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花事已过,而我在无端岁月里,错过了花期。
人生总是起起落落,承受的太多,背负的太重,那一许执着的坚强也会变得脆弱。
走过多少春去秋来,我已无法丈量红尘的路程有多远。
人世苍茫,千年恍然而过,你我都在演绎着一场场随遇而安,重蹈着相同的冷暖。
看一段人间烟火,绚烂而迷离,云淡亦风轻。
随之而后留下一季残雪,用尽半生春朝秋夕的光阴,饮尽世间薄凉,看透红尘冷暖。
正文:京城的人都知道,最繁华的地段,有两座王爷府,一个是晏王爷的王府,一个就是辰千珺的王爷府。
辰千珺的王爷府是以前先皇在的时候就下了命令要给辰千珺专门建造的,由于辰千珺经常在外走动,有时要折腾到很晚,也为了不再出现十年前那一晚危险的情况,所以皇上除了给辰千珺准备了这么一幢相当奢华的王府,还配备了数量可观的侍卫队。后来辰千珉即位之后,好像是有意跟晏王爷对着干似的,又给自家弟弟的这座王府刻意的扩建,修饰了一番,现在使得这座王爷府无论是大小还是各种装饰都和晏王爷的王府有的一拼。
其实以当今皇上的性子,以和辰千珺深厚的兄弟感情,辰千珉才不放心让他弟弟在外面居住,当然更大的原因是,宫中的各种破事,他才不要一个人面对,有辰千珺在自己身边,自己就可以耍开膀子,愉快玩耍,不过这些跟弟弟的安危比起来,自然还是弟弟小命重要。
此时就在辰千珺这个在宫外的府邸中,不同于晏家此时正在拼命往回赶的焦灼,不同于周家此时欢天喜地的难得团圆,有一个可怜的家伙正在凉风嗖嗖的小凉亭里坐立不安,那就是有可能在这次事件中居功至伟的韩喧。虽然这个宅院很大,精致很美,但此时的韩喧根本无心欣赏。至于什么功不功的,他更是不敢想,他现在想的只是千珺王爷的安全以及如何能帮王爷彻底了结一桩已经连绵了十年的心事。
没想到自己喜欢猎艳美色的习惯这次会给自己带来狗屎运,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带人苦苦找了那个小女孩十年,最后竟然就会那么在大街上无意种撞见,看来一切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老天还没折腾够,任你踏破铁鞋也找不到蛛丝马迹,老天开恩,想要放你一马,随便你在大街上晃悠一圈,就能把人找到。
自嘲的笑笑,韩喧抬头看了看夜色,心中的那种不安越发的强烈。算算时间,千珺王爷已经出去那么半天了,天边都已经有些泛白,可是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韩喧的眉头已经揪紧,原本吊儿郎当的样子已经全部被收起。真正严肃起来的韩喧身上此时已经带着一丝不容人靠近的肃杀,自从那一晚之后,他就已经暗暗的发誓,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天,他就绝对不会允许十年前的事情在王爷身上再度发生。
“唉,王爷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啊……”此时凉亭没人,韩喧才敢这么嘟嘟囔囔的发泄着小小的不满。这次王爷出去,身边又没有带什么人,这叫韩喧的心里急的跟小猫抓似的。即使是十年前的事情如此惨烈,王爷差点一命呜呼,辰千珺还是不喜欢身边带着很多人,浩浩荡荡的走来走去。如果韩喧执意跟着去保护或执意派人跟着,王爷还会生气。唉,王爷果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或许早就忘记了自己十年前那副马上就要见阎王的样子,也或许他根本就还记得,只是不愿意任何人提起。但是那个场景,直到现在,韩喧还记忆犹新。
那时的韩喧,自己还是毛头小伙子,只是由于一些少年脾气的气味相投,被千珺王爷器重,破格提拔为了王府侍卫的总管,这叫韩喧真真的是异常得意。但是韩喧做梦也没有想到,刚上任没多久,王爷就出了大事,而且是件即使他们所有人都把命搭上也陪不起的大事。
十年前的那一晚,所有的人都以为只是一个平凡且平静的晚上,和之前很多次一样,千珺王爷只是带着最近身的侍卫去了周家。但是深夜时分,等自己得到消息,带着所有的侍卫赶到周宅时,看到的却只是一地的惨状,大火已经几乎把整个宅院焚烧殆尽,地面上的人已经被烧得分不清面目。所有人的心在踏入宅院的那一刹那,仿佛就已经停止了跳动,所有的血瞬间回流,四肢已经冰冷。
耳边还有树木被焚烧的噼里啪啦的声响,鼻尖嗅到的是浓浓的血腥。不安的眼神紧紧的一一看过地上已经沦为尸体的曾经鲜活的生命,所有人都不敢出一声,生怕地面上的人中其中有一个就是他们的王爷。心已经被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细细搜寻了每一个角落,终于在靠近后院的院落处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那边的火是后来才烧过去的,躺在地上的人,是他们认识的,明明昨天还跟他们一起喝酒聊天是我兄弟,今天却只能凭借着身上的衣服和配饰勉强的辨认出是谁。
强行忍住心中撕裂般的伤痛,韩喧安排了几个弟兄去好好处理这一地的狼藉及不幸牺牲兄弟的后事,然后自己带着人继续向回廊和后院找去。越往后走,打斗的痕迹越为惨烈。鲜血几乎是泼溅在了地面和旁边的树丛。虽然已经被草草的处理过,但是那些痕迹却不能完全被消除。
皇宫的人马就在这时也赶了过来,全是最精锐的侍卫,人数虽然不是很多,但却是皇宫之中,皇上和辰千珉手下最为得力的手下。本来担心弟弟的辰千珉想亲自带领士兵赶过来,好说歹说的被皇上劝住了,辰千珺已经生死不明,辰千珉可不能再出什么事。
一行人找了好久,最后终于在距离周宅很远的地方,找到了一辆小小的马车,但是还没有靠近马车,所有的人都已经能感觉到马车的异常,那股死一般的寂静,透着冷人绝望的冰冷。韩喧颤巍巍的小心翼翼的掀开马车的布帘,看到的千珺王爷已经是一副十分骇人的模样。背后流出的鲜血已经浸湿了马车地上的软毡,口中喷出的鲜血弄花了马车的内窗,辰千珺的面色已经发青。胸口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起伏。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几乎都已经跟随着停止了呼吸,韩喧更是想自刎当场,千珺王爷要是有个万一,呸呸呸呸……韩喧根本就不敢再继续想下去。皇上的脾气越发的暴戾,自己怎么说都是孤家寡人,死不足惜,可是他的这么多兄弟……
犹如慢动作回放般的把一根手指放到了辰千珺的鼻前,所有人的眼睛都伴随着韩喧的动作,寂静的夜似乎只能听到风雪呼啸的声音。
其实只是一瞬,但似乎已经过去了好久,终于那一缕犹如丝线般的呼吸被感知到,所有的人才重新活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把辰千珺送回了宫,此时的辰千珺脆弱的就像是一块已经破碎的豆腐。那个总是神采奕奕的千珺王爷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韩喧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到了自己的身上。
皇宫所有的大夫倾尽了全力,各种珍稀药材用了无数,就连辰逸,那个一直浑浑噩噩,荒唐可许久的天子也衣不解带的陪伴在儿子身边好几天。那是一种很刁钻的毒,不仅难解还会使中毒者承受很大的痛苦,如果救不会来,死状也会很难看,它就会像一个排斥血液的源头一样,直到中毒者把所有的血液都喷尽,流尽。
前几天辰千珺王爷一直没有任何意识,叫所有人好不容易燃起的一丝希望又凉了半截。很多人都在心里暗暗的摇头,二皇子估计活不过来了。那一夜发生的事情,涉及的官员,伤亡的人数,以及前后的调查,在这几天也陆陆续续的汇总到了皇宫里。辰逸刚开始的时候实在是不敢相信,他那个一直亲如兄弟,一起打江山,一起守江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竟会对自己如此。看来他也对自己失望了吧。
其实年轻的时候,论能力和势力,晏王爷绝对是人中龙凤,但就是因为自己有着那么一点点的贵族血统,可以使即位更顺理成章一些,自己就那么稀里糊涂的成了天子。从那以后,自己的心里总是对他有着那么一些愧疚,即使给了他无比尊荣的地位,也总觉得远远不够。这么多年,关于晏王爷的各种传言,自己并不是没有听到,但都是自欺欺人的以为都是对好友的中伤。哪怕真的有些过分的事情,他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那么过去。他知道,好友心里的各种不平和不甘应该已经折磨了他很久,不过倒真是难为他竟然隐忍了那么多年,直到现在自己荒唐的不成样子了才发难。
看看躺在床上还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的儿子,听着侍卫口中不断汇报着的,愿意继续效忠自己的大臣家中死伤人数的惨状,想着自己与王爷几十年的感情,曾经在战场上共同拼杀,共同进退的岁月,辰逸陷入了两难…….五天以后,一个名字开始喃喃的不断的重复在辰千珺的口中,虽然听的不是很真切,但基本可以确定辰千珺的那条小命终于从阎王爷那里逃了回来。所有人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终于可以放了下来,辰逸一个踉跄差点就站不住,自嘲的笑笑,自从那个人走后,多年的折腾,看来自己的这副身子看来真的不成了。即使还想继续守在儿子身边,辰逸最后还是在辰千珉和其他人的百般劝说下回去休息,毕竟后面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他做决断。
辰千珉继续守在弟弟的身边,虽然从小就喜欢和辰千珺打打闹闹,更喜欢互相调侃,但是自己对这个弟弟还是真心疼爱的,眼看着那个活蹦乱跳的臭小子成了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辰千珉说不心疼是假的,他跟他们父皇可不一样,对晏王爷本就没有什么好感,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对于晏家,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厌恶。
“夭,夭,夭,夭……”断断续续的呢喃又开始从辰千珺的嘴里艰难的蹦出。惊喜的辰千珉立刻奔到了弟弟的面前,“要?千珺,你要什么?慢点说,哥哥去给你拿?”
“要?夭?”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韩喧,默默的重复着这两个字。这段时间,自己也曾经陪着千珺王爷去过周家,自然知道周家除了周洛莘这个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小女儿,乳名就是夭夭。这五天,自己也没闲着,带着其他人把周家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掩埋地上的尸体时也仔细的进行过辨认,基本可以确定,这里面没有一个是周家的人。所以韩喧也很想知道,周家的人现在到底去了哪里,到底是死是活?他们基本上都可以猜测出,周家的这场祸事肯定是因为千珺王爷,现在辰千珺虽然中毒中伤,但起码是还有的救,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直接命丧当场,相信这也是周家合力保护的结果,所以此时千珺王爷口里不断呼唤的名字,韩喧很是怀疑就是那个小女孩的名字,看来千珺王爷即使是在昏迷中,心里还有着一件事始终压着,那就是周家人的安危,看来还有很多事情他想急着告诉别人。
韩喧犹豫着还是把心里的猜测告诉了辰千珉,辰千珉看着还迷迷糊糊的弟弟,对韩喧下了新的指示。兄弟俩即使脾气性格有一些不同,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就是承受了别人的恩情一定要还,现在千珺暂时无能为力的事情,那就让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代劳吧。
有了辰千珉的命令,后面的事情就顺手很多。韩喧拼命的想要弥补些什么,那就是希望在辰千珉清醒之前,自己可以先把周家人找到,救出,这样可以让千珉王爷的心里好受一些,自己的罪过可以小一些。
虽然缓慢,辰千珉还是一天一天的好起来,刚刚能下地就立刻参与到了韩喧的调查之中,当然重点就是周家人的下落。就在所有的调查箭头都已经指向晏王爷,周家人最后的行踪基本上也可以锁定在晏家以后,辰家下一步的行动似乎已经箭在弦上。尤其是辰家的兄弟,已经憋了太大的怒火和怨气,所有的人都等待着立刻行动,但就是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辰逸还在犹豫。先撇开自己和晏王爷几十年的感情不说,仅就晏王爷此时在朝堂在民间的实力和威望,也是轻易不好动的,否则很可能会江山动荡,外围一直没有消停只是暂时平息的战乱很有可能又会席卷而来,且会比上次更加汹涌。辰逸虽然荒唐了许久,但是年轻时的睿智还是没有失去,儿子们年轻冲动没有考虑那么多,自己绝不可以凭着自己的心情行事。
很明显,晏王爷的决断和行动总是快那么一步,他可没打无准备的仗,杀鸡儆猴的效果已经达到,很多大臣已经悄悄重新战队,自己的力量又得以壮大,如果现在就闹得彻底鱼死网破?他还没那个打算。所以,就在辰逸还没下定决心的时候,晏王爷已经亲自压着自己的下属前来请罪。众目睽睽之下,满堂文武的面前,说的那叫一个器宇轩昂。都是下属的过错,都是他私自做主,先把所有的事情都摘的干干净净,最后才说自己管教不周,又力表自己终于皇上的决心,不明真相的人,还真的会觉得晏王爷委屈至极,忠诚至极,只是因为手下太过爱戴于自己,因为手下替自己主人鸣不平,才酿此惨事。
辰家所有人努力掩饰心中的不适,之前基本可以确定,周家的人就在晏王爷手里,如果仅凭一个手下,根本不可能调动那么多的人手及那么大的部署,但是考虑到周家人的安危以及大局,辰家兄弟明明恨不得立刻发飙,但还是硬生生的忍下,之前这些大道理,难得的父亲跟他们说了很多,不过道理虽然明白,这口气却着实咽不下。
这么多人的性命,这么多家庭的分离,再多的血腥一旦和政治和朝堂扯上关系,就立刻变得无足轻重。朝堂之上,当着众人的面,即使明知是谎言,却也无力戳破,想要迫切知道的答案也只能一忍再忍。
刚刚下了朝堂,晏王爷就被怒火冲天的辰千珺拦住了去路,辰千珉坚定的站在弟弟身边,生怕自己弟弟一个冲动直接就和晏王爷打了起来。其实辰千珉的心里也很火大,明明知道弟弟差点死掉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偏偏还不能发难,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不放心的辰逸静静的站在一边,兄弟和儿子,虽然心里的天平已经失衡,但心里还是很痛。没想到自己这一生除了要面对最爱的人的背叛,就连自己的兄弟,如今也成了自己最大的隐患。
面对辰家兄弟对周家人行踪的质问,晏王爷一脸的无辜,表现的和辰家人一样焦急,如痛失挚友一般,并再三保证一定会帮助辰家从自己那个“丧心病狂”的手下手里把周大人给“救”出来。看着好友那一脸“真诚”的模样,辰逸已经不想再听下去,转身离开。原来一些人早就变了,只是自己没有发现或只是装作不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