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霹雷一声,浓云中电光一闪,血红的眸子在夜色中映出急窜的火焰。
冷风骤起,肃杀之气在天地间弥漫开来,红衣绸带自玉虚大殿校场中央蹿腾急旋,光剑一般刺射而出,一招之下连穿三人心脏。
身着殷红长衫的女子像发了狂一般,眼中充斥着骇人的杀气游走于众人之间,所到之处无一生还——
电光疾闪,雷声阵阵,异常躁闷的压抑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杀了那妖女!!!”
喧闹、闷喊的声音响彻茱萸峰顶,玉虚观早已尸横遍野,可红衣女子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脸上满是郁愤,眼中充斥着血光——似乎要杀遍所有有生命的人。
嗜杀在继续……
“轰隆隆”的雷声也在继续……
那红衣女子正是冷潇漓。
蓦地里电光一闪,轰隆隆一声大响,一个霹雳自黑云中打了下来,惊得众人一颤。
校场两边“嗤嗤”燃烧的火焰,将十多年前凌家堡一夜之间被大火吞噬的惨事一一从冷潇漓记忆的深处硬生生地剥离出来。。
大火弥漫,惨叫声,哭泣声仿佛就在眼前。
冷潇漓抽搐的拳头紧紧地攒着,指甲嵌入手心的疼痛远远抵不住心上的刺痛,那些尘封的记忆,那心底强忍多年的痛角,被残忍地揭开。
她仿佛是看到了自己是怎么点起那一团火焰,将凌家堡葬送在大火之中;
她仿佛是看到了自己是怎么将冰冷的长剑刺入将自己一手养大的养父的心脏;
她仿佛是看到了自己是怎么将凌家堡百余口人送入地狱;
那曾经属于她的天堂,那曾经她无比依赖的父亲……都是她亲手毁灭的!
眉心的刺痛令她痛苦不堪,一向高贵冷漠的红衣女子突然间像一个孤苦无助的孩子一般,慌乱后退。
“不是,不是我……”冷潇漓眼睛沁得通红,无助地跌退,那一切明明是梦,她怎么可能去杀自己的父亲?冷潇漓头痛欲裂,模糊的视线中,所有人向她破口大骂,一步一步地向她逼近……
一时间,伤心,愤怒,悔恨,恐惧,无助,无奈充溢心头,满脑子闪现着那些交叠的、挥之不去的片段,像闪电一般在脑海中跳动,每一个片段都带着血腥,每一个片段都牵扯着她的神经……像幽灵、像恶魔,像每天晚上纠缠着她的噩梦,她做了十几年的噩梦,她逃避了十几年的一场梦魇——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又一个霹雳自云间打下,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还有女子痛苦的嘶叫,“啊……”
黄豆大的雨点呼啦啦的洒将下来,冷潇漓突然仰天一声咆哮,只听“叮”的一声,霎时间,玉虚观内外震声四起。
众人一惊,只见冷潇漓如瀑布一般的长发散披下来,目光冷厉,通红的双目恍如被血浸过一样,不带丝毫的感情。
那双仿佛是碧绿色的翡翠珠子的眼睛,透过白皮面具,转向桅杆上一根并不显眼的银针,立刻换上了一丝诡异的光彩,“最后一枚幻心针逼出来了,冷潇漓,接下来还有什么能控制得了你?”
一人往前跨了一步,却哪知脚未落地,便被冷潇漓振手甩开丈许远,撞到桅杆上,众人心惊后退。
慕文轩一惊,对此变节却是愕然,他心知冷潇漓不愿提及当年凌家堡灭门之事,还以为是她不愿想起亲人葬身火海的惨事,哪知其中竟有这多缘由。
此时冷潇漓双目已经沁得通红,眼中杀气毕现,手掌一翻,那殷红的长衫下一双纤细的手早已被血浸红,十根尖尖的指甲上映出血色的光芒。
乌云遮蔽了天空中的所有光芒,校场上只剩四面八方迸窜着焰火的火把。疾风一起,冷潇漓忽然身形一挫,风声呼呼,接连发动数掌,顷刻间,每一掌便有一人倒下。她武功本属狠厉一列,此时面目无情,招数使将起来,气势纵横磅礴,教人无从招架。数招之间,便听得铮铮铮的一阵阵巨响,所到之处,木架装置纷纷散开,躲闪不及的人也应声倒地。
众人惊骇之下,一齐围攻,忽见冷潇漓飞身跃起,扣住一人,腕力一使,便要了那人性命,出手甚是阴毒。
满天黑云滚滚翻腾,一条长长的闪电过去,照得四处通明,冷潇漓通红的双目在电光中越发冷厉。
她也不管来人是谁,碰到人便翻掌去打,忽而眼前一亮,一柄银枪自其身后刺来,冷潇漓侧身闪过,脚下一点,踏上那扬起的银枪借力翻身掠至那人身后,一掌拍出,未料那人转身躲过,又回身反刺一枪。
贺简章枪法实实虚虚,虚枪实刺,实枪虚夺,冷潇漓避过一招实刺,眼见这一招实枪急到,晃身欲躲未料后方又多出几道剑光,此时殷彩蝶、尹浩楠、柯少群、少林高僧皆已经近身。
袁宸寰见此,挡过少林高僧,往后滑出半步,掌心一挫,手中折扇呼啸而出,正弹开直刺冷潇漓后心的几把长剑。
此时,被震退的几人无不暗暗心惊,袁宸寰竟在护着冷潇漓的情况下,击退少林三大高僧和武当三侠。
袁宸寰踢倒围上来的几人,又跟冷潇漓对了几招,趁势扼住冷潇漓的肩井穴,疾呼道:“潇漓,你醒醒,不要再错了!”
他只望能唤醒冷潇漓,却也不想冷潇漓受人迫害,心中困苦却又无法,心下一沉,伸手去点冷潇漓的穴道,试图带走她。却未料到贺简章竟从冷潇漓身后刺出一枪,袁宸寰心中大急,眼见这一枪直刺她后心命门,急得推开冷潇漓,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叫道:“潇漓,小心!”,当即挡在了冷潇漓身前,那银枪不偏不倚地刺进了袁宸寰的心脏。
贺简章一愣,须臾之际正要收枪,却在此时被冷潇漓猛击一掌,只听他一声惨叫,便被弹开数丈,落地时蒲然俯地,挣扎半响,脸上扭曲变形,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冷潇漓这一掌正打在贺简章胸际,那插在袁宸寰身上的银枪此时正握在冷潇漓手中,她看着袁宸寰惨白的脸色,怔怔地盯着手中的握着的银枪,兀自一颤,脑中积聚雾霾像剥去云日一般顿时消散,眼中戾气也软和了许多取而代之的竟是愕疑,恐惧。呆立半响,突然像被冰水灌顶一般,霎时清醒,看着袁宸寰心口的鲜血汩汩涌出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
突然身旁风声飒然,有人劲掌劈来。冷潇漓看着刺入袁宸寰身上的银枪,还未回过神,全然不知危险将近,实实地受了这一掌。蓦地瘫跪下去,更带得那插在袁宸寰身上的银枪更刺进几分。
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砸在了冷潇漓的身上,冲去她身上的血迹,只涌进心中。
正时,欧阳过与吕綾赶到玉虚观,看到这一幕更是骇然大惊。
只见鲜血不断地从袁宸寰胸前的伤口中流出,他忍着痛楚缓缓道:“不要……不要再……错下去了!”
冷潇漓只觉扶着袁宸寰的手猛地一沉,只看到电光闪动间,袁宸寰已经歪俯在自己的怀中,一动不动。
电光不住闪动,霹雳一个接着一个,突然之间,玉虚观内一株大树给雷打中,呼啦啦倒将下来,竟砸烂一堵围墙。
围墙的另一端一个红色身影,颤颤而立,却是半响不曾移动半分,这人正是季婉慈。
片刻安静后,忽听一人道:“冷潇漓受死吧!”话音未落,一柄长剑便已劈将下来,眼见就要劈中冷潇漓,可她仍旧颓然地望着那闪现在电光之间的苍白脸庞,丝毫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