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入宫的第一夜,蓝婉儿躺在陌生的床塌上辗转反侧。不知为何,她脑子里总是浮现以往的情景,在江都与拓跋大哥的一切,遇上赫连澈,然后遭遇家变,再流落到丹都成了赫连澈的婢女,如今,竟躺在皇宫的席塌上。这一年发生的事太多了,这些事交织在一起,令蓝婉儿越发清醒。
她索性穿上衣裳,走到窗台下,推开窗,望着天上的明月,顿时,一股伤感涌上心头。遥远的南方,拓跋大哥,你是否还记得三年前那个月夜。临州之行,我看见的那印着拓跋的旗帜,它是否与你有关?
蓝婉儿叹了一口气,正欲关上窗,远处,却悠悠扬扬地传来萧的声音。是谁在这深夜吹奏如此伤感之曲。蓝婉儿停住正欲关窗的手,细细听着旋律,越听越感到惊奇,此人吹奏的,竟是《白雪》。自己第一次进宫弹奏的便是《白雪》,感到惊奇,是因此曲本为欢快之作,如此伤感的《白雪》,她此生还是第一次听见,能将《白雪》改成如此伤感的人,其在音律上的造诣也是非同一般。看来这宫中果然汇聚了各种英才,自己明天便要参与其中,还是好好休息吧。
蓝婉儿故意让窗户开着,好让睡在床上的自己能够听见曲子,说来也奇怪,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听着伤感的《白雪》竟让蓝婉儿的内心渐渐地安定下来,很快,她便进入了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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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仪乐府的乐师们大多都起得早,然后开始料理自己的服饰与发髻,当然,男乐师们的生活便不得而知了,因为即使是乐师,男女也是分开的,由两个司仪管理,男女乐师们只在偶尔会一起排练节目。穿上乐师的服饰,梳着乐师独有的高高的发髻,镜中的蓝婉儿,没得如仙人降临一般。
蓝婉儿很好奇昨晚是哪个乐师吹奏的,可问了个遍,也没得出答案。女乐师们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按昨晚曲子的清晰度,应该不是哪个女乐师吹奏的,那应该就是男乐师那边的人了。只是男女司仪乐府中间的那堵墙,堵住了她询问的路。无法得见这位真人,蓝婉儿不免有些沮丧。可紧张的排练,立马让蓝婉儿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这次表演很简单,因为是在狩猎场的庆功宴上,场地也安排在郊外。自然没有过多的装饰。不过这就更加要求乐师们拿出精湛的技艺,演奏好曲子。蓝婉儿被安排在演奏的中间阶段演奏一支旋律稍慢的独奏,曲子不难,只是一想到自己要与众多高手一同表演,不免有些紧张,更何况,自己的演奏部分是在中间过渡地方,且只由自己一人独奏,如此大任交给我,实在是不能出一点差错。
即使是技艺精湛的乐师也不分昼夜地苦练着。蓝婉儿看着身边一个个认真且仔细的乐师,觉得自己的水平真的不算什么,乐师们比自己好的多得是,可为何,要召我进宫呢?蓝婉儿真的想不明白。
太子殿下又来了,昨日一别,他今天看起来似乎特别高当他看见着乐师服饰的蓝婉儿时,由衷地赞叹道,蓝婉儿真如画中仙。他们两漫步于湖畔,可蓝婉儿却对他的问题只是简单回答,因为她需要练习,她可不想表演的时候出岔子。
几番谈话后,太子察觉到了蓝婉儿的焦虑,他淡淡一笑,双手扶着蓝婉儿的肩,弯腰说道:“去吧,可是不要忘了休息。”声音如此温柔,贴的她那么近,一瞬间,蓝婉儿竟以为是赫连澈,她立马想到,他与赫连澈可是兄弟,于是,她笑着点点头,然后回到了乐府,融入了乐师的队伍中。
太子望着蓝婉儿离去的背影,脸上洋溢着笑。她是如此超凡脱俗的女m子,她的步履轻盈,身边的一切,与她相比,仿佛都只是陪衬而已。
*狩猎场内,官兵早就将此进行封锁,平民百姓根本不得入内。
已经有几个王公贵族在此进行练习,好在狩猎之日一展身手。赫连澈坐在亭子里来往的宫人正忙着将这块空地布置成行宫的模样,赫连澈只是独自品着酒,漠视着眼前的一切。父皇让他来此把守,确保狩猎的准备工作不出差错。
几个王公子弟练得兴起,吆喝着要吴风也加入进来。赫连澈回头,示意吴风可以前去,吴风立马谢过主上,加入了他们。自从临州回来后,每天的生活无非就是日常的操练,鲜有机会动真格的,如今有机会一展拳脚,吴风早就蠢蠢欲动了。
陆陆续续的装饰多了起来,原本只是一块空地,如今倒真的被装饰的像一座行宫了。
一阵嘈杂的争吵声传来,赫连澈换来一位仆人,原来是那些竞技的王公贵族们为了争一只兔子而吵了起来。
赫连澈只觉可笑,平日里在朝堂之上,他们的父辈争得耳红目赤,朝堂之下,他们的后代为了一只兔子便可以大打出手。对于这种事,他本来懒得插手,可自己职责在此,若是在狩猎开始之前伤到了哪位也不好。
赫连澈放下酒杯,走向人群之中。死掉的兔子被一只箭横贯身体,淌出的血已半干。大家见六皇子到来,纷纷收敛了许多。为首的两个公子哥儿随即向赫连澈说了事情的经过。他们都认为是自己先射中的它,因为只是一瞬间的事,两个人又几乎是同时拉弓射箭,其余的人也不知是谁射中的。
赫连澈看向吴风,吴风摇了摇头,看来,这件事确实有点棘手。赫连澈望向那只兔子,仔细检查了一番它身上的箭,若有所思。
“是谁负责去捡的?”
“回,回殿下,是小的。”一个唯唯诺诺的仆从,战战兢兢地答道。
“你认为是谁的?”
仆人怯怯地环顾了四周,然后指向了方才两人的其中一人,李赫连澈尚书的儿子,说起这个李公子,本是出身于书香门第,可他偏偏喜欢习武,只是没人知道他武艺到底如何,其性格也如他的身世一般。
仆人的一席动作,惹得,另一个人不乐意了,立马大声嚷嚷着他说谎。赫连澈认得他,他是皇后的外甥,自幼习武,武艺也非同一般,只是他出了名的空有一身蛮力,却从来不用脑子。
赫连澈挥手示意他安静,随后问道:“你是哪家的仆人?”
“禀殿下,此乃我府中的下人。”李公子抢先答道。
赫连澈轻笑,,“李公子,既然是你的仆人,那他当然是偏向你的。”
“殿下,人可以撒谎,可箭却不会,殿下请看那支箭。”
众人的目光立即聚焦在兔子身上的那支箭上,箭身都在兔子体内,只有箭头与箭尾露在外面。众人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李公子扯出箭,呈给赫连澈。赫连澈仔细端倪了一番,用手拭去几乎已经干涸的血迹,这才发现箭身上,竟刻着一个小小的李字。再仔细一看,整个箭身成色也与这里通用的些不同。
赫连澈放下箭,仆人立即递过来一块浸润了的锦帕,赫连澈一边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一边说道:“真相就在那里。”众人立马争着一睹这支会说话的箭。
李公子用的箭,皆是自己家打造的,并未用提供的箭,伴随着赫连澈的离开,众人皆赞叹起李公子来,除了曹鲮。
赫连澈还未走回庭中,便听见身后一阵马蹄声,原来是曹鲮一行人飞驰着出了狩猎场,在经过赫连澈的身边时,他还故意瞪了一眼赫连澈。
赫连澈权当是输者不服气,也犯不着与他计较。倒是吴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主上,他居然不把你放在眼里,待吴风去收拾他。”
赫连澈淡淡一笑,“让他去吧。”
“可是主上,方才你不在,他仗着皇后的宠爱,一直争抢别人的猎物。”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这一套,到了战场可什么都不是。”
吴风虽心有不甘,但毕竟主上已经开口了,所以也只得作罢。
“吴风,这几日你可有回府?”
“禀主上,未曾回过。”
“那,可有人知晓我在此处?”
“主上行踪向来不向任何人透露,这次皇上安排你到此,也是临时决定,所以我想,知道你在此的除了皇上与我,恐怕就是这里的仆人和公子哥儿了。”
“这么说,连吴伯也不知我在这?““回主上,是的。”
赫连澈停下脚步,转向吴风,“我的行踪必须让吴伯知道!”
吴风愣了愣,随即立马明白了过来,抱拳弯腰说道:“请主上容在下失职,小的立马回府。”
伴随着吴风离去扬起的灰尘,赫连澈往杯子倒满了酒,随即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