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念花开引风来㈢

又过了一刻钟，书磬音走进了泠静轩，身后是小太监四人，宫女十人，另有四名宫女拿着凤凰琉璃盏在前头引路。
“呦，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跪在地上，瑜秀，快扶她们起来。”书磬音发了话，引路的四人退居左右，瑜秀上前将二人扶起。
“奴婢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她二人给书磬音行了礼，也退居一旁，让开路来。
书磬音也不问话，将宫人留在外面，带着瑜秀直接进了屋。
“玉嬷嬷，你这是？”书磬音故作惊讶，又看了桌上，午膳早就凉透了，也就明白了。
玉嬷嬷见着书磬音，立马行礼，心中纳闷贵妃怎么会来。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这泠静轩里的奴才也不是省油的灯。
“免了。”书磬音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桌前的颜欢身上，只是初见，却已惊艳，如此玉一般的人儿，却是憔悴的很。
“大胆宫女，见了贵妃娘娘还不下跪！”玉嬷嬷大声呵斥，不过是想在贵妃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我不是宫女，你家主子能管后宫，我给的也是你家主子的面子，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指点点！”颜欢偏不买玉嬷嬷的账。
“本宫瞧着姑娘也不像是宫女，玉嬷嬷，你可是多事了。”书磬音的话分明是向着颜欢的。
“是奴婢多嘴了，娘娘既然来看望，奴婢就先退下了。”此事定要尽快说与娘娘听，这在宫里不管事的书贵妃今日居然出手帮了这女子，这可是奇事。
“退下吧。”还真是心急，我既然来了，还怕你说不成。
瞧着玉嬷嬷走出了院子，书磬音身边的贴身宫女倒是忍不住打趣了。
“姑娘可真大胆！”竟然不怕玉嬷嬷，偏还让人抓不住错处。
“人更是妙。”人妙，心更妙！
这后宫好久没有这样的妙人儿了，只是为何会被柳如妺盯上？
这样玉一般的人儿，依着柳如妺的性子，不会被盯上那才是怪事了！
书磬音在颜欢的面前坐了下来，却不见颜欢看向她。
“姑娘看不见？”双目失焦，莫不是伤了眼睛？
“是，只是看不见，心却是明镜着。”这一日就来了宫里的两位妃子，屋里的这位，怕是更有来头。
“姑娘话里有话，本宫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刚刚解得围，看样子还是吃力不讨好。
“娘娘来与不来，颜欢都要忍着，今日是过了，明日还有，难道娘娘日日都要来吗？”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反惹一身骚。
“姑娘既然明白，那为何又不明白？”书磬音更是话里有话，却让颜欢一时答不上来。
“……我有何不明白？”
瑜秀在一旁偷笑：还是主子厉害。
“姑娘既然看透了宫里的局，却为何身在局中，还想要脱离这盘局。”心性也不一般，看着就是个十三四岁的丫头，能如此，已然难得。
“身在局中，却不遵守这局里的规矩，可是要吃苦的。”只是心气高，若是无人护着，就只有吃苦的份。
身在局中，却不遵守这局里的规矩，可是要吃苦的。是啊，明明身在局中，却还是妄想着要挣脱，不是徒劳吗？
颜欢缓缓起身，右手扶着桌子，虽看不见，但还是行了一礼，起身时，手心已是虚汗。
瑜秀在一旁看着，也是一惊：这姑娘好生倔！
“本宫也不是逼你，只是你若一直这样，吃苦的是你自己。”倒是有个性，跟当年不肯进宫的我倒是有几分相像，只是当年有太多顾虑，没有她这般决绝，不顾一切。
“多谢娘娘提点，不是颜欢不知规矩，而是无法融入这规矩。”这里的规矩，会要了人最珍贵的两样东西。
“可是你不必融入，自会有人将你拉入，但你若是一直被动，谁也帮不了你。”只有主动，才能生存，用这里的规矩，换得一生的安逸，只要有心做，就不是难事。
“娘娘今日所言，颜欢必定谨记于心，但是要怎么做，请容颜欢再考虑考虑。”该是怎样？今后的命运会是怎样？是谋划，还是就这样活着，一直逃避？
“……本宫的话就到此为止。”考虑，哪里容得你考虑。
“颜欢再次谢过娘娘。”颜欢还是行了一礼，却没能站起，身子倒向一边，幸好是瑜秀眼明手快扶住了，否则就该撞破头了。
“快扶她回榻上去。”身子不好还要撑到现在，就不能服个软。
“快去请太医！”书磬音朝院子里喊了一声，就见卧春跑出了院子。
书磬音守在榻前，颜欢此刻已经晕了过去，书磬音抽出颜欢握着的一截丝帕，已是湿透，又是一惊。
“主子，奴婢还从来都没有遇见过像姑娘这般不服软的人，咱们这趟……没白来！”至少是开了眼界了。
“就你嘴皮，还不去打盆水。”书磬音甩了丝帕给她，嗔笑着赶了人。
“呵呵呵！”瑜秀笑着跑开了。
书磬音用自己的丝帕给颜欢擦了擦手心里的汗，一阵心疼，想着刚才瑜秀的话，又是一阵惆怅：再倔的人，总有一天也会被逼服软的。
“娘娘，太医来了。”卧春已经将太医请回，还是温太医。
“温太医！”只给皇上把脉的太医，怎么会来看一个没有地位的女子？
“回娘娘，太医司今日没有太医，只有温太医在，所以奴婢斗胆就把温太医请来了。”温太医把脉一直都是密诊，今日有贵妃娘娘在，怕是瞒不了了。
“这倒也不打紧，诊治就是了。”太医司怎么会没有太医？皇上的太医一个宫女能请来？
再看温诠直把脉，没有男女不便之忌，连丝帕都不挡一下，这也太不寻常了！
“既有太医在，瑜秀，回宫！”这个女子到底是何身份，竟然能让温太医诊治？
是皇上看中的人吗？
“娘娘小心台阶。”书磬音险些踩空台阶，瑜秀在一旁连忙拉住。
书磬音走回神，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台阶，耳边听着一些声音，像是从走廊的尽头传过来的。
“瑜秀，那间屋子在做什么？”好像有动静，只是又没有大动静。
瑜秀偷偷过去看了一眼，回来之后，说话也结巴了。
“娘，娘娘……是，是在起灶。”宫里人都知道起灶了意味着什么，瑜秀饶是在书磬音面前大胆惯了，这时候说这个也是怕的。
书磬音只觉得这姑娘不一般，却没有想到这样不一般，起灶了，再破的屋子，那也是一宫之主了。
原来要将她拉入局的……是皇上！
“娘娘！求娘娘救救奴婢吧！”梧月忽然上前，跪在书磬音的面前，连连磕头求饶。
“都回宫再说，今日之事，都只当没有发生过，听到没有？”皇上还不想公布，就不能从我这里传出去。
“是！”宫女太监们都低着头，不敢有违。
“回宫！”书磬音回了宫，梧月也跟着去了纳粹宫，一路上，书磬音没有说话。
回到纳粹宫中，书磬音秉退了所有人，包括瑜秀，只留了梧月在殿内。
“你要说什么，本宫能猜到，你走吧，本宫救不了你。”如果闹到皇上面前，谁都没活路，只能什么都不管，就当没有发生过。
“娘娘，奴婢也是不得已的。”梧月已是满脸泪痕，苦不堪言，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已经不能改变了。
“这宫里，不得已的事情太多，本宫难道件件都管不成，你的事，本宫是真的无能为力。”不是不救，是救不了，泠静轩的事皇上已经接管，发生了什么，皇上此刻恐怕已经知道了，就是书磬音有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今日就是多管闲事，反惹了一身骚了。
“奴婢告退了。”连贵妃娘娘都没有办法，梧月面若死灰。
“等等……你出来也有一会儿了，一会儿离开向瑜秀要一盒点心，回去好有个交代。”面前能帮的，总是要帮的，已经去了泠静轩，皇上也应该已经知道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谢娘娘，奴婢这就去。”梧月谢过书磬音，离开了纳粹宫。
今日之事，让书磬音防不慎防，当年虽然不愿意进宫，可是进宫后也没有后悔过，奈何君王多薄情，不过三年，又有了新欢，多年的经营，难道就此掏空殆尽，那张情网，编织的还不够结实，还是……他从来没有入网，不过是逢场作戏？
这样想着，书磬音的心又痛了几分，最后，竟然在檀木镶白玉栖凤座上大哭了起来，全然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