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桃夭掩迹雪不寻（下）

看似不大的院子，走走停停的着实走了好一阵。宅院的最后有两间大大的房子，中间隔着一座小小的假山和鱼池。陌远让生儿回到了北边的房子，把夭夭她们带到了南边，那儿已经有一位婆婆在等待。陌远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婆婆把夭夭她们带到了洗漱的房间，给她们准备了换洗的衣裳。那么久以来，两个小家伙终于可以好好的洗一个澡了。
面对已经准备好的大大的浴桶，在看着已经宽衣解带的念儿，夭夭难得有一丝迟疑。以前洗澡的时候，虽然旁边也会有琴姨，会有其他的仆人在，不过那个时候，是夭夭一个人洗，其他人全都在服侍。即使在那个荒村，琴姨也从来不会让夭夭去村里公共洗浴的地方，都是单独烧水给她洗。今天是第一次夭夭和另一个人一起洗，觉得总有些怪异。念儿这会儿倒是没有扭捏，三下五除二已经脱好了衣服开洗，然后有些纳闷的看着夭夭，弄的夭夭倒有点不好意思。揉揉鼻子，毅然而然的把衣服脱了，一起洗。夭夭开始想明白了，现在大家住在一起，这次是和念儿，下一次说不定会和其他另外的几个女孩一起洗呢，自己还害羞个什么劲。
水汽氤氲，洗去了一路的风尘。夭夭捏捏自己的胳膊，发现自己真的瘦了，瘦的真是爹娘都要不认识了。夭夭还没有看过自己瘦的样子，以前的夭夭是个贪吃鬼，除了正常的饭食，零食就一直不离手，哥哥一直说，自己这个样子再吃下去，将来一定嫁不出去。他还经常轻轻揪着夭夭肉鼓鼓的脸颊两边，直到夭夭大喊大叫，连踹带踢的才会放手。揉揉自己的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鼓鼓的肉肉养回来。
念儿苍白的脸在热水的蒸腾下也只是恢复了一些血色，还是给人一种病弱的感觉，夭夭心里默默念着，看来她这一路吃的一定很少，不像自己，每次都拼劲全力的抢，就这样，还是瘦了很多。以后，一定要帮她多抢一点食物回来，不能让她继续这么瘦下去。其实夭夭一直觉得，女孩子肉乎乎的才好看嘛，就像自己以前一样，所以以前的自己毋庸质疑的一定好看，夭夭自得的开始哼哼。
念儿看着夭夭自个儿在那哼哼唧唧，一会儿又小小得意的样子，不由得再次笑了出来。其实夭夭发现，念儿的话不多，可是很喜欢笑。而自己，就是典型的，话多，不仅爱笑更爱哭。
婆婆准备的衣服有些大，像是七八岁孩子的衣服，不过很新的样子，夭夭和念儿十分高兴的穿上了，这么久以来都没有传到这么舒适干净的衣服了。念儿穿的是浅蓝色的，夭夭穿的浅粉。并没有刻意去选，也没有说过自己喜欢穿什么颜色，原来身上那件更是根本就看不来原来的从色彩。念儿先去拿的衣服，然后自己留下了浅蓝的，把浅粉的递给了夭夭。不过浅蓝真的很衬念儿，素素静静，一派恬淡。夭夭看到原本自己身上脏兮兮但是是琴姨亲手做的衣服被婆婆端出去，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好说歹说，婆婆答应了夭夭，这件衣服免除了被丢掉的命运。
换洗完毕，夭夭她们回到住的地方，老远就看见，生儿又偷偷的跑了出来，站在假山那边不知等了多久。夭夭知道，他想问自己奶奶的情况，其实，夭夭又何尝不想知道，琴姨可好，奶奶可好。
夭夭小心着措辞，看着他忽闪忽闪又快要落泪的眼睛尽量放缓了语调，“我走的时候，跟奶奶说了，以后会有琴姨和奶奶作伴，现在冬天已经过去了，有了钱，有了汤药，琴姨的病肯定就会好的，到时候奶奶和琴姨会彼此之间好好照顾的……”。这番话是说给生儿听的，同样也是在自我安慰着自己。没等夭夭说完，生儿又哭了出来。唉，自己真的不明白生儿生为一个男孩子，怎么就那么喜欢哭呢，只知道他从小就是和奶奶相依为命，以前在村的时候，看着只是有点瘦弱，但也不是如此爱哭。夭夭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怎么样才能止住生儿的哭泣，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几个男孩子在自己的面前哭成这样。就在夭夭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生儿已经开始哭的开始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夭夭无力扶额，开始有点同情以前哥哥看到自己哭的时候手忙脚乱的样子。“那个……生儿，你不要哭嘛，以后你还是可以和夭夭一起回去看她们的啊”念儿适时的替夭夭解了围。“真的吗？”生儿好歹是止了哭，看看念儿，最后把视线落在夭夭的身上，好像夭夭不答应和他一起回去，他就预备再次大哭。夭夭重重的点头，心里却在咆哮，“从来都是家里人哄我，这可是我第一次哄人，小孩真难哄。”为了配合此时的心里念白，夭夭微微的摇头，顷刻间感觉，虽然都是小孩，但是自己比起他们，真的是好成熟啊好成熟。等夭夭反应过来，就看到生儿看着自己一脸痴傻的表情，念儿则是一副看穿夭夭又在心里胡乱嘀咕的忍笑表情。
为了缓解这尴尬的局面，夭夭掩饰性的笑笑，然后决定引出一个此时对自己至关重要极具意义的新话题：“生儿啊，这边什么时候开饭啊？”生儿泪痕未干的小脸终于露出了小小的笑意，立刻拿出了因为比她们先来而由此而生的小主人似的架势，特别兴奋的向她们介绍了这里的一切。
其实他比夭夭她们早来了差不多七八天的样子，和他一起过来的是另外几个小男孩，他是最小的，他们几个同样都是在京城的那个看台上被那个美妇一起买下的。在此之前，这边已经有好几个孩子。来到这里以后，奇怪的是，也没有吩咐他们做什么事情，换洗干净以后，就把他们养在这里。孩子们平时说说闹闹，只是被交代了不要随便乱跑，到了饭点，那个婆婆就会过来喊他们。平时这里也没有什么人过来，那位美妇也是再有新的孩子需要送过来的时候会露一面然后就好久不出现。那个叫陌远的少年，来的也很少。初此之外，生儿几乎也就不知道其他的消息了。
生儿还特别跟夭夭她们交代，这里的孩子现在差不多快20个，虽然彼此之间年纪差不多，但是有一些人还是不要太过靠近的好。这里的孩子已经大致分成了两帮，一部分是因为贫苦饥饿从荒郊僻壤的地方卖过来的，也有一些孩子是本身就在京城，后来家里犯了事，流落至此的。生儿还特意交代说，咱们这些从外面到京城的，一定要小心一点，他们那些孩子不仅家就在这边，而且年纪偏大。夭夭心里了然，其实自己在心里也早已把自己划在了前者。琴姨带夭夭来到乡村的时候，从来没有给人说过自己的来历，村里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们是从京城过来的，夭夭在荒村过了这么一年，正好也给她彻底换了一个身份。现在，在所有人的眼中，夭夭就是一个十足十的因为家里贫苦而被带出村庄送到京城里来卖的乡村苦孩子。琴姨叫夭夭不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以及家人的名字，现在的这个误会更是叫夭夭彻底摆脱了原有的身份。原来的那个家里宠爱的大家小姐周雪荀，已经彻底变成了夭夭。
快到吃饭的时间了，婆婆招呼夭夭和念儿先回去，生儿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北面的房子。生儿并不是性格生僻的孩子，在村里和夭夭和其他的小伙伴都相处的很好，但夭夭就是感觉，他很怕这边的人，虽然来得比夭夭早，但还是没有很好的适应这里。
南边的大屋，本来就已经住了六个女孩，加上夭夭和念儿，正好八个，婆婆把她们两个带进房子就去准备膳食，等她一离开，屋里本来安生坐着的女孩，一下子就有好几个都围了上来。
突如其来的热情使念儿有点不知所措，夭夭很自然的帮她应付了眼前的局面。开口的疑问千篇一律，夭夭听着乱糟糟的疑问，其实无非就是几句：“你们是从那边来的啊？家是哪边的啊？怎么来到这里的啊？”果然如生儿所说，真心不明白，同样的小孩儿，同样的境地，何苦还要这样分个高低。
夭夭简而言之的告诉她们，自己和念儿就是因为贫穷，受不了饥饿，从很远的地方被卖到这里的。话还没说完，最先围上来的几个女孩立刻四散而去，而一开始就静静坐在墙角始终没说话的两个女孩偷偷向她们招手，意思是叫夭夭和念儿到她们那边去。
很明显的两方啊，在夭夭向她们走过去的时候，已经开始暗暗权衡了下双方势力。一开始围上来的女孩有四个人，应该是一起的，角落里面有两个，现在加上自己和念儿，也正好四个，不过明显的另外四个女孩都是七八岁的样子，个子高了不只一点点，好像因为没有受过太多苦，身材也不是很瘦弱。角落里面的两个女孩一个和自己差不多，一个看起来年纪更小，而且弱弱的。夭夭暗叫不好，这要是打起架来，自己这边好像没有什么胜算。夭夭回头看了看念儿，她好像没有自己那么多的心思，她以非一般的平静，跟在夭夭的后面来到角落，冲着另两个女孩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开始很细心的把角落的东西归置了起来，夭夭她们三个一起看着念儿，傻乎乎的竟然没有想着帮忙，就看着不一会儿，念儿就收拾出了一大块平整干净的区域，把乱七八糟的被子枕头一一放好，然后招呼大家坐了过去。
因为夭夭和念儿的加入，另两个女孩表示出很开心的样子，夭夭估摸着这两个女孩应该也没有少被欺负。如果今天自己的到来，是归到了另外一方，她们两个以后的日子应该会更难过。就在夭夭她们四个坐在一边轻声说话的时候，另四个女孩也开始坐到一边对她们指指点点，开始她们自己的算计。
夭夭其实从小很少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玩，在家里陪伴她的是整日忙着学这学那的哥哥，即使后来到了村里，有很多的小伙伴，但是因为连年的荒灾，大家都忙着四处照吃的，平时也没有什么交流，这儿算是夭夭第一次和这么多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相处。真真明白了为什么每当自己耍无赖的时候，哥哥总是会摇头晃脑的看着自己说：“唯女人与小孩难养也”。现在夭夭要面对那么多的女人，又都是小孩，真真的煞费脑汁。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夭夭握拳，还真就不信了，这么个地方，自己一定能好好的混下去，不！在此修正，是好好的积极的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