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大学,我以为我踏进了天堂,可后来我发现天堂中有块墓地,墓地的名字叫宿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宿舍不大,刚好容得下六颗不安的心。大学让我们脱掉了带有强烈责任感的统一着装的校服,但我们没有脱掉爱幻想的本性。
我们这代人,对新生活的熟悉过程是很快的。不到两个月,已渐渐的适应了大学生活。火车在奔向终点缓缓行驶,我的生活也在安安稳稳的过着。
我渐渐的发现大学有四类人,第一类人选择平平常常,在大学里也听课,也玩,但就是什么也不追求,大学里的大多数人属于这种。第二类人选择颓废,整天逃课窝在宿舍或者在网吧游荡。第三类人选择坚持,坚持学习,坚持优秀和上进。第四类人选择通过社团等组织来锻炼自己的能力,不过里边谄媚逢迎的人也不少。而这四类人又在不自觉的向一起靠拢。这也是大学里的现象,也是普遍的现象。人们喜欢扎堆结党,或许是远古时代留下的群居的通病。“臭味”相同的人会凑在一起,“香味”相同的人也会凑在一起。第二类人看不起第三类人,觉得他们的生活太无趣。第三类人瞧不上第二类人,觉得他们的生活太颓废。第一类人看不上第四类人的,觉得他们太世俗,太功利。第四类人瞧不起第一类人,觉得他们的生活平淡无奇。这样流言蜚语就出来了,矛盾也就出来了,所以当你看到和和睦睦的场景,不要以为真的是友善。有的只不过是在敷衍,谁也不会率先说出是非对错,把脸皮拉破,中国人的骨子里还是有中庸之道的,而且人们都具备表演的能力,我曾看到李家豪的书上写着他的座右铭:生活就像演戏,生活全靠演技。
所以在大学里,没有把柄坏话的人基本没有。有些人的嘴像毒蛇一样毒,眼像鹰一样尖。他们瞧不上你,你的一切都会被批的体无完肤,他们先会从你的生活习惯剖析,然后在分析你的言行举止,最后升华到你的品质和教养问题。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说人这种现象在大学很常见。
张邈和方平华,似乎是味道相同的一对,上了几节课之后摸清了老师的脾气,便消失在在了课堂上。在我们班女生看来,他俩是神出鬼没的,像孤魂野鬼般的游荡着。但我们男生都知道他们的出现地点很有规律的,不是在网吧,就是在宿舍,这两个地方似乎成了他俩的疗养院,享受着身体和心理上的疗养,似乎要报复高中时受过的苦。
“张邈,平华,今天老师点名了。”我把书随手放在桌子上。
“哦,没事”张邈躺在他床上淡淡的说。他俩已经对老师点名这件事产生了抗体,不会在脑中有任何的惶恐感。
刚上大学进宿舍时,我看张邈挺文艺,穿着白T恤,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方平华在军训的时候的表现看来也绝不是这样只顾玩的人。人确实是会演戏的,尤其在陌生人面前演的越逼真。熟了之后我才发现张邈他从骨子里透着坏,五句话里少不了会有一句黄色信息,他的猥琐的笑脸可以和猥琐划等号。我们都还没有把电脑带来的时候,宿舍的晚上,就是张邈开广播电台的时刻,讲的不是评书相声,而是在对我们普及性教育。大学里老师还没有正式讲课,张邈的便在宿舍开设了性教育讲堂。脸上写满成熟和憨厚的刘宇是他的忠实听众,每次他都能讲出一些专业性的话语,我觉得他们普及了我以前从未涉及的性知识。
当然张邈的幽默和他的表演才能我是肯定的,我觉得他投错了行,他倒不应该学统计,该去学表演,没准多年后还能拿个小金人。
“小喇叭开讲啦”李家豪锁紧喉咙变声笑着说。
我跟你们说:“上回过年,我在家里小区楼下和几个哥们放鞭炮,看见前边车在晃,我当时就觉得里边有猫腻,在车底下放了一挂鞭就转身躲了起来,你们猜怎么着,等我看到车上下来人时,我竟然发现那女的是我邻居,还是我初中同学。”
“大过年的还这么寂寞。”杨进应答了一句。
“刘宇,你说在车里用哪种姿势好。”
“车内空间狭小,……。”刘宇继续皱着眉头略加思索后用那种专业的语言评估着,我们都笑了。我瞅着刘宇,他脸上的胡子也算是他脸上的明显标志,胡子天天刮,所以胡茬很硬,手触上去还会感觉扎手。灰暗的灯光照在他毛孔粗大的脸上,我突然觉得他脸上不是写满了沧桑,而是寂寞。
在我看来,张邈像个多年的嫖客,讲述着烟花柳巷里的世俗,刘宇更像个资深的老学究,讲述着都市生活中的性福。他俩组合起来像极了相声演员,一个捧哏一个逗哏。每天听一段他俩的相声,哈哈大笑之后安稳睡觉是我觉得大学很开心的事情。
“再跟你们说说我差点当鸭子的经历。”张邈继续讲着“我高三那年退学了,后来补习了一年才考上大学。那会不上学时,我就出去打工了,有一回我在一个看起来挺高大上的KTV门口,看见招聘的通知,我就报了名。管事的说晚上来,一晚上两百还有提成,我当时一听还挺高兴。晚上到了,有人把我领进了一个屋子,他让我脱衣服,我一听觉得不对,呆呆的站在那不脱。后来又进来几个男的,下身穿着大裤衩子,上身光着,但是纹着纹身。那几个男的扔过来个和他们一样的花裤衩子,让我换上。我当时吓坏了,不安的把衣服脱下来换上了他们给的衣服。跟着他们出去后,我说我想上厕所,有一个纹着纹身的肌肉男说你咋这么事多,给我指了指厕所。我跑进厕所,当时也是吓坏了,什么都没想,打开厕所窗户,顺着排水管就跑了。”
“跑出来后,头上除了一层冷汗,他妈的当时真吓坏我了。”张邈看着我们,似乎对我们没有抛去同情而诧异。而我当时想的是村上春树,冯唐,王小波……我想着他们的大学是不是也像我们这样,他们又在大学里做了什么。我想着他们的世界,但是想来想去没想通多少。不过至少有一点他们是相同的,他们的小说里是有姑娘的,有姑娘的轮廓,有姑娘的面容,……。想通了这点,我看着张邈更加的猥琐了,我看着他的眼,似乎他的黑眼仁在慢慢变小,白眼仁在慢慢变大,色狼似的瞅着这个世界。
“张邈,睡觉吧,我估计他们都睡了。”
夜越来越黑,人们的谈论的声音,随着困意的增大越来越小。我们对大学已经没有了太大的新鲜感和好奇,现在已经对它熟悉,就像司机对道路的熟悉,嫖客对妓院的熟悉。我看看阳台外的黑夜,听着水房里偶尔传来的稀里哗啦的水声,还有刘宇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我一个人享受这曼妙的黑夜,感觉实在惬意。我细细着品着黑夜的黑和静,有一种想写些什么的冲动。但又懒得动身。过了一会,我脑中的想法全没了。我想灵感这东西是一刹那的,或许是在点着烟的那一刻,或许是打开酒瓶的那一刻,或者是当你把衣服拧干留下最后一滴水的时刻。它不像姑娘从你身旁略过,你还能嗅到的姑娘身上的香水味道。灵感来的那一刻没抓住,便得不到了。
夜是漫长的也是美好的,不过大多数人对它的美好体验是在梦中,所以忽略了它本身也是美的。
刘宇的呼噜声还在此起彼伏着,李家豪开始了他的磨牙模式,方平华倒是安静,一个人蒙头睡着。张邈在那里裸睡着,我想他或许在梦里也在给人讲着黄色笑话。很快我也嘴角带着惬意的笑安稳睡去。
“大家做个心理测试,心理部安排的,听说这个测试内容很有意思,一会登录咱们学校网都去做啊。”李家豪手舞足蹈的向我宣布学生会安排的活动。
“像咱们这种大好青年,一颗心向着太阳,向着红星,心理这么阳光,又这么爱国,不用做都满分。”张邈在那嘎嘎笑着,对自己的心理状况似乎很自信。
听张邈说完方平华瞪着大眼哈哈的笑了起来:“对对,从你今上午怒发冲冠硬闯女生宿舍楼,还在人家女生公寓里边上厕所,我就看出来了。”
方平华跟我们说,张邈他上午本来要去8号楼失物招领中心的106号办公室,可是张邈边玩手机边走,他惯性的跟着前边的女生走,之后进了一栋宿舍楼。那栋宿管阿姨好像也没看见他。张邈进去后,看106没开门,就上厕所在里边抽了根烟。出来后他继续等着,后来等烦了他敲开宿管的门问宿管阿姨:“阿姨,这失物招领中心106办公室咋现在还没人啊”。宿管看着他说:“这是7号楼,失物招领中心在8号楼,你是怎么进来的?”张邈反应过来立马就跑了。
“我说那厕所咋跟平时的不一样呢。不过哥们是真没看见,这不是我故意进去的。”
“想不到张邈也有害羞的时候。”我笑着打趣他。
第二天,李家豪对张邈说“你的心里测试成绩出来了,七十多分”
“那我及格了。”
“那个分数越高越有问题,大家都在四十分左右,全班就你和杨进在七十分以上,心理部学姐说找你有空去谈谈。”
我们听完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
“这做个心理测试还做的像测我的犯罪动机似的,分数高了还有问题。”
“诶,家豪那心理部的学姐长得漂亮吗?”张邈转念笑着说,眼角的线眯成了一条缝。
“这,让你谈话,不是让你谈恋爱,你老可悠着点。我还得在学生会混呢。”
“我就是开个玩笑。”
生活在继续着,有说有笑中进行着。我们虽然了解学校,但没有了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