝说,今母亲既死,便与王赤大为不和。
白如士死后仅半年,王赤携了儿子走出临渊山,他在母亲死后再没能见白衣一面,今心既死,便不愿呆在这满是过错疮痍、憾终悔恨之地,两人在中原一带好容易置办了家业,虽算不上钟鸣鼎食之家,亦顿顿可以果腹,体可以祛寒也。
只是这王赤不近人家,方圆十几里未有人家,街市亦远离,只是两人,难免分外寂寞。王历诗难以忍受此种生活,不训父言,每每至烟红柳绿之处游荡,结交世兄怨女,王赤因己今生的糊涂姻缘,也不愿去管束于他。历诗后来便讨得一貌比仙女的媳妇,但想必也是千人弃万人喜的主,妇道不守,勿雍提什么三从四德,只是历诗贪恋其美貌,处处避让,日子也勉强且过。
后来此处渐渐多起了人家,不过二世已俨然一大村阔落,官府有司也驻有官兵。
有好事者便要写村谱,几经考证得来了这村祖的传说,概因此说也颇浪怀伤感,故在村落中流传甚广,想来也是不能不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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