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终已逝去,别再留恋忘返,别再哭哭啼啼,青春回不去,青春留不住,我们都在长大,我们都在各自的人生轨迹上不快不慢或近或远的行走。在某个时间(无论哪个时间,只要你相信,哪个时间都会有流星在你头顶划过。)静悄悄的许个愿——以后要安安静静的,不再抨击谁,不再褒贬谁。要坚强,要自信,要节俭,不悲观,不抱怨,不争论。
停车到站,我拉着行李箱走出大厅后张邈早已等候多时了。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就算是变了挫骨扬灰闻着他身上的猥琐味道我也能找到他。
“魏——肖,你够可以的,放着银行的清闲工作不干,非跑到我这来挨嘲讽是吧,我可是一日不见君,甚是思念。好久没有人跟我斗嘴了,我的嘴皮子都不罗嗦了。”他边说边半眯着眼睛带着标志性的坏笑瞅着我结结巴巴的说,“魏啊肖啊,我日啊夜啊的盼着你,想你想的眼里生出了一条长江。”
“你快行了吧,直接说望穿秋水不就可以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嗖嗖的了,以后吃饺子不想蘸醋了吧。”
“你写段话就叫文艺,怎么我说段话就叫文嗖嗖呢。你要说你是文,我是嗖嗖还可以,咱俩可不能分开。”张邈说完,向我走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许久未见的拥抱,我懂,我理解,其实所有的东西都含在这个拥抱里面。
大四那年张邈没有拿到学位证,家里想让他再留学一年。可他在学校呆了一个月就跑回家了,无论家里人说什么,他都不回学校。后来他对我说,我实在是在学校待不下去,一学不下去,二,没有你们,我在学校生活不下去。我以为张邈是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创造乐趣永不无聊的人,听完我才明白他是一个每时每刻都能在友谊创造乐趣的人,没有友谊他没法创造乐趣也没法生活。回家之后张邈便在他爸的服装厂上班,还别说,张邈虽然不爱学习,但是在经商方面却天赋异禀。在他的建议下,服装厂彻底改变了以前的就套路,以前只是服装加工(客户给来样式,服装厂只负责加工),现在设计、加工、制造、销售一体化。张邈抓住了网络电商这一平台,在淘宝店上进行大力宣传,然后他也充分利用了大学生这一独特群体(自然多是女生,他说他大学时有一千种方法讨女孩子欢心,现在他有一千种方法讨女孩子的钱)。
张邈带我去他的服装厂逛了一圈,夸夸其谈一番大论之后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之后拍拍我的肩膀说“要不要跟哥哥一块干,以后有哥哥一口肉,就又弟弟你一块骨头吃。”
“要我跟你干,得看你出什么条件了,一块骨头可打发不了我。”
张邈听我说完,笑嘻嘻的说“那就两块骨头。”
看着他眼角又眯成一条线,真想在胖揍他一顿,不过碍于他西装革领,这地方又属于他的领地范畴,我咬咬牙突出了一个“滚”字。晚上,张邈说要尽地主之谊请我去高大上的四星酒店吃饭,我问他为什么不是五星酒店,他耸耸肩说他们这没五星酒店。我指着前边对他说,没有五星酒店吗?我可是看见了好多五星酒店。他睁大眼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了一会眼角又眯成了一条线,然后会心的笑了笑。
五分钟后,我和张邈面对面坐在了一条板凳上,身后不时有汽车飞驰而过,烧烤师傅拿着大蒲扇摇摆,烟雾和灰尘弥漫在我们的周围。这就是我们的“五星酒店”——路旁的烧烤摊。大学的时候宿舍哥几个经常在深更半夜溜到学校路旁吃烤串喝啤酒,羊肉串,鸡心,鱼豆腐,烤蛇皮……再加上一大桶扎啤便是我们的美味佳肴,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李家豪便会嚎上几嗓子“咱们老百姓,真呀真高兴,吃着熊掌,喝着燕窝,真呀真高兴。”就这样我们便把路旁的烧烤摊称为了“五星酒店”,在那个小天地里,我们酒气熏天,我们胡言乱语,我们无所顾忌。“倒是找回了一点以前的感觉,只是没有以前的氛围,不是我说,咱老哥几个真该聚聚了,本来以为毕业之后咱哥几个会有结婚的,我都把份子钱准备好了,可是准备了快两年了,咱哥几个都没人结婚啊。”张邈拿起玻璃酒杯大喝了一口对我说。
“我以为你应该是第一个结婚的,你不是最会讨女生欢心吗,怎么现在还单身。”我便狼吞虎咽的吃炸串边看着张邈。
“你先说你为什么还单着啊,你个老处男,黄花老处男。”
张邈说完这话又让我想起了他在宿舍里的“哲学理论”——到了一定的年纪未破处是件相当危险的事情,举例来说:清朝实行闭关锁国政策,俨然要做出一块代表忠贞不屈,誓死守节,保持操守的贞洁牌坊,你看结果呢,八国联军用大炮轰碎了贞洁牌坊,强行都走了节操。
我继续吃我的“鱼翅”,没有理他。他泛红的脸上都露出一丝坏意,“要不要哥哥今天带你破了你这操守。”
“滚蛋,我这操守在我未结婚之前永远属于我的左手。”
有几轮交杯换盏之后,我深吸了一口气问张邈,“你联系过刘宇吗?”
张邈听我说完,身子颤了一下,然后放下手中的烤串看我,他的喉结抖动了一下后淡淡的说,“没有,提他干嘛。”
“我对不起他。”我感到眼睛变得湿润起来。
“做哥们做到这个地步,你还对不起他。”张邈提高了嗓音。静默了一阵之后,张邈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脸上带着笑说,“咱们今天只谈风月,不说恩怨,来喝酒。”
“恩,喝。”
……我和张邈最后都走起了正步,这是我们喝多酒的标志——踢正步,抬头挺胸,脚尖挺直,一步一响。
喝完酒要撒尿,要对着大树撒尿这也是我们喝多酒的标志。解开裤腰带后,顺流直下三千尺。
我们两个男人春光满面的勾肩搭背的走了一段路程后,张邈哈出一片酒气对我说“我知道你的心事。”我也满嘴酒气对他说“我也知道你的心事。”
“那一起喊出来。”“好。”
“我苟活于世的唯一理由是因为你,你他妈的知道吗。”
“去他妈的大学,去他妈的学位。”
听他说完之后,我脑子一惊,急忙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张邈摇头晃脑边走边说说“傻逼才告诉你。”又走了几步之后他继续支支吾吾的说“傻逼才告诉你是你说梦话的时候说的。”
……
又在张邈这里逗留了几日后,我决定要走了。临走的时候张邈费了他数多的口水苦劝我多留几天,我也费了数多口水向他陈述我真的要走了。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应该快了。我最近在写一本小说,一本关于咱们那段荒唐青春的小说,等我把它写完,第一个拿过来给你看。”
他听完又眯起了小眼,“那好,等你写完,在帮我写本我的自传怎么样。”
我说,“不用那么麻烦,我把你的自传直接加到我的小说里。”
送我走时,张邈硬往我包里塞了一个信封,我问他是什么,他只笑着说是好东西。当我要打开的时候,他拦着我说好东西等上车后才能打开。
买票等车上车后,我从包里取出了张邈给我的信封。里面是一打钱还有一张纸。我拆开纸:哥们,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份子钱,两年前就准备好了。我知道你要去哪,你要去找她,别的哥们也帮不上忙,只能祝你好运。一路平安,还有我可不希望你把份子钱给退回来。
我从信封里取出钱来,一张张的翻看,看着看着,心里泛出一阵酸意——五十张百元人民币的编号是连号。张邈在大学时只要我们月初家里给打了钱,他便催着我们将钱取出来,他要跟我们换连号的,我们当时说他真有怪癖,他说我们不懂以后我有大用,他说的大用原来是这个。
翻着一张张纸币,我明白了张邈的用意。我们的友谊是一天天的,是一日日的,是连续的——你的烟没了,我给你点上另一根;你的酒没了,我给你倒上另一杯;你的心没了,我分一半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