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清醒

江都北城，涧山脚低，一间破损的废弃庙宇，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男子全身脏兮兮的躺在干草上，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旁的乞丐围成一圈说说笑笑，不时地有人转过头来看他。
大约半个月前，乞丐小五在回庙宇的路上发现了他，只见他全身多处刀伤，流血不止，已经陷入昏迷，想必是路上遭遇劫匪，才落得如此下场。小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背到寺庙，又利用自己的一点药理知识去山上挖了点草药，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此人正是拓跋怀睿，后唐的神勇将军，十五岁便上战场杀敌过百，立下赫赫战功，而今二十三岁的他更是位居三公，在后唐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日在京城夺得北汉军机之后，本已快马加鞭地往关外赶，谁料想，如此周密的计划却被赫连澈看出破绽。虽未曾在战场上与赫连澈交过手，可赫连澈在后唐也是声名大噪，临行前，唐王本欲派另一队人马在边关接应，但由于自己的自大，推辞了这一安排，并立下豪言壮志，此去必功成身退！
正是由于自己的狂妄与自大，才致使这次行动以失败告终，北汉的军机密件虽然还在自己身上，可如今，自己已身负重伤，若是这时候被汉军发现，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拓跋怀睿眨了眨眼睛，努力挣扎着站起来走向围成一圈的乞丐。小五见状，立马上前去扶他坐下。并一边喃喃地说道，“终于肯站起来了。”
拓跋怀睿坐在火堆旁，轻声问道，“我已经睡了几天了？”
“10天，3天，不对，是7天。。。”乞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小五说：“你已经睡了12天了。”
拓跋怀睿看向小五，这才明白那日是小五搭救的自己，想起身谢过小五，奈何一阵剧痛传来，自己险些摔倒。
小五豪迈地说道：“想谢谢我就好好活下去吧，坐在这里的都是苦命人，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对了，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家在哪儿？”
“家在南方”。短短的几个字，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大伙儿都各顾各的说。拓跋怀睿安心地打量了周围的人。听着他们讲着每天发生的趣闻。
“今天我在茶钰居门口乞讨的时候，看见一队人，匆匆进了茶钰居然后不一会儿又出来了。”一位年长的乞丐说道。
“哎，这有什么奇怪的，茶钰居是江都最好的居舍，来往的达官贵人自然是居住于此了。”大家都不屑地说道。
“你们有所不知，这队人可与普通人不一样，带头的那个长得眉清目秀气宇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显贵。我猜测，可能是丹都来的人。”老者自豪地说道。
拓跋怀睿立刻看向了老者，手心紧紧捏成一团。他竟然还没走。
“刘大叔，大家都知道你是丹都来的，你老就别在废话喽。”其他乞丐纷纷笑着说到。
“我说的是真的，不过看那公子与茶钰居的蓝公子似乎有交情。”刘大叔不急不慢地说道。
“啥？与蓝公子？快说说看。”大伙儿立即安静下来，听着刘大叔讲事件的经过。
小五见拓跋怀睿一声不响地闷坐着，主动走过来给他解释。“蓝公子可是咱们的大恩人。大家都受过蓝公子的帮助，那年二狗快死了，是蓝公子出面清了大夫，抓了药，还有刘大叔，本是丹都人士，来江都探亲，结果路遇土匪，妻儿都死了，钱财也被抢了，幸得蓝公子救助，才活了下来，还有李三...”
此刻拓跋怀睿若有所思地想着，若是能得到蓝公子的帮助，或许还能逃出江都。
“那要如何才能见到蓝公子？”拓跋怀睿望着小五，诚恳地说道。
“你想见蓝公子？这个倒也不难，每月初三蓝公子都会在门口布施，刚好，再过五天就是下月初三。”
拓跋怀睿咳嗽了两声，笑着问道，“多谢，小兄弟，敢问你贵姓大名？”
小五听罢，拍拍胸膛，“什么谢不谢，大哥就叫我小五好了。”
“五兄弟的救命之恩，拓某无以为报，若将来得以返乡，必定报答五兄弟的大恩大德，请受拓某一拜。”说罢，拓跋怀睿撑起身子，向小五作了个揖。
小五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如此大礼，惊慌得连连说道，“拓大哥你这说得什么话，”然后学着拓跋怀睿的样子勉强算是回了礼。
*八月初三，正是酷暑难耐的时节。人们纷纷换上了清爽的衣裙，蓝婉儿今年特别开心，老爷特别批准了可以多做两套女儿家的衣裙，用以家中避暑时穿。只是上街的时候还是得换上男子服饰。
天还没亮，蓝婉儿和仆人都忙活了起来，准备这个月的布施。
陆陆续续有乞丐排着队等着分到一碗粥，一些馒头。拓跋怀睿，也在其中。
此刻拓跋怀睿低着头，蓬乱的头发遮了大半张脸，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宛然一副乞丐的模样。他静静地排着队，注视着蓝婉儿的一举一动。小五和刘叔他们，早就要到了粥与馒头，遂满意地回破庙去了。
当蓝婉儿向拓跋怀睿碗里施粥的时候，拓跋怀睿抬起了头，眼里闪着无比温润的光。
“谢谢。”拓跋怀睿看着蓝婉儿，诚恳地说道。
蓝婉儿微微一笑，拓跋怀睿竟看得有些痴了。待回过神来，准备离开之时，被后面的人一挤，一个踉跄，摔了出去，滚烫的粥撒在手臂上。
蓝婉儿见状，赶忙上前去扶他一把，问他有没有事。看到他手上的烫伤，连忙叫丝萝去府里拿一些烫伤的药。
“对不起，蓝公子，给你添麻烦了。”拓跋怀睿注视着蓝婉儿的眼睛说。
蓝婉儿则一手扶着拓跋怀睿，一手抓着他的手，关切地说：“你是被我的粥烫的，何来麻烦之说。”
待丝萝把药拿出来之后，蓝婉儿亲自将药粉撒在伤口上，然后轻轻地用绷带缠好伤口。整个过程非常娴熟，拓跋怀睿看着给自己包扎伤口的蓝公子，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感激之意。
蓝婉儿一边包扎，一边轻柔地说道，“回去之后要小心，别让伤口碰水，这样才好得快，还有这瓶金创药，你拿着吧。”
“谢谢。”拓跋怀睿挣扎着站了起来。
蓝婉儿见状，立刻叫丝萝再盛一碗粥来。
拓跋怀睿接过粥，向蓝婉儿和丝萝鞠了躬，然后一步一步向街道的深处走去。待走到人潮汹涌处，拓跋怀睿转过身，看着蓝婉儿给其他乞丐盛粥的画面，一股敬意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