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今日派人上衡国公府退婚,实在也是无奈之举,那逆子前些日子被那楼里的女子迷了心智,受了那些下作女子的蛊惑非得要退掉与惊梦的婚事,老臣如何也不答应,他便同着那些个女子四处散布谣言说他要与惊梦退婚。
前些日子他回来说若是老臣不应他便要撇弃红尘遁入空门,老臣当他只是一时无法想拿此事逼老臣松口,可谁知他真住进了华诃寺非要拜镜玉方丈为师。
王爷也知老臣就这么一个儿子,遂只能舍了这张老脸退了这门婚事,可老臣到底还是舍不下脸遂只派了府上管事与媒人前去,也怪老臣这几日被气昏了头不作考虑,与衡国公府更添了嫌隙。”
“侯爷这般溺爱裴裕痕可是不行,若他想娶那楼里女子回家做妻子难道侯爷也要答应?”方才莅阳候所言听进他耳里甚觉可笑,“今日本王也不想与你为难,既然侯爷无法管教裴裕痕便将他交给本王处置罢。”
莅阳候瞪眼,交给他处置,谁知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将裴裕痕送入宫中净身,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做过。
“侯爷若想府上管事去通知裴裕痕逃跑,侯爷大可不必抱有希望,本王对本王手下的卫队还是有信心的。侯爷也不必担心本王会伤害裴裕痕,他毕竟是侯爷唯一的儿子,本王如何能让侯爷从此绝了后。”
送走妘卿玦这尊瘟神,莅阳候负手站立在大厅门前,望着那夕阳落下将半个天空染成橘红色的方向,面上一片凝重。
“侯爷,可要老奴现在派人去将小侯爷带回来?”
“带回来?”莅阳候轻笑,“裕痕怕是早已落到了他手上。”
管事怔愣而后又释然了,以着晏王的手段与脾性如何会轻易地就此放过小侯爷,“如今,侯爷说该如何?”
“备车,本候要进宫面见圣上。”
夜幕落下,皇城的闹市中小摊小贩收拾着各自的买卖,在街上游玩的人也渐渐离去。妘卿玦骑着马身后跟着两队卫队,所过之处无人不退让,各自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瞧着那与所有人相隔甚远的晏王殿下,心头想着,隹国晏亲王真的回来了。
一行人停留在一间茶楼前,虽说到了夜里茶楼不似那些红楼热闹非凡,也不会像这间茶楼般点着灯却紧闭着大门。
妘卿玦皱起好看的眉目,方才灼吟吩咐灼黎前来传信,说在这茶楼中找到了裴裕痕,他原还以为这是个红楼呢。其实妘卿玦也没有想错,这确实是个红楼,只是隹国皇城中白日红楼不能开门营业便伪装做茶楼营业,到了夜里便会点亮门前的红灯笼。
甩镫下马,卫队中的侍从上前将门一脚踢开,被控制在茶楼中的众人见大门突然打开,心中一惊具都向着门外望去。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一身银紫锦袍衬着他那风姿卓绝的修挺身姿,一块雪蚕丝织就的方巾掩在脖颈处,显得他本就看不出性别的面容更是雌雄莫辩。璀璨似天际星辰的双眸中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虽深沉如渊却叫人想一探究竟。
早前带着人将茶楼所有人控制住的那人,敛去一身煞气走到他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下一礼,声音不大不小却叫整个茶楼的人都听了个清明。
“王爷,启禀王爷,那人已被属下暂押在了二楼。”
坐在大厅中的众人听着那人走上楼的声音,不知为何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整个二楼,除了一个被灼黎灼吟羁押住的裴裕痕还有整个楼里的姑娘,其余人皆都被赶到了大厅。
生得清俊非常的裴裕痕只着着一身雪色亵衣,外袍不知被扔到了何处,一头绾正的发丝略显散乱,很明显方才曾做过反抗,可他一个细皮嫩肉从小娇生惯养的侯府少爷如何能反抗得过妘卿玦身边的暗卫。
裴裕痕一见妘卿玦走上楼来,憋了一肚子的话全都倒了出来,“你究竟是谁,你可知小爷是谁,你可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皇城中绑架小爷,赶紧把小爷放了过来跪下给小爷赔礼道歉,小爷可以考虑留你一条狗命。”
裴裕痕心中也是恼火,若不是他将平日里跟在身边的府卫赶了回去,他如今如何会有这般狼狈,唯一带在身边还能回家通风报信的小厮也被他们给扣了下来,虽然他方才说那话极是硬气其实心中也没有多少底。
妘卿玦坐到裴裕痕面前的椅子上,挑眼看了一眼他身旁衣衫有些不整的女子,美艳中带着些许清丽,倒也是个难见的美人。
大大小小高高矮矮或妩媚或妖娆或纯美的女子挤满了整个二楼的大厅,她们也不是没有看到妘卿玦,可那一身气度的人怎是她们能触碰的,自是不敢多看一眼尽可能地想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妘卿玦这话说得有些轻蔑,一下子就惹得裴裕痕炸了毛拍桌而起,脸上带着看上去有些别扭的怒气,“哪儿来的不长眼的小子,小爷看你毛没长齐到学会在小爷面前装大爷了。”
立于妘卿玦身旁的灼吟眉目一紧,手中的剑已经出鞘。
厅中女子皆是一惊,这皇城中尽是身份了得的达官贵人皇族世家,今天杀个人明天犯个事也不是新鲜事,可自己真要看到之时却免不得脚下一软失声尖叫。
妘卿玦眼中眸光淡淡,视线所过之处无不让那些女子浑身一颤全然忘记叫喊。
抬手命灼吟收好佩剑视线继而望向了裴裕痕,方才被那直指眉心的利剑吓得后脊发凉,此时眼中早已失去了焦距。
半晌,稳了稳心神,说话时全无了方才的气势,“我是莅阳侯府的小侯爷,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你们究竟想干什么,若是要钱你放了我身边的小厮我即刻让他回侯府取钱。”
“本王听说你如今已然看破红尘入住华诃寺欲拜镜玉方丈为师,不知今日本王为何在这红楼中遇见了你,裴小侯爷?”
那音调不高不低,清清雅雅却如同催命魔音一般令人不由觉得发寒。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惊,他方才自称“本王”,这两个字可不是一般人能随便乱说的。
“你究竟是谁,怎敢在这皇城之下自称‘本王’,你难道不知道随便冒充皇亲国戚是要掉脑袋的事吗?”
纤长的手指抚上如玉的面颊,音中带笑问着身边的灼吟,“这两年来本王变化大吗?”
灼吟一愣,严肃的面容终于染上别样情绪,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本王自认容貌变化不大,虽是变美了些那也不会让你认不出本王来罢。”
众人不知这话他究竟为何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奇怪的是他说这的话众人又觉得甚是合理。
“裴裕痕,这楼里的女子就这么好好到让你不顾一切地退掉与惊梦姐姐的婚事?”
裴裕痕一时面色煞白,若说他方才不知他的身份,听了这话若还是不知那便是真的白痴了。这皇城之中,身边带着身穿甲胄手拿兵器的卫队,自称本王,敢将他扣押的人除了那两年前突然离开皇城的晏王,还能有谁。
不只是他,整个茶楼的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
“晏……晏王殿下,我不是……不是……”若不是看晏王不在皇城,就算他身边这女子再如何诱惑引诱他他也不会退掉与顾惊梦的婚事。
“不是什么,本王听莅阳候说你想入华诃寺为僧,镜玉方丈可不是那么轻易地就能收你为徒,既然你想遁入空门拜入方丈门下,倒不如本王帮你一把好让你与本王做一做师兄弟如何?”
妘卿玦是镜玉方丈的外门弟子此事全城皆知,可他裴裕痕哪敢与他晏亲王做师兄弟,而且他是让他削发为僧拜入内门,他又如何能应。
“王爷王爷,此事是裕痕一时糊涂还请王爷开恩,裕痕不敢拜入镜玉方丈门下更不敢与王爷做师兄弟。”
“不敢,这退婚迎妓子入府之事你都敢做,如何不敢与本王做师兄弟,”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灼吟,带他走。”
本就吓得全身发软的裴裕痕如同一只鸡仔,被灼吟提溜着一只胳膊带下了楼。
“本王知道你们有几分本事,若日后谁还敢再接待裴小侯爷,本王便将她剥光了衣服吊到城楼之上供人赏玩。”
寒冷的目光落到方才坐在裴裕痕身边的女子身上,只见她颤抖着全身跌坐在地,哆嗦着嘴不清不楚地说道:“晏王殿下……还请……殿下……”
未等她说完,妘卿玦转身离去。
隹国自开国以来便信奉佛教,自华诃寺建寺至今已有数百载,因着各朝皇帝甚是看重,华诃寺在隹国便有着超然的地位。
华诃寺建在城郊外的灵悠山上,如今已近亥时,上山的路没有光亮,纵是打马上山那也得需要些时辰。
妘卿玦驱着马一路疾走,灼吟牵着缰绳将裴裕痕扔在马背上紧跟其后,一路颠簸,本就穿得单薄的裴裕痕在到了华诃寺后全身冰凉,如同魂灵离体了一般不作反抗地被灼吟带进了华诃寺寺中的大殿。
守门的僧人远远地就见着有人打马朝着华诃寺而来,待他们走近一看见是妘卿玦,便没有多问地让他们入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