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将透湿的香烟扔在地上,一抹湿漉漉的头发,甩甩手,坐在石上,左腿支地,右脚收回蜷起踩在石上,不理会我们,盯着火机火苗跳动,轻松的笑着,快乐得像个孩子!
他应当就是篯飞扬了,我看清篯飞扬的面貌长相,心里吃惊不小,他额头上那块朝天伏犀骨以日月龙虎骨为依,乍看下并不十分明显,原来是五官得宜,化解了朝天伏犀骨的凌厉之势,我虽然只在石拾那里学了面相术皮毛,这种面相仍看得出乃是极好的大富贵命!诸多相书都云朝天伏犀骨主极贵,其实不然,君不见额上方圆凸出之人多矣,并非一定都是贵人,仅就面上来说就还需五官骨骼相衬,往深里说了,还有身体、骨络、皮、血、气、生辰,以及生时周天变动,引出星象,德化、风水……太多太多!这里不详表。
“不能啊!难道他做下了什么天大的恶事?”我本想用天目看看篯飞扬身中先天元气,是否和他面相相合,谁知一看之下,出了事情!
“请问是篯书记吧?”我上前问道。
篯飞扬吃了一惊,这才看见有人来了,朱喜他们跟着过来,洞中光明一片,篯飞扬灭掉手上火机:“什么书记!这里只有篯飞扬,没有书记!”
篯飞扬左手食指中指搓搓,笑道:“看我这一身湿的,有没有烟!”
我对朱喜点点头,朱喜拿出一包1916递给篯飞扬,篯飞扬拆开包装取出一根,放在鼻下深闻,呼出一口气道:“好烟!平常湖北烟抽的少,觉得劲道不够!”
篯飞扬点燃香烟,一气吸去三分之一,郁自在见篯飞扬浑身透湿,脱下自己外面羽绒服上前要给他披上,四月初,东北晚上能有零下几度,就算洞内比外面暖和,身着湿衣也架不住!
我拦住郁自在,对朱喜道:“点一堆火吧!”
篯飞扬不说话,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表情轻松自在而沉醉,小半包烟抽完,洞内升起了一堆篝火。火堆就在篯飞扬面前,篯飞扬看着火堆中窜起的火苗出神。
“纪委的同志也抽这种好烟?”篯飞扬轻声揶揄道,把剩下的小半包烟递给朱喜,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大石上,自言自语道:“早上就听说你们来了,可惜,来迟罗!”
“您误会了!我们不是纪委的,几个江湖闲散人,这位郁自在郁大师,您应当听过。”我接过篯飞扬的话头说道。
篯飞扬闻言起身,仔细看了看郁自在道:“难怪看起来眼熟!前几年胡省长请你给他看风水,是我出面联系的,咱们有过一面之缘,你当时婉拒,推荐了香港一名大师!现在想起来,郁大师有先见之明!”
郁自在拱手道:“胡省长的风水在下实在看不了!并非推辞,官面上咱可以交朋友,做不得生意!今天来的这几位都是郁自在长辈,有数的陆地神仙,能见着一面,是您的福气!”
“我的福气?!哈哈哈哈哈哈!”篯飞扬闻言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擦了擦眼角道:“骗鬼!骗鬼啊!神仙!怎么不去会会皇帝老儿!找我这么个……这么个……嘿,干什么!”
“嗨!这是位明白人!”癫道人一拍多宝肩头:“小宝,看仔细了!修行得修个明白,别越修越糊涂!朱喜,上酒!”
“好嘞!”朱喜伸手在多宝腰间取出一坛酒,拍开封泥,顿时酒香四溢!好嘛,多宝囊成了储物袋了。
篯飞扬以为我们是和郁自在一样的江湖术士,本懒得再理会我们,摸摸身上衣服干透,起身要走,听见上酒,闻见酒香,转过身来,见地上多了坛酒,耸耸鼻翼道:“好酒!唉!我这个人贪杯好色!遇到好酒,这步子就迈不开了!嗜酒而常有极品好酒之人,都不会太坏。今日是个大好日子!不喝酒不过瘾!”
篯飞扬过来盘膝坐在地上,朱喜给他面前黑陶碗中倒满,篯飞扬端起酒碗四面作意道:“不好意思!我先尝尝味道!”
说罢一口气喝下半碗,放下酒碗道:“好酒!好大的劲儿!”
这坛是酒中仙酿的好酒,乃是癫道人寄放在多宝百宝囊中,寻常人喝到朱喜自酿的酒就已惊为琼浆,酒中仙的佳酿连天玑子这般大修士都能醉倒,癫道人今儿难得大方一回。
我端起酒碗,一口饮下:“篯书记……”
“别叫我书记!我不知道你们找我做什么,有缘在这里相见,又蒙你们送酒,就叫我名字,有事好说!”篯飞扬端起酒碗,喝下一小口,咂咂嘴,摇头自语道:“好厉害的酒!上头了!得慢慢喝!”
“有几件事我不明白!想问问您!”
“说!一会我醉过去,开始说胡话,你们就整不明白了!”
我拿出举报材料递给篯飞扬道:“您先看看这个!”
篯飞扬接过,慢慢翻看,后面越翻越快,看完扔在脚边,喝完碗中酒,脸上通红,发梢上又湿透了,刚才是水,现在是汗,眼神发直,舌头直弹:“小哥!剩下半坛酒让我怎么样!黄泉路上……不对!不对!我是回家路上,美酒相伴,清风快哉!”
“寻常人死不知死!多少修士死关难过!像您这样,知道自己身死,又知道自己去处的,绝非凡人!酒!您尽管喝!”我刚才天目已看出篯飞扬身上没有生气,已然身死,坐在着这里的是一具魂魄,不知为何能抽烟饮酒,还知道自己已经身死!就连宗师境界的寒雪儿沟通水脉发现篯飞扬下落时,都当他还是活人。听见我和篯飞扬的对话,多宝和郁自在大惊,癫道人挥挥手,示意这坛酒由我做主了。
“谢过!不客气了!”篯飞扬揽过酒坛,咕噜噜灌下,小腹渐渐胀起如鼓,喝了小半个小时才把坛酒喝完,放下酒坛,酒气从他身上四散而去。
“有趣!有趣!原来真有鬼!原来真有神仙?”酒气散去,篯飞扬恢复清醒,直道有趣,今天所遇到的一切和他这些年所受的教育全然不同。
“神仙!我不是!”我看了看癫道人和大白,往他们那里一指道:“那边或者有神仙!我和你一样,是普通人。”
癫道人挺起胸膛,身后放出霞光万道,大白脑后现出一轮圆光,一人一鸟异口同声道:“我是神仙!”
篯飞扬笑道:“神仙好!神仙好!不如我家无烦恼!”
癫道人收了卖相,小声嘀咕道:“要真没烦恼,何须到世上走一遭?”
“您将回去的地方我知道,那种境界和自在我也晓得,我有一好友,明知世间官场事情不可为而为之,受奸人所害,命在旦夕,也是将要回去此处,欲走不走,世间难留!我欲向您借一物以为药引!”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好!是什么东西?但凡我有,尽管拿去!”篯飞扬起身道。
“碧血丹心!”
“碧血丹心!”篯飞扬缓缓坐下,挠头苦笑道:“碧血丹心啊!承蒙这位小哥看得起!这种东西只怕我是万万没有,我勉强算是个好人,或者连好人都算不上!小哥你刚才给我看的那份举报材料,条条属实,也不知道是那个狗日的天天跟在我屁股后头,我做事,他拆台,我要还活着,不是死刑也得判个无期!”
这时洞外走过来两个人,裤脚上满是泥点子,皮鞋被泥巴糊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前面那人打着电筒照向洞口,后面那人问道:“小林!你确定是这里?”
来人居然是马天虎和林竞元,两人本来和县里群众一起上堤找寻篯飞扬,马天虎觉着和老百姓在一起,最能了解实际情况,一路上跟来,他心里对篯飞扬的看法渐渐起了变化,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老百姓对他们篯书记是真心实意的拥护!马天虎转念一想,或者这是收买人心呢?就像早上遇到那名烧秸秆的老农!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篯飞扬当面问个清楚!几十年同省为官,马天虎太知道篯飞扬了,狡诈如狐,如今使出这么一计金蝉脱壳就想骗过他马天虎,没门!
鈞天恩那边一直没有篯飞扬的消息,马天虎正在大堤上茫无头绪时,突然林竞元说他知道篯飞扬在哪,于是马天虎一路跟着林竞元到了这个洞口。
“就是这里!你看!”林竞元灭了手电,只见洞中传来微弱的亮光。
“哼!好个篯飞扬!以为这样就能逃过去了!不把问题交代清楚,我不答应!国家不答应!人民不答应!”马天虎说完,昂首就往洞里走,林竞元落在后面,看着马天虎的背影神色复杂,直到马天虎往里面走了几十步了,发现林竞元没有跟上来,在前面叫了他一声,林竞元摇摇头,还是跟了上去。
马天虎和林竞元进洞后,洞外空间波动,那古琴修士靠着山壁盘坐在洞口,闭目抚琴,弦动而不闻琴声,不知他在这里坐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