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握紧春的温暖,摊开夏的浪漫,放飞秋的清凉,沐浴冬的日光,漫过人生四季,一路感受风景,一路眺望天涯。
其实人生无非是一场跋涉,穿过一重重山,淌过一道道水,携带一路温馨,在行走的路上,
收藏那一声悦耳的莺歌燕语,储存晨曦的一米阳光,醉看诗意的落日余晖,静观一场雪花旋舞,素蕊悄绽。
在每个季节来临的枝头,展一季的顾盼,透悟岁月繁盛的花语,捻一岸心弦,吻一瓣馨香。
正文:十年前,寞阡、陌远也是孩子,而且还都是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一个个对外人全都很抗拒。颜姨当时的年纪也不大,说是少女也不过分。一下子接手两个问题儿童,各种问题一起袭来,所以手忙脚乱的对于晏王爷的事情也放不了太多的精力,只是大概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具体是这么执行,有什么样的效果,就几乎一无所知。
那一夜的事情,虽然很快就结束,但是影响旷日持久。他们后来多多少少虽然有所耳闻,但后面接手的也更多是一些关于寻找孩子的扫尾事情,几乎避开了最血腥最残酷的部分。今天,也是他们第一次那么直接的面对那次血洗时间的受害者,听着周洛莘关于那摊血迹的解释,他们自然的也就能够明白,周洛莘这一身最终未能完全愈合的伤是因为什么得来的。自己爹爹的手段,他们也是清楚的,再硬的身体,再紧的口风,在层层酷刑之下,也只能屈服。他们实在无法想象,当年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周洛莘是如何能够挺过来的。
周洛莘轻描淡写的叙述,显然并不想更深入的去说。直到此刻,寞阡他们才不得不去面对这么一个事实,那就是害了夭夭一家的,正是自己的父亲。一直隐藏在自己心里的忌讳,已经不能再逃避。
知道受伤的不是夭夭,寞阡、陌远和颜姨全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现在面对着周洛莘,才发现周洛莘的身上还沾染着已经几乎干了的血迹。刚才由于吧所有的心神都挂在夭夭的身上,这么明显的颜色,他们竟然都没有发现,否则也不会一开始就搞的那么不愉快。
剑拔弩张的气氛解除,双方反而不知要如何继续说下去。辰千珺向韩喧悄悄使了个颜色,韩喧立刻忍着疼痛,招呼着弟兄们,一个个互相搀扶着骑马到了一段距离之外,颜姨立刻心领神会,吩咐晏家带来的人也退开一段距离,很快,这片郊外的道路之上就只剩下辰千珺,周洛莘,寞阡,陌远还有颜姨。此时的他们都已经不约而同的达成了一个默契,但就是接下来的谈话,并不想有太多无关的人在场。
刚刚已经跟夭夭说了太多过去的事情,他们并不想跟寞阡他们说的太多。因为相较于夭夭,周洛莘和辰千珺认为,即使当年的事情,寞阡陌远他们没有参与,但是不知道却绝对是不可能的。可以不恨,可以不怨,但却做不到绝对的心平气和。
从一开始的时候,寞阡就已经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并不是自己想听的。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接了夭夭就回去,继续过那种生活中只有彼此,没有那么多外界纷扰的日子。但是感官没有被屏蔽,听进耳中的每一个字,都让寞阡感觉夭夭已经跟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
说来还真是一段倒霉的缘分,那天周家的人被带走以后,就被直接交到了一个人的手里,那个人后来也就是把夭夭她们扔到狼群的人。“真是一个可恶的家伙…….”颜姨一想到他,就恨得牙痒痒,当年把那个家伙灌了药扔进密林,看来自己做的一点都不过分。
这么多年,辰千珺其实也很想知道那一个月的时间,自己的好友还有周大人夫妇都经历了一些什么,但却有不敢询问,今天的周洛莘确是自己主动开口,看来他为了自己的妹妹,当真是什么都可以放下,什么都可以豁出去了。
牢房里折磨人的那些刑罚,寞阡他们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知道的不少,结果此刻听着周洛莘淡淡的诉说,才发现原来很多事情自己了解的只是冰山一角。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家伙对周家人做的事情,晏王爷是否知道,又是否根本就是晏王爷的命令。不过这一切也不是很重要了,因为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人是晏王爷下令交给那个变态家伙的,所以后面的事情,晏王爷根本也就无法撇清。
比起身体上的重创,其实最难以愈合的是心理。因为周大人夫妇毕竟已经不再年轻,晏王爷下的命令又是让他们“不死“,再加上他们刚被送来的时候,就几乎已经和”死尸“差不多,所以根本也就没有给那些家伙多少可以折磨的余地。饥饿,冷水,不管不问,潮湿阴暗的环境,各种虫子的叮咬,已经足以让周大人夫妇生不如死。
所以,当时身上伤虽然很多但却绝不致命的周洛莘就成了他们所有人可以肆意折磨凌辱的对象。尤其是少年始终倔强不肯低下的头,受尽折磨也不肯出声的执拗,更是让所有人兴奋异常。
周洛莘从头到尾的叙述,只是看着晏寞阡一个人,晏寞阡从头到尾都在躲着周洛莘的目光。辰千珺看向对方的眼神已经越发不善,虽然知道自己好友选择此时说出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仇恨,只是为了夭夭能够更安心的回家,但此时辰千珺心里的痛苦,已经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下去。此时,对上辰千珺目光的却是陌远,相较于寞阡的感性,陌远虽然也很同情周洛莘的遭遇,但他并不会因此就忘记了此次前来的目的。他知道,此时周洛莘之所以愿意把这一切都说给寞阡听,为的就是想要唤醒寞阡心中的愧疚,从而更不好开口把夭夭要回来。不过,面对这样的攻势,寞阡或许无力招架,陌远确是已经见的太多。这些年,跟在王爷身边做事,比周洛莘计谋深远的不知见过多少,所以。陌远才不会因为对方的几乎话就放弃了初衷。
此时在回忆里沦陷的不仅仅是寞阡,就连颜姨,心里都开始有了各种不安。看着眼前那个平静叙述的孩子,看着那个和夭夭有着至亲关系的少年,明明就和寞阡他们差不多的年纪,却受了那么多的折磨。颜姨在心里又把晏王爷狠狠的骂了好几遍,弄得晏王爷即使在殿上睡觉也不得不一直打喷嚏。
月儿圆圆挂在柳梢,今夜,夭夭又怎么可能入睡。坐在窗前的软榻上,端详着房间里的一切,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望向窗外,整个周府都静悄悄的,爹娘都已经睡了吧,可是自己却没有一点睡意。这还是自己这十年来,第一次单独置身于对自己来说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过去的十年,虽然身边没有亲人,但是有念儿她们,即使是后来念儿她们都出了事,自己的身边也有寞阡他们。
“这就是回家了吗?这里以后就是自己的家了吗?”夭夭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很疼,原来一切都不是做梦。一夕之间,自己又重新有了爹娘和哥哥,但同时自己的身边也没有了寞阡,陌远和颜姨。浓浓的欣喜和深深的失落,两种感觉都是那么强烈,叫夭夭的心里揪的很紧,甚至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心里从来没有那么慌过。
把自己缩到软榻的一角,紧紧的抱着膝盖,这个宅院其实比寞阡的院落还稍微小了一点,但却给自己一种空旷的感觉,心里仿佛少了一块,却又堵得慌,迫切的想要抓住一点什么。
轻轻的敲门声,是那么的温柔,还带着一点犹豫和迟疑。夭夭看着门锁,这么晚,会是谁呢?敲门的声音只响了几下,看来来人放弃了,想要回去。夭夭快速从软榻上跳了下来,赤着脚就赶紧打开了门,她的心里隐隐的有一丝期待,是不是他来找我了?
门被打开,月光下,娘亲的面容是那么的温柔。夭夭的心里竟然有一点小小的失望,可是已经那么晚了,娘怎么还不睡呢?
蔺玉栾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双手竟然紧张的有点不知往哪边放,说出的话语轻轻的,甚至还带着小心,完全不像一个做母亲的对女儿说话的样子,就仿佛此事站在她眼前的她自己的孩子,只是一个虚幻的泡沫,一个不小心就会飞了。
“孩子,你还没睡啊,我就是想来看看…….看看你睡了没有,唉,年纪大了,一有点什么事情,就睡不着,孩子,你愿意陪娘说会儿话吗?”期盼的眼神,竟然让夭夭的心里一阵心酸,总觉得十年的时光,十年的分离,使自己和爹娘之间总像着隔着一层,母女之间哪里需要如此的谨慎,小心。
大大的扬起笑脸,把门大大的打开,只是想让母亲知道,自己的心扉其实是一直敞开的。主动拉起母亲的手,才发现母亲曾经那么温润的双手此时已经变得那么瘦弱。蔺玉栾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高兴,眼角还有隐隐的泪花,这一日,她已经等了许久。今天又太多的人,发生了太多的事,自己都没能好好的跟女儿说说话,好好的看看自己的女儿已经长成了什么样子。
在夭夭的坚持下,母女俩一起挤在了床前的软榻上,蔺玉栾拿了一条被子,细心的给夭夭盖上,并帮她掖好边角,自己只是靠坐在软榻上。现在已经是初冬,夜里的风很冷。夭夭看着母亲各种最自然的举动,就像自己小的时候,娘亲为自己做的一样。那个时候自己是那么小,明明有自己的房间,却总是在冬天的时候,悄悄爬上父母的床,然后挤进母亲的被窝,现在自己大了,好像一条被子挤不下两个人了吧。夭夭轻轻的笑着,在母亲略带疑惑的眼神中,然后把被子围到了娘的身上,然后使劲的把自己缩成一团,也挤进了被子里。
蔺玉栾的笑容真正的舒展开来,把女儿紧紧的揽在怀里,习惯性的用手轻轻拍着夭夭的背。在蔺玉栾的印象里,上一刻的夭夭明明还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一时之间,她根本不能完全转变自己的感觉,把夭夭当成一个已经长大的孩子。
夭夭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像小时候一样,把头枕在在母亲的肚子上,却感觉母亲已经瘦得像一朵飘絮,仿佛轻轻一压,就会碎了。虽然在尽力的隐忍,蔺玉栾还是忍不住轻轻痛呼出声。细细密密的汗水已经爬满了额头。夭夭不安的抬头,对上的依旧是母亲含笑的目光。夭夭此时才想起,刚才辰千珺的叙述中提起过,母亲当年受的伤就在腹部,懊悔的夭夭想要看娘的伤口,蔺玉栾却只是微笑着摇头。“已经都过去了,没事!”
夭夭轻轻的挪到一边,只是拿双手紧紧的抓着娘的一只胳膊,蔺玉栾看着夭夭,看着她因为自责皱起的小小眉头,紧抿的小嘴,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心疼。如果可以,真想好好的再抱抱夭夭,可惜自己的这副身子,残破如此,应该已经抱不动了。
“夭夭,可以跟娘好好说说这几年的事情吗?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话都可以跟娘说。刚才你爹在,娘能感觉到,你和莘儿其实有很多事情都瞒着我们对不对?”蔺玉栾心细如发,对自己的孩子又是如此的了解,孩子们之间的眼神交流做娘的自然是看的明白。
“娘……”憋了一个晚上,夭夭忍不住的又想哭。自己想要爹娘,想要哥哥,但并不表示自己就不想要寞阡他们了啊?为什么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让自己一再感觉,这是一个选择题,不管如何选择,都必然会让自己失去最亲最近的。她很想叫爹娘知道,寞阡他们和害您们的晏王爷不一样啊,他们是好人啊,他们真的对夭夭很好,夭夭真的不舍得离开他们啊?
读懂了女儿眼里的各种情绪,蔺玉栾心疼的摸着女儿的头发。十年了,夭夭的头发长长了,又滑又亮,应该是被精心的滋养过。女儿的脸颊也很红润,虽然已经十六岁,婴儿肥还没有完全褪去,肉嘟嘟的很可爱。看来那家人对夭夭真心不错。
蔺玉栾从刚才夭夭极为简单的叙述里,知道夭夭当年是被一户大户人家买去的,但看这个样子,应该不是做仆从一类的。蔺玉栾看着女儿想起往事,那似乎还带着一点幸福和娇羞的小眼神,蔺玉栾突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那家人很可能是把夭夭买回去当“童养媳”。
想到了这一层,蔺玉栾的心里反而又一些欣喜。如果是这样,其实事情也不难办。如果那户人家真的很好,夭夭也真的喜欢那家的人,那么一个做娘家,一个做婆家,根本也就没什么冲突。自己完全可以跟那户人家商量下,希望那户人家可以理解。是否可以让夭夭的婚事再稍微晚一两年,可以叫自己好好的弥补一下这十年的缺憾。
夭夭提到了很多人,念儿,生儿……,蔺玉栾温柔的看着女儿,仔细的听着。过去十年,女儿的生活,自己没能参与,这可能是唯一可以了解女儿过去生活的方式。想不到过去的十年,夭夭经历的也有很多,蔺玉栾伴随着女儿的回忆,一会儿跟着高兴,一会儿跟着难过。尤其是那次的密林测试,更是让蔺玉栾后怕,真的是差一点就要失去自己的女儿了,真是多亏了那个叫做“寞阡”的少年。
在后面的叙述中,“寞阡”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更为频繁,还有陌远,还有颜姨。蔺玉栾好笑的看着女儿提起这个名字时,眼光中的流波溢彩,不由得感慨,看来小丫头真的是长大了。
自始至终,夭夭始终没能寞阡的姓氏,所以在蔺玉栾的认知里,还以为寞阡,陌远就是姓“莫”的两兄弟。知道女儿的犹豫和不舍,也从刚才的叙述里了解到了夭夭和寞阡他们在这十年里共同经历的各种悲欢离合。蔺玉栾已经悄悄打定了主义,自己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的看看这个“寞阡”,帮自己的女儿把把关。
第二天的凌晨已经到来,天边已经泛白,夭夭在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已经睡着。蔺玉栾看着女儿在睡梦中还上翘的嘴角,觉得世界上最美好最幸福的事情也不过如此。自己拖着这副身子,苦苦支撑了十年,总算是上天怜悯,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到女儿的笑容,自己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总算是可以得以弥补。夭夭已经长大,下面女儿的婚事,自己一定要好好帮助自己的女儿,绝对不会再让夭夭受一点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