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完泰坦尼克号沉没的这个夜晚,该哭的哭过了,该笑的也笑过了,热闹散去,只剩下了静谧。
大家都睡觉了,吴辽却失眠了。
翻来覆去,到了深夜,听到室友的梦话,还在叫杰克,露丝,云云……
吴辽坐了起来,披件衣服走到阳台上,呆呆的站在窗前,远处大楼的霓虹灯还是鲜艳夺目的,一闪一闪的大字不知道又昭示了哪家的欢喜,哪家的忧愁。那是一家名叫彼岸的夜总会,在市里最高的楼的最顶层。
本应该生长在地底的花,却盛开在最耀眼的地方,不得不让人注视。有许多夜里,她都曾看着对面那座所谓最高楼的霓虹灯失神。原来不是夜总会的,只是最近,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张狂,硬是把不能见光的地底之花栽种在阳光最耀眼的地方。
夜总会,她的认知里,从来没觉得那是什么好地方。
糜烂,颓废,寂寞,孤单,失落,迷失,灯红酒绿,男男女女。。。。。。这是她关于夜总会的最基本认知,也是断续从一些人口中听来。她望着那两个霓虹大字“彼岸”,闪烁的灯光流转,印着阳台里也有些迷幻了。
那座大楼与学校仅隔着一条宽宽的大道,那是一条繁华的道路,开满了各种店铺,琳琅满目,热闹非凡。
觉得有些冷了,她抓紧了衣服,目光仍在对面。
如果这边是此岸,那边,却是,彼岸,等待着泅渡的人却也只能遥望,虽然,只隔着一条街,却仿佛像是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看似咫尺,却实际是天涯。
咫尺天涯,她忽然说不出的难过,莫名的情绪揪着她脆弱的心脏,一阵剧痛袭来,她捂着胸口,脸色瞬间苍白,额上的汗,划过她长长的睫毛,落在唇边,最近,这心悸来的这么勤,是那些故意遗忘的记忆,终于要压不住了,挣扎着要从心底最角落里涌出来,痛的仿佛是凌迟般,一刀一刀削着她的心。
妈妈。她忍不住呻吟。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能真的淡然,她装的太像了,连自己也被骗了吗。
颤抖的手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里缓缓流出。她只是低声的哭着,压抑着自己。这一刻,她终于忍不住的落泪,即使落泪,她也控制着不要太强烈,就一会好了。
就一会,她和自己说。
手放下,她抬起了头,又望向了对面,彼岸两个大字,分外的耀眼,又像是讽刺一样,无声嘲笑着她。
她终是无奈的扬起嘴角。
人生已经这样了,除了坚强,还应该做什么呢?
笑容又回到了她脸上。她在心底叹了口气,那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像是要提醒她要淡然一样,划过心田,又瞬间逝去。
“吴辽,你怎么了?”声音听得出来是真的担心。
温暖的温度就放在她的肩头。她知道是胡安婷,转头,果然是胡安婷忧虑的脸,眉头还皱着。
胡安婷是小家碧玉型的女孩子,吴辽一直觉得她其实很漂亮,只是她一直不太自信,总是以为自己很一般,这个傻姑娘!她现在担心的样子,温暖了吴辽刚刚冰冷的心。
“你是不是有心事?”
胡安婷看吴辽不说话,脸上还有泪水,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问。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胡安婷叫起来,把吴辽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她的手温热,让吴辽觉得热了起来。
吴辽笑了:“我没事,睡不着,在这里站站,想起夜里看的电影,回味了一下,就忍不住落泪了。”
“真的吗?”胡安婷有些不信:“你不是看过吗?”
“上次看的不太全。”
胡安婷也不再说什么:“咦,彼岸?”她也注意到了对面:“夜总会?我还真没注意到,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咦,好像有个人站在天台上,这么晚了?”她喃喃几句,就跑进宿舍里,一会又拿了个东西出来,是她的望远镜,她喜欢眺望远方,这是她买了好多年的,一直是看风景用的,上大学就带上了。吴辽一直觉得胡安婷其实是个浪漫的人,心里有着无限希望和激情。她其实一直都很羡慕。
这一刻听到胡安婷说对面有人,她也忍不住,看过去,似乎有个人影,刚才想的太过专注,也没有发现什么时候这个人就站在那里了。
“咦?”
胡安婷奇怪道:“他似乎在看我们,他也带着望远镜。你看。”
吴辽接过望远镜,镜头里,一个身穿长风衣的人,正举着望远镜在看什么,风衣领贴着他的下颌。他的个子很高,站在那里,风吹的他的风衣衣角飘起来。因为刚下过雪,他的衣服上还有雪花。
是他!
吴辽的脑海忽然出现了在电影院外遇见的,后来坐在她右边座位上那个人。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扬了起来。很快,他就转过身去,踩着积雪,快速的离开了。
吴辽一顿,他那一笑,多像挑衅啊。她的心一凉,他一直在看着这边,那么刚才他又看到了多少?看见她的窘态了吗?
“吴辽,我们不会是被偷窥了吧,哎呀,太恐怖了。”胡安婷搂住她,“想想都后怕。”
“他也许是无意中看到这边来的。”吴辽轻声说。
“就和我们无意看见他一样吗?”胡安婷这一刻显得有点天真。
“也许吧。”吴辽声音低了下去。
怎么会是他?
这么巧?
“呀!都快三点了。”胡安婷看了眼时间,叫起来。
吴辽拉着她:“那,我们快去睡觉吧。”
“吴辽,你真没事吧。”
“放心,我能有什么事呢。”
“可是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好像很难过。我再傻,也能看出来,不是因为看电影看的。”胡安婷低声说。
吴辽一顿,没有说话。
“你有什么心事,一定要和我说,不要闷在心里。”胡安婷说。
“是啊,不要闷在心里,吴辽同学。”又一个声音冒了出来。头也探了出来,是吴辽的上铺,江雪,她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对呀,早看你在外头了,那么冷,我们就派胡安婷去接你了,嘿嘿,你平时和她更好些。”是胡安婷的上铺,余韵洁。
吴辽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失眠,结果把大家都吵醒了。
余韵洁比她们几个大一岁,成熟一些,也是舍长。
“相逢就是缘,既然我们几个住在一个宿舍,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是啊是啊。”江雪附和,“我们要为彼此的事情保密,绝对不和外人说,嘿嘿。”
“那这就算新的宿舍规定了?”吴辽眨眨眼,大家心有灵犀,都笑了。
“算。”余韵洁说。
“我只是忽然想家里人了。”吴辽说。她没打算真的和她们说她的心事,但是也不愿意欺骗她们,毕竟,她们是真的关心她。
“我也想家了。”胡安婷嘟囔。
于是一场关于家的话题又开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吴辽睡着了,恍惚间,似乎还看见那个人手里拿着望远镜,嘴角扬起。真的是无意的吗?
“吴辽?”胡安婷轻声叫。
“嘘,睡着了。”是江雪。
“哦。”
余韵洁忽然说:“以后要多关心下吴辽,她心事挺重的。”
胡安婷佩服啊,她怎么一下就透过现象看到本质问题了。今天就是老大先发现吴辽不在的,才发动她们,组织这次有计划有目的的卧谈会的,于是她点头,心里想,我算是吴辽的最好朋友了吧,应该是吧?那我以后应该多关心关心她。
这样想着,她也困了,翻了个身,忽然想到什么事情,又坐了起来。
“我觉得我们得买个窗帘了,挂在阳台上。”
“怎么了?”余韵洁问。
胡安婷就把刚才发现似乎有人窥探的事情说了出来。
大家不做声了。
许久,余韵洁说:“凑巧了吧,也许那个人睡不着,自己走天台上想事情的,和你一样,也爱看风景。也许人家看的是别处,只是不小心,忽然看到这边来了。不过,明天还是去买窗帘,买个好点的。”
“睡吧,韵姐。”江雪说,打了个哈欠。
余韵洁是最后一个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