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祤拉着颜酒往城外的河岸边走去,两人走了半天,颜酒不见萧祤说话,满肚子狐疑,想问又不敢问。现在与萧祤,终究有几分尴尬,他还牵着自己的手,颜酒很纠结。按理来讲,自己是不该被萧祤牵着的,问出萧祤口中之事然后速速离开才是正经的。颜酒试过要把手从萧祤的大手里挣脱出来,后来挣脱得狠了,却又被萧祤轻轻的一句“别闹”给打发了,于是,颜酒便乖乖地随萧祤了。之所以这般听话,是因为方才萧祤“别闹”二字中带了许多的宠溺,那语气软得让颜酒有些难过。原本以为掩藏得很好,现在却这么容易便被击溃,颜酒很沮丧。
萧祤偶然间回头瞧见颜酒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知道她又走神了,当下勾了勾嘴角,眼睛微眯,拉了拉颜酒的手:“怎么又走神?”颜酒正埋在难过的情绪之中,忽地听见萧祤之语,一脸迷茫:“你说什么?”萧祤不答,静静看了一会儿颜酒,轻轻开口道:“颜酒,你怨我吗?”颜酒被萧祤问得有些怔忡,微微出了神。萧祤见颜酒又出了神,也不着急,与颜酒停在河岸边的柳树下,静静地看着颜酒,等待她的答案。颜酒出了会儿神,抬眼看萧祤:“不怨吧。我之前就说过,你对于我,大概就像是星辰,很漂亮很梦幻,也很遥远。前一段时间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但我内心深处,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自居。我害怕有一天醒过来,你不是我的,像是偷了东西一样不安。”颜酒笑了笑,“你看,现在你不是我的了,虽然,有些难过,但好像是偷了别人东西,现在物归原主,安心了一样。我爱你,可我知道我们之间,大约是不可能的。”
萧祤并不知道颜酒的心里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他自诩一直将颜酒保护得很好,也很让颜酒安心。虽然颜酒偶尔也会咕哝几句类似的话语,但萧祤哄一哄,她便开心了。现在听颜酒这么说,萧祤顿时觉得有些挫败:“颜酒,我不知道你一直这么没有安全感。我也一直以为,我给了你足够的安全感待在我的身边。你现在这般说,的确是我疏忽了。可是颜酒,不要把我想得那么触不可及。我也有很多缺点,我唯一胜于别人的,不过就是一副好皮囊。但这些东西,终究是留不住的。待我老去,这些也会随着逝去。我也和普通人一样,会病会痛会死,一把剑穿过胸膛,我也会疼得无法自抑,我也曾经荒唐不要脸过,被唾弃过……颜酒,我不知道在你眼里,我原来是完美的。可在我自己看来,却是有垢的。这样说,你懂么?”
颜酒有些呆愣,寻思了这是为何。歪头想了一会儿,颜酒将目光放到萧祤身上,笑着说:“嗯,我想,你在我心里一直是完美的。尽管你这么说,我还是觉得你很好很好,比谁都好。我之前听筠,呃,百里先生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概是这样的道理,颜酒眼里出俊男。”颜酒略带调皮的语气惹得萧祤扑哧笑了出来,萧祤想也没想得就把颜酒拥入怀中,大手轻轻抚摸着颜酒的后背:“真是拿你没办法。”颜酒僵着身子,便要退出来,被萧祤喝止:“颜酒,不要闹。”轻轻一句话,颜酒立刻就软了:“那,那我也抱抱你。我们以后,要是见面了,可以是朋友么?”萧祤心猛地一沉,感觉有些慌乱:“颜酒,相信我。”面对萧祤如此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颜酒有些疑惑:“嗯?什么意思?”萧祤轻笑:“没有事,就是让你相信我。”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萧祤的怀里太舒服,颜酒窝着窝着便有些困顿,眯着眼就要睡过去。此时,萧祤却将颜酒拉离了怀抱。萧祤是见颜酒的呼吸越来越细,怕闷坏了她,不料却看见颜酒满是困意的双眸。萧祤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昨晚没睡好?”颜酒被萧祤这么一问,睡意走了大半:“没,还好。”突然想到什么,颜酒脸腾地红了:“萧祤,我,就是觉得你怀里有些舒服,禁不住地就困了。不是,不是没睡好。”颜酒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脚。萧祤微微俯下身,温热的吐息绕在颜酒耳边,有些痒,颜酒缩了缩脑袋,萧祤说:“我还以为,没有我,你睡不着呢。”颜酒这下连耳朵都红了,整个就真的像鲜艳的花儿。萧祤见颜酒这般娇羞,非常不客气地大笑。
笑够了,萧祤严肃起来:“颜酒,我今日找你来,其实是有事情要请你去做。”难得萧祤能够请颜酒帮忙,颜酒受宠若惊:“咦?你竟然也有请我帮忙的时候,说说看,看本小姐乐不乐意帮忙了。”颜酒装出一副骄傲的模样,萧祤好笑地捏了捏颜酒的脸颊,笑道:“好,那我说了你再看看要不要帮。”话虽这么说,萧祤早就知道颜酒不会拒绝自己,凡是涉及到自己安危的事情,颜酒向来听话的很。这让萧祤,又得意又难过。
颜酒看萧祤迟迟不说,道是棘手之事,禁不住催促道:“萧祤,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说啊。”萧祤不急不忙,拉住颜酒的双手,叹气道:“颜酒,秦康绝对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将苏凉许配给我。纵使这背后,还有所谓苏凉身子被玷污一事。种种迹象看来,秦康的目的绝对不会是将苏凉推给我这么简单。皇帝后宫妃子众多,怎可能就因为苏凉不是清白之身就容不下她呢。现在想来,事情很是蹊跷。现在的秦康,与过去的那个秦康不同。”颜酒瞪着单纯的双眼问萧祤:“有什么不同?”萧祤拂了拂颜酒耳颊边的几缕乱发,别好,才又续道:“据我的探子所搜集到的消息,秦康大约是要对我赶尽杀绝了。”颜酒乱了:“那,那怎么办?那我们赶紧走好么?”颜酒的心思单纯,自然不如萧祤心思缜密:“颜酒,苏凉还在秦康手里,我不能弃她于不顾。若是我没猜错,秦康会在我与苏凉成亲的那一日动手。到时候,会很危险。”说到这,萧祤停了下来。似乎知道,颜酒会如何表现一样。
颜酒心里眼里乱作一团,话里带着哭腔:“萧祤,那怎么办?我不要你死……”萧祤一时不注意,被颜酒挣脱出去,颜酒双手紧紧攥着萧祤的衣领,脸憋得通红。萧祤知晓,颜酒是担心得紧了。看也差不多了,萧祤将颜酒捞入怀中,抚慰道:“没事的,颜酒。既然我已经知道了秦康的计谋,自然不会让他得逞是不是?不要担心。”颜酒将脑袋搁在萧祤的胸膛上,感受萧祤坚定有力的心跳,这才微微放下心。手依旧揪着萧祤的衣领,带着哭腔道:“那你说,要我帮什么忙。”
萧祤轻轻将脑袋搁在颜酒的肩上,道:“血碧山你知道么?”颜酒嗯了一声,算是应了。萧祤直起身子,摸了摸颜酒的头发:“血碧山据国都约一日日程,你与百里先生一同前去,帮我请出燕然将军,好么?”颜酒想了一会儿,问道:“燕然将军是谁?在血碧山的什么位置?”萧祤轻轻说道:“嗯,燕然将军是我父亲的旧部下,当日他归隐之时,许我父亲一个承诺,他日若是萧家有难,他必相救。他手上有一支军队,规模不大,却个个骁勇善战。我需要他的帮助,你拿着我的玉佩,去血碧山找他,好吗?”颜酒恍然:“找到他,你是不是就没有危险了?”
萧祤眼带笑意:“对,是这样的没错。你与百里先生去请了他,他住在血碧山西面的一个山洞里。你到了血碧山,沿着西边走,大约再走上半天,就会看到山洞外长得一棵越十米高的松柏,不难找。燕然将军答应之后,你与百里先生就待在那里,等我去接你,好么?”颜酒扭动着钻出萧祤的怀抱,看着萧祤:“你不和我一起去么?”萧祤自然有准备:“唔,不行。现在秦康盯我盯得紧,我去了会暴露燕然将军的行踪。当年,燕然将军诈死归隐,我一去便会暴露。我们现在这样,秦康顶多觉得你负气出走,遇到秦康的人,你就说是去找千日散解药的药材,懂么?”颜酒又窝进萧祤怀里,觉得这男人实在令人心疼得紧,颜酒默默在萧祤胸膛上蹭了蹭,表示自己知道了。
萧祤笑着拉开自己与颜酒的距离,伸手刮了刮颜酒的鼻子:“好了,你现在赶紧回去,找百里先生,收拾一下,赶紧启程。你待在这里,我也担心你的安危,一担心,我就会分神。所以,你们在路上不要贪玩,能快就尽量快,知道么?”颜酒默然地点了点头,不说话。萧祤双手捧着颜酒的脸,左瞧瞧右看看:“怎么了?”颜酒眼泪在打转:“萧祤,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很危险。你不许有事,知道么?不然,不然……”颜酒不然了半天,不然不出什么有威胁力的话来。萧祤看着颜酒:“不然什么?”颜酒一跺脚:“不然,不然我不会放过你。就算你死了,我也陪着你一起死。”
萧祤一时怔住,反应过来黑着一张脸:“颜酒,不许胡闹。就算我死了,你也要活着。不然,谁给我烧金元珠宝,谁给我扫墓。我这人,好日子过惯了,穷鬼可会受不了。”颜酒知萧祤是哄自己,也不与他纠结,汲了几下鼻子:“萧祤,那我去找百里先生了。我会好好活着,所以,你也不准死,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