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罢手当作路人观

太极殿中，皇帝的尸体已经被人移出装殓。偏殿，仇士良端坐着，御守上前，将仇士良面前的那盏茶重新换过，端了上来，道：“大人，既然青容已经收押，现在是否要去将军府拿人？”
“不急。”仇士良食指敲着桌面，道：“先审审那个青容，有了口供，我们才能去拿人，否则，岂不是给别人留把柄？”
“是。”御守应声，往后退了三步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理寺狱。
青容从没有见过如此阴冷的地方。看着周围衣衫褴褛，血迹斑驳的囚犯，和审讯用的刑具，青容便觉得毛骨悚然。青容听着因疼痛的呻吟声，因长期潮湿，墙上凝结的水珠掷地声，一不小心又碰到在墙缝里生长的冰凉湿滑的青苔，只身一人在这牢狱之中，心中实在恐惧，呼吸声渐渐紧促。
“小弟弟。”一个声音在青容耳边响起。
“啊！”青容一转头，竟是一个人，不知不觉地站在了青容的身后。
“小弟弟，不要怕，我就是来问你些问题。”御守伸手摸摸青容的头顶。青容还没到十四岁，比御守矮了许多。
“什么……问题？”青容的眼中闪烁着恐惧和质疑，想往后退几步，却发现在御守的目光注视下，他根本挪不动脚步。那是如此清澈的一双眼，如此直白，如此难以躲闪，甚至让人畏惧。
“田中静安，他在哪儿？”御守一改冷峻的表情，温柔的语气和嘴角上扬的浅笑让青容错以为站在他面前的，是静安。
“公子……”青容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他虽然不懂这一句回答能带来什么，但是他却莫名其妙地紧张。
“你若是能答出来，我便带你出去，怎么样？”御守轻轻抬起青容的下巴，将自己的温柔笑颜映在青容的眸子里。御守感受得到，青容作为一个孩子的单纯，无知，不加防备的表情，话语，恰似他的童年，也曾是如此无忧无虑。然而他却在这样一个本应肆无忌惮的年纪，在那私人园子中，日复一日地接受着各种折磨人的体能训练，扼杀着他们的性格。
青容倒是被追问得眼眶泛红，半是害怕，半是忧虑，夹带着哭腔，道：“您问我公子在哪里，我却也还不知道呢。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他和谁在一起，我从没有离开过公子，我好害怕…”青容说着说着，黄豆大的泪珠滚下脸颊，还没说完，便被拉进一个怀抱中，青容一头撞进御守的胸膛，感受着随一呼一吸的激烈起伏。
“不怕，不怕。”
“哼，再好的演技，也抵不过疼痛。”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背靠着门口，漫不经心地弄着衣领，说道。
“御宣，别闹。”御守一边说着，一边轻拍着青容的背。
“哥，我怎么闹了？你就不觉得这个小鬼在耍我们么？仇士良那边交不了差，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御宣别过脸，埋怨着。
“少废话，他还是个孩子，你别吓他。”御守一脸严肃地望向御宣，沉声道。
“哼。”御宣见他这么护着青容，轻哼一声便转身离去了。
御守蹲下身，问青容:“既然你一直在田中静安身边，那你一定知道他今日的安排吧？”
“嗯。”青容微微点头：“怀化将军原定了请公子到将军府一聚的。”
御守闻“怀化将军”四字，满意地笑笑，道：“那你和我们一起去将军府找你的公子去，好么？”
“可…可以么？”
“当然了。”御守伸手领青容出了大理寺狱，狱门外阳光明媚，正值正午。只见御宣不耐烦地靠在大门外墙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人，自顾自地嘟囔一声：“我靠，这也可以。”
“发什么呆！”御守朝他喊道：“你去回大人，请他的指示，我带青容先行一步。”说罢翻身上马，将青容护在胸前。
“欸？不是说好了你去回老头的吗？”御宣不满喊道，可是无奈，二人已经跨上白马绝尘而去。心中气氛的御宣无处发泄，一路上边走边说道：“从来也没见你进去这么长时间，也从没见你这么温柔地审讯犯人。今儿是怎么了？不正常。”说着一脚踢开路中间碍眼的石子，正好提到了提灯宫女的脚边，吓得她往墙边移了移，又太头看了一眼御宣，一脸惊慌，不知如何。
“看什么看！”御宣发着邪火：“快做你的事去！”宫女一连应了好几声，脚下紧跑，才远离了御宣。
回到太极殿中，御宣双手于胸前抱拳，俯首道：“大人，青容已经供出怀化将军，御守已经在去将军府的路上了，请大人示下。”
“嗯。”仇士良道：“你们兄弟办事，我放心。备辇，我也去，凑凑热闹。”
将军府中。
“公子！公子！”青容下了马，进门便唤着静安。
“是青容！”静安起身，正要往门外走，却被郭奕如一把拉住，道：“现在不能出去。”
“可现在不是救青容的最好时机吗？”静安执意要出去:“况且，我不能将他一个人丢在外面。”郭奕如见静安如此坚持，自知没法劝他不出去，也只好放开手。
静安推开门，跨过门槛，往前走了几步，绕过大门前的假山，便看到了青容左顾右盼寻找他的可爱摸样。
“青容，我在这。”静安向青容招了招手，青容见静安安好，心中便放心了不少，三步两步地跑到了静安的面前，抓着他的衣襟道：“公子，您一直不回来，吓死青容了。”
同样，静安见公众的人似是没有为难青容，悬着的心也降了半截，拍拍青容的肩，道：你再这样抓着我不方，我都喘不过气来了。”青容听后，才意识到自己将静安的衣襟攥得死死的。青容羞红了脸，撒开手。
“快，和我进来。”静安见周围没人，拉起青容的手便往里走。
“慢着！”闻声，青容脚步一顿，只见一佩剑男子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俊眉如锋，棱角分明，双眸狭长，一身黑衣，腰带上还点缀着玛瑙翡翠，衣领立在颈间，左肩一条墨色穿红珠流苏垂到腰际。
“敢问阁下是？”静安向前一步，将青容挡在身后。
“想必您就是田中静安了。”御守道:“请您和我走一遭。”
“凭你，也敢向将军府要人么？”
静安往身后一望，郭奕如竟就在身后。浑厚的声音和底气，倒是让静安觉得安全。
“将军。”御守微微行了一礼，便不再说话，或是在思考着说什么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说是仇公公到访，御守神色一凛，觉得事态不妙，皱了皱眉，瞬间便将腰间的剑拔了出来。静安只觉得面前一阵风拂过，眨眼之间，一把泛着银光的剑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公子！”青容见此情形，意欲上前，却被静安死死禁锢在身后。也不知静安从哪里来的力气。郭奕如微微眯眼，等着御守的下一步动作。
“将军若是不放人，可就是藏匿犯人之罪了。”御守扬声道。
“御守！”远远地传来仇士良的声音：“你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