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岁更长,潇潇白露送朝阳。
泰和殿内,寂静无声,一队宫人进来熄了灯,给暖炉加了碳,殿内顿时又暖和了。
泰和殿的雕花殿门上都挂了紫色帏幔,大殿之上烟云袅袅,处处防着寒气,但纵使如此,也无法挡住这春日才有的刺骨寒风,冬雪初融,春风渡暖阳,万物复苏的季节。
龙案处,一名男子长身玉立,身穿紫金绣龙纹衣袍,背对着众人,一手扶着龙椅,一手背在身后,不发一言,浑身透着寒气。
龙案的左侧也站着一名男子,白衣胜雪,温文尔雅,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只是面色平静,嘴角还隐隐的有一丝笑意,全然与这压抑的氛围不相符。
倒是他对面随侍在旁的太监高进有些担忧,在宫里多年一向沉稳,处变不惊,今日却难以再和往常一样,一晚过去,不免也有焦急之色。
可想而知,这宫里昨晚出了多大的事,眼看着天已经亮,却还没有消息。
“高进,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一晚没有说话的男子,终是问了句,言语里分明有几丝无奈。
“回皇上,已到卯时,该上朝了。”高进松了口气,虽然事情没有结果,可是早朝还是要上的,皇上问了,就不用他顶着挨骂的风险问了。
阮子铭见他这般害怕,叶眉轻挑,笑意更深了几分。
男子转过身来,面如冠玉,唇若桃红,生得一双丹凤眼,引人入胜,金丝龙纹的紫色龙袍大气磅礴,举手投足间还有一股淡出的威魄之气,是非常人能有的威仪之态。
风华一世出,再无倾城色。
这般好看的人,若不是生了喉结,恐怕都要让人认成女儿身了。
“命殷离继续排查,昨晚下的禁令不变,若是下朝之后还无结果……就解禁吧。”男子双手背在身后,右手拇指却一直在抚摸着左手食指上的玉扳指,暴露了男子此刻的心绪。
“遵旨。”高进听旨后,并未退下,还是在一旁。
“给朕和右相准备洗漱之物,一会儿右相会随朕一同上朝。”高进这才离去。
男子看了看阮子铭,没有说话,笑了笑,再道:”想说什么,直说吧,憋了一晚上,你也不嫌累。”
话里没有威仪,倒有些随和打趣。
阮子铭浅笑加深,也回趣道:”你站了一晚都不累,我又怎么会累。”
“你不也站着。”
阮子铭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转念道:“你在担心什么?东西不是还在吗?就算真的丢了,他们若是敢来,我们也不是吃软饭的,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居然敢偷进皇宫,果然够胆,就是不知道是谁。
这话里的恣意妄为,并不似这般温文尔雅的男子才应该有的。
“是要打,可是还不是时候,再给我一点时间,只要再一点点,还不是时候。”至少,要等我铲除了朝堂之上的那颗毒瘤再说。
“华御暄,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总是在打仗这件事上隐忍呢?就算他是泱泱大国,如今气数已尽,民不聊生,正是解救百姓的好时机,更是民心所向,你为何就是不肯出兵呢?”在出兵的问题上,阮子铭不止一次的争论过,可最终的结果都会被华御暄说服。
而阮子铭这样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也有其他原因,比如说,阮子铭是狠毒的,见过他的人,都会被他的外表所欺骗。
“怎么,大牢里的死囚你玩腻了?”华御暄只是淡淡的看了阮子铭,可后者分明看见华御暄的眼底闪过一丝心动,哪怕只是一闪而过。
“昨夜之事,未必就是他们做的,也许是他也说不定,再者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今之计,还是先处理好朝堂上的事吧,你说的那件事,可还远着呢。”现在出兵,还不是最佳时机,况且他们还有一个都瑞海,可不是省油的灯。
只是今夜没个结果,都瑞海又不会做鸡鸣狗盗之事,若是他,他偷那东西干嘛?但若是往深处想,那他的野心,从今以后都不能再小觑,要更加提防才行。
“你有证据?”听到华御暄这样说,阮子铭立刻来了兴致,以为华御暄是准备要动他了,那就是有好戏看了。
“没有,只是猜测。”没有找到人之前,谁都有可能是。
“切!”又是说着玩的。
“不过……”华御暄吊起了他的胃口,“我倒是一直想问问,为什么三个月前我去你的茅屋拜访,你二话不说就跟来了,你不是任何人都不愿意辅佐的吗?”这事华御暄琢磨了三个月,猜到了一点,可是猜不全。
被这么一问,阮子铭倒也不卖弄,难得的痛痛快快全倒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有这一问,其一你已经猜到了,我喜欢施用酷刑,而你的手上有的死刑犯最多,而且是源源不断。”这是阮子铭的乐趣,他可以做任何事,但是不能让他断了这乐趣,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我手上的死刑犯,可没有他们多。”这世上,确实还有一人比他多,那是他的劲敌,临单国,一个比他的国土大出数倍却荒废治理的国家。
“我跟一个老头多没意思啊,而且他用的刑法低级,有失身份,无趣,无趣啊。”阮子铭就是如此,全凭自己喜好办事。
“那其二呢?”华御暄明智的选择跳过。
“这其二嘛……?”阮子铭忽然笑的极其怪异,又围着华御暄一直看,还靠的越来越近,笑道:“因为你的美貌,我还从未见过比你更美的人,无论男子,还是女子。”
华御暄愣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饶是平时修养极好,也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变——!态——!”
“唉……对了,我就是隐藏的变态,现在可就在你身边了。”阮子铭笑意更甚,隐隐就在华御暄耳边,硬是让华御暄气恼的面红耳赤,不得不重新考虑当初招此人入朝到底是对是错,可就算是想反悔,这阮子铭恐怕也是赶不走了,还好,没有和此人为敌,而是成了好友。
“皇上,奴才高进。”高进准备洗漱之物回了。
“进!”但愿和此人能一直都是朋友。
华御暄走出了龙案,高进带着人进殿。
二人一番洗漱后,宫人又鱼贯而出,华御暄命人传了早膳,二人也是简单用了,就匆匆赶往朝堂,至此,这一晚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