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蓝瑶抿了抿唇,眼神却略显局促,眼珠子转东转西,手中一方锦鲤戏水帕子几乎被绞得搭不上其名贵料子。
青辞不着急。她要的,就是让沐蓝瑶一边享受着自己给她带来的好处,一边却要小心提防着自己的小动作。她毫不遮掩地袒露对她的恨意,让她心中的警铃始终不撤,让她就是梦寐时辗转反侧也是自己充满恨意的目光,让她从心,开始腐烂。
当初成玉怎么对待母亲的,就让成玉看着自己在她的女儿身上,讨回来吧。
她犹然记得母亲的面如死灰,犹然记得母亲的苦苦哀求。
是的,成玉找过她们母女。
这个女人一边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体贴沐尧,一边扯下脸皮凶神恶煞地紧逼母亲,这个曾让她害怕过的女人。
“老爷如若心中有你,有这个小杂种,为什么不接你们回去,享尽荣华富贵,反而提了我来享呢?蠢女人,你到底还要卑微地去拼你那只剩毫末的尊严到什么时候?快醒醒吧!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在这儿的,你以为我真这般神通广大,要不是老爷密切注意着你们,又怎么会叫我捉住了这小消息呢!老爷密切注意着什么,你们知道吗?第一年,你想要出去找老爷,桥断了,第二年,你想要出去找老爷,小杂种病了,第三年,你想要去找老爷,盘缠被抢了,第四年,你想要去找老爷,莫名被伤……还要我细数吗?蠢女人!”成玉盯着被逼至角落蜷成一团面色苍白的女人,笑得放肆而尖锐。
“真是很讨人喜欢的一张脸呢。”成玉冰冷的手抚上一旁的青辞同样苍白的脸,眸中狠戾闪烁,“可是,如果小小年纪就没了,老爷就在不会知道,你的存在了吧,是吗?可爱的女孩。”
青辞年纪尚小,只一个劲往后躲,却始终不离母亲半步。
成玉的指甲慢慢用力,凶狠地好似要用这双手在青辞脸上嵌出一个洞来。
母亲向来软弱,这次却抬起头来,苍白的唇微微作颤,往日水一般的眼眸里竟在此刻分外决绝起来,她奋力推开成玉。
成玉不察,也许也是没有想到给的消息里那个软弱的女人都这个胆子,一时被推倒在地,身子还在地面上擦出段距离,衣料破裂。
而青辞脸上那道红痕却慢慢溢出血珠来。
狠的女人永远都不会让不想要她好过的人好过,成玉的手离开青辞脸的那一刹,猛然用力。
青辞却只怔怔地盯着那个完全陌生的母亲,怯怯开口,“娘亲……”
母亲在起身前摸了摸青辞的头,笑得风华,“好好活着,好好过。”
青辞懵懂的眸子在母亲起身那一刹忽然清明起来,她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在她撕心裂肺地喊出“娘亲”二字时,母亲已经冲着木柱撞过去。
满目鲜血。
满地鲜血。
血漫过来,青辞愣愣地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
钻入鼻子里的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味道。
让人作呕的味道。那时青辞在很久很久之后几乎每天都会闻到的,血腥味。
青辞从来没有觉得哭是那么困难的事。
以前也能费力挤出两滴泪来搏母亲手中的糖果,抑或轻轻一摔本不觉有碍但见母亲身影便会放声大哭。
哭得那样信手拈来不是吗?但此刻的双眼就像干涸了一般,任凭心中难过止不住般地奔腾,却也干瞪着以苍白之唇衬额上之血的母亲,缓缓地,跪下。
一旁的成玉显然也怔了怔。
这个傻了一生,软弱了一生的女人,终于聪明了一回。
这里到底还是村子,成玉本以和善面容待村民,村民自对她不与防备,对于提出的想要与母亲聊聊的要求也大大方方应下。
但一旦闹出了大动静,这个小地方哪能藏得住风声,定然都赶来了,届时,成玉她想要对青辞动手也不成了。一来有村民,二来到底是闹出了人命的,村民当然是不能不在意的。村民却纯朴,也不晓心计了些,但对于生命一事却也更为了彻,往往市井之人,在似乎每天都重复的生活轨迹里,更能寻出生的蛛丝马迹。对于生命,也便更珍爱。就算对成玉再怎么不与防备,总该提些神。
这是一个性子软弱的女人对于孩子,最大的爱。
用生命换来的爱。
用鲜血凝结的爱。
青辞心紧了紧,再盯着沐蓝瑶时已是掺入了真实的怨怼。而后,微微回神,俯身敛眸,“太后,这事,罢吧。”
太后似乎没想到,也的确没想到。毕竟原本掐准打算收手的点不是这个时候,现在可是早了许多。
她问,“为何?”
“家门有幸,长姐垂爱妹妹发上之物,妹妹荣而之。”
宫婢无不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