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人生之路,你我皆是凡尘过客,起点不同,旅途的剧情也不重。
人生之河,你我皆坐一叶扁舟,承载有限,却载太多物欲虚荣。
人生之味,你我皆食世间烟火,心情不同,酸甜苦辣冷暖自知。
人生之歌,你我皆奏此间音律,快慢起转,唱尽此生不尽话语。
人生纵使流年踏浪,潇湘春秋,终抵不过一脉忧思,低吟浅唱。
待铅华洗尽,尘世消融,似水流年,与你共赏细水长流。
人生各般尘缘,有起有落,有分有合;诗中各种意境,情境交融,洒墨笔端。
世间喜怒哀乐,是非曲折,尘缘酒歌,心中各种眷恋,悲欢离合,皆化云烟。
理想抱负、功名利禄,谁为人生羁绊,回眸刹那,依然一眸,盈然恬淡心间。
相思红尘、尘缘情感,一世红尘过往,一笺情愫,共享人生,一片素心向暖。
正文:又是一年冬雪来,雪花伴着冬风,恣意飞舞,肆意张扬;又是一年风波来,未知伴随战栗,无处躲藏,无处容身;又是一年离别时,亲人骨肉尽弃,相离相忘,天涯两望。
铺天盖地的白,令人找不到焦点,极目远眺,分不清天地;寒彻入骨的冷,使人寻不到暖意,血被冻结,无法感知你。
苍茫天地之间,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蜷缩起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上一刻,自己好像还是窝在家里暖暖的被窝中,这一刻真正的感觉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置身冰窟。手脚已经失去了知觉,,脑子也开始转不动了。“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呜呜呜……我不要死,爹救我,娘救我,哥哥……”呼…呼…鼻尖还有细细微微的白气呼出,看来小命还在。夭夭微微抬头,眼前是飘飞的雪花,大朵大朵,好像暖暖的棉絮,可是并没有给自己带来一点温度,寒冷,只是寒冷,无尽的寒冷;耳边是呼啸的冬风,如最凄厉的吼叫,擦着耳尖,刮着耳垂,耳朵先是疼,后面就已经没有了感觉。身边是无尽的刺骨冰水。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见缝就钻,薄薄的小夹袄已经被冰冷的湖水浸透,变得更沉更重,贴身的小衣更是紧紧贴在了每一处皮肤上。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结了冰,冷,还是冷。
一阵心跳从背后传来,“扑通、扑通”,凄清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想起来了,爹不在,娘不在,哥哥也不在,爹、娘和哥哥他们走了,他们自己全都走了,坐着马车,扬尘而去,惟独只是撇下了自己。此刻自己的身后是从小一直照顾着自己的琴姨,她还在,她还在守护着夭夭,保护着夭夭,不让夭夭被坏人捉去。夭夭的脑子混混沌沌,是满满的疑问。“爹娘和哥哥,他们没有看见我吗,没有听见我在喊吗,没有看见夭夭在车后挥舞着手臂跟着跑了好久吗?他们全都不要夭夭了吗?”小小的身体颤巍巍的细微出声,“琴姨,琴姨,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个地方?”
琴姨注视着眼前小小的身影,无助的眼神,心如刀铰,自家小姐从小就是倍受呵护,何时受过如此大罪,眼中更是何时有过如此凄楚无助的神情。可是今天的事情太过突然,叫她一个自认为已经遍尝过人世冷暖的大人都难以接受,又何况眼前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琴姨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她也不知道老爷夫人以及少爷今天究竟为何如此,想不出更好的话语来安慰,只能更紧的把自己爱如亲女的小姐抱在怀里,双臂圈起,努力想要营造出一个安全的怀抱。
感受到了琴姨的手,冰冰的,就如同身边流淌的湖水,虽然没有温度,但是依然给了自己不少安全感。雪继续这么下着,明天这个湖应该就会结冰了吧。在琴姨的怀抱中,夭夭小小的抬起头,看着头顶纷扬的雪花,想起来今天早上,一推开窗户,看到就是窗外纷纷扬扬下着的小小雪粒,如白糖一般。挣开身边一直从小照顾自己的琴姨,小跑着奔到院中,夭夭伸出舌尖昂着脑袋感觉到清清透透的凉意融化在嘴里。“羞羞羞,夭夭是个小馋猫!”哥哥一进到院里,看到的就是夭夭如此蠢蠢的模样,“哼!”一扭头,夭夭扎进了紧跟上来抱着厚棉衣的琴姨怀里。想起当时哥哥温热的大手摸在自己的头上,轻笑的话语犹在耳边:“等明日放晴,湖水结冰,哥哥带你出去游玩可好?”哥哥,哥哥,你在哪里?你又在骗我!
远处传来又一轮呼啸的马蹄声,带着汹涌的狠戾,带动湖面波纹的阵阵战栗。记不清是第几批的马队了,马儿跑的气喘吁吁,在重重火把的照射下,蒸腾起阵阵白色的雾气。眼前层层枯枝晃动,在驿道旁这个不知名的小湖繁杂乱枝之下,隐藏着两个无措的身影。
琴姨一只手紧紧抱着夭夭,一只手紧紧捂着她的嘴巴。夭夭则是用两只小手紧紧的扒着琴姨的手臂。不敢哭,不敢叫,因为她知道,这不是捉迷藏,不是,不是。身边没有爹爹,没有娘,没有哥哥,没有陪她玩耍的家人仆从,没有呼唤她名字的亲昵欢语,只有无尽的黑夜,满目的白雪,刺骨的寒冷。
各路人马围着这个不知名的小湖已经不知绕了多少圈,许久才开始晃动着火把朝前方追去,夭夭看到的,只是飞扬的路尘被马蹄不断激起又伴随着落雪重新落下,灰尘伴随着白雪,灰灰蒙蒙,不黑不白,混混沌沌。马蹄声远去,眼前渐渐没有了灰,也没有了白,只剩下无尽的黑色,天是黑的,湖是黑的,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暖意……这种冷,这种黑,深深的刻印在了夭夭的记忆之中,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经历了再多事,这种感觉都如同跗骨之蛆,再也驱散不去。
今天本该是一个平静的雪天,带着即将过年的喜气,夭夭和哥哥有一个小小的约定,等待明日雪晴,哥哥会带自己踏冰游玩,然而这一切却随着所有家人的离去,成了一个永远无法达成的约定。似乎一夕之间,一切都如同乾坤倒转,还没等夭夭的小脑筋转个明白,自己的世界就已沦陷。
马蹄虽然已经远去,但是不知会不会还有下一拨搜寻。琴姨没敢动,夭夭渐渐陷入了昏沉。今天和平日一样,夭夭闹闹腾腾的过完白天,夜晚还在自己香甜的睡梦,猛然间模模糊糊的就听到爹冲着娘和琴姨喊,“快把孩子们喊醒,快到后院马车那,我去找……”后面的话语伴随着爹爹的跑开消散在了风里。黑暗中夭夭摸索着坐了起来,身边没有人,颤巍巍的穿上了小夹袄,娘还是没有来,娘呢?夭夭光着脚蹦下了床,门被猛然推开了,进来的不是娘,是琴姨。琴姨抱着自己边跑边说,原来娘去喊哥哥了,吩咐琴姨过来抱自己。相必这会子应该都已经到后院了。哥哥由于要每日练武,住的更加靠近后院。
那一晚,平时觉得并不是很大的宅院,偏偏那一刻,夭夭却觉得琴姨抱着自己着实跑了很久很久。穿过回廊,奔出屋子,夭夭使劲揉了揉眼,瞪开眼睛,遍寻不到爹娘和哥哥的踪影,看到的只是宅院里面四处逃散的仆从,宅院外面重重火把闪动的影子,周围的嘈杂声越来越响,感觉有越来越多的人围住了自家的院子,很多的人,很多的马。昔日的宅院完全改变了旧时模样,带着沉重带着威压,铺天盖地的惊恐压得人快要窒息。看到娘亲精心打理的花圃已经被外面投掷进来的火把点燃,娇艳的花儿瞬间变成焦碳,枝叶劈啪作响;看见平时庄重的官家也失去了往日的威仪,惊慌失措,仆从们在奔跑中一个绊倒一个,丫鬟嬷嬷的哭喊响彻耳际。
夭夭乖乖的趴在琴姨的肩头,看着自己的家,看着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宅院,看着自己熟悉的人儿,曾经摸过的一草一木都离自己越来越远,这里已经找寻不到一丝往日熟悉的感觉,所有的人,所有的物都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样子,混乱,还是混乱。
跑,连续不断的跑,后院终于呈现在了面前。这里人和马的嘈杂都变得轻了一些,甚至开始寂静的有点让人心悸。但是,等待的马车并没有出现,更加没有看到爹娘和哥哥等待的身影,夭夭看到的只是飞驰的马车离自己越来越远,下了一天小雪的地面,马车的蹄印、车辙印在纯白的雪地是如此鲜明,清晰。
在夭夭的心里,那天的马蹄声声,在那尚算寂静的漆黑后院显得清脆无比,车轮滚滚更是如同直接压在自己的心底。车帘飘飘,掩住了所有的视线,青色的车身越走越远。看不到车里的景象,听不到车里的声音。
夭夭仔细的回想,自己明明听到的啊,听到爹爹叫娘去喊她们,听到要她们都到后院坐马车走。爹爹不知去找谁了,总之没有喊夭夭,没有找夭夭,他不见了,到底是谁比他的儿女还要重要;娘去喊了哥哥,也没有喊夭夭,没有找夭夭,现在娘和哥哥也不见了。此时此刻,他们都坐着马车走了,所有人,唯独没有小小的自己。
“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要我?”夭夭难以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已经被遗忘要么就是已经被抛弃。愣怔怔的夭夭一下子从琴姨的怀里跃下,使劲往前跑着,“爹,娘,哥哥……”夭夭使劲挥舞着双手,希望他们可以看见自己,希望他们可以把马车停下那么一瞬,希望他们能够等自己那么一下,希望从垂下的车帘后面可以探出爹娘含笑的面容以及哥哥轻笑的话语,希望他们都微笑的注视着自己快跑着向他们靠近,然后爹娘把自己拉到车上和哥哥一起依偎在爹娘的怀里。然而马车依旧不减速度的一直往前,车里的人儿没有任何动静,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搭载着自己所有眷恋的马车在视线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
琴姨其实也不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知道一切很危险,时间很紧急。听到嘈杂的声音后,琴姨本就就想去抱起熟睡的小姐,在走廊里碰到了夫人,接到了夫人同样的指示后,琴姨就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抱着夭夭奔到了后院。其实按照时间和距离计算,老爷,夫人和小少爷应该也只是快了那么一步,但是他们没有等小姐。当时围在前院的人马还没有来到后院,噪杂的人声,晃动的火把也还没有到达后院,没想到,晚了那么一刹,改变的却是一生。如果他们等一下,完全可以带着小姐一起安全离开。琴姨知道此刻的小姐一定很想知道,自己的爹娘和哥哥为什么没有等她,很想知道他们听到自己的呼喊为什么却没有停一瞬。看着自己从小就带着的孩子,再熟悉不过的本应满面笑容的小脸,此时是满满的疑问,满满的委屈。小姐的呼喊慢慢的变成了呜咽,脚下的步子越来越缓,最终停下。琴姨顺着夭夭的视线望去,眼前只有渐渐变得汹涌的雪花,慢慢遮盖住了前方的车辙蹄印以及小姐眼里所有所有的希冀。
依旧无语的琴姨跑到了夭夭的身边,默默的蹲下,看着,替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抱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夭夭趴在琴姨的肩头,最后一次看了一眼生活了好几年的家,看着曾经熟悉的每一片砖瓦,每一棵树木。深深切切的知道,自己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里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人,甚至所有曾经认为会是这个世上最爱自己的人。这里曾经有自己最美好的回忆,最纯真的笑语,这里曾经有威严的爹,温柔的娘,还有爱逗自己的哥哥。然后这一切都随着那辆马车的离去而最终成为了过去。
离家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琴姨奔跑的脚步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慢,眼角不断滑下的泪水浸湿了琴姨的鬓发,“爹娘和哥哥不要我了吗?”夭夭最后还是小声的喃喃询问,琴姨的声音从耳边低低的传来,带着气喘吁吁,“夭夭不怕,琴姨在,琴姨在!”夭夭拿自己的双手环住了琴姨的脖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暗暗发誓:自己不要再成为琴姨的负担,夭夭甚至在想,“爹娘和哥哥是不是嫌我太吵了,是不是觉得我不乖,所以才不要我了?是不是觉得带着我逃走会成为他们的负担,所以他们才不要我了?”
最终,大批的人马还是追了过来,火把燃成一片,明晃晃的不知最后具体朝着几个方向开始追去。夭夭心里想着,爹娘和哥哥应该已经逃走了吧,他们离开的早又是驾着马车,此时此刻应该已经没有危险了吧,不知此时他们有没有想到夭夭呢,有没有想到这个家里、他们的身边还少了一个小小的自己?爹爹总是嫌夭夭吵,娘亲总是嫌夭夭没有女孩的样,哥哥更是喜欢轻掐着自己的脸颊,笑自己的没羞没臊。此时此刻他们的身边没有了夭夭的聒噪,没有了夭夭的哭闹,更没有了夭夭整日傻呵呵不知所以的笑声笑语,不知他们会不会在偶尔冷清的时候想起自己呢。
感觉到琴姨还在抱着自己没命的跑,听到琴姨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和越老越急的心跳。后面追赶的马蹄声越来越响,排山倒海一般,大地都被震得发颤。夭夭趴着琴姨的肩头不敢看向后面追赶的人马,生怕明艳的火把闪了眼睛。扭头看向前方,乌黑的夜,空洞诡谲,如兽的口,欲要吞噬一切。漫天的雪,霏霏洒洒,如破散的梦,恣肆张扬。脚下一条漫长的被雪掩盖的小路不知蜿蜒向何方。琴姨每一步都开始迈的异常艰辛,脚下的积雪越来越深,琴姨的脚步越发迟缓。
脚下的小路开始转弯,琴姨一脚踩进了水中,细看去,一条小湖在雪的掩盖下只是在湖心零星泛着水的微光。湖边的植被盖上了厚厚的雪被,湖的浅处也有湖边植被伸向湖中的枝桠。雪花飘得很急,飞向湖面,有的区域还未来得及化开就又被新雪覆盖。后面追赶的声音越来越近,琴姨略一迟疑,抱着夭夭毅然的走入了湖里,一步又一步。
瞬时如同千万针尖被刺穿身体,分不清是冷还是疼,直到最后的麻木。夭夭的记忆被定格,被冰冻的苦,被丢下的痛,想要掩埋一起的雪花以及眼前无尽的黑夜。眼前黑了,脑中空了,身体也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