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不吝被一阵剧痛从梦中惊醒,觉得四肢百骸无处不疼,特别是脑袋像要炸开一样,疼得他就地翻滚。疼痛是他熟悉的感觉,打黑拳时骨断筋折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在逃离马来西亚时,他大腿上挨了一枪,自己烧红了一把匕首硬生生把弹头挖出来,那时候觉得疼入骨髓,但还能忍住了咬牙不出声,不像现在,发自灵魂的疼痛让他浑身肌肉抽搐,五脏六腑挤成一团,脑中想到的全是疼,连自尽的念头都被这种疼痛挤占不见了。
最后蒋不吝无力挣扎,衣裳尽碎光溜溜犹如牵机子般蜷成一团,身上浓黑腥臭的汗汁涌出如浆,凝成一枚黑茧,将口鼻都蒙在里面。
石室内悄无声息,不知过了多久,咔嚓一声,蒋不吝身外黝黑的壳子裂开,蒋不吝从中坐起来,环视身上一圈,只见浑身肌肤莹白如玉,他满意点头,双手一分,手腕上的精钢手铐崩开。蒋不吝拿起断为几截的手铐一搓,搓成一个圆溜溜的钢球,用指头一弹,钢球没入石壁中,石壁上只剩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孔!
蒋不吝哈哈大笑不已,起身对金雕尸体一揖到地道:“方歌道友!你虽欲夺舍于我,但若无你,我也难以成活,更遑论这一身修为!你夺舍我,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我不怨你,埋你于斯!你之心愿,吾助你如愿!”
说罢蒋不吝运妖力将金雕尸身浮于半空,抬手一引挖去石室底部一大块岩石,将金雕尸身小心安放在岩坑底部,化石为泥隆起一个坟头将金雕掩埋起来。
“哼!拜月妖教!”蒋不吝看着金雕坟头恨恨道。
蒋不吝自己浑然不觉,他已然不是原来的那个蒋不吝了!刚才他说话的口吻,不自觉间带上了金雕方歌的语气,行事做派也有了修士的离尘气息。
蒋不吝不知道何为夺舍,在吞噬了金雕神魂后沉沉睡去,任由金雕神魂和自己魂魄融合,对于金雕的记忆和自己的记忆不加选择的吸收,最后成了这样一个怪胎!金雕的喜好怨怒极大的影响蒋不吝的处事,蒋不吝身上有了抹不去的金雕方歌的影子!
但他的确还是蒋不吝而不是金雕,世事造化莫测!妖力入体蒋不吝应该当场爆体而亡,就算运气好,身体挺过了妖力侵蚀,魂魄也会因受不了金雕神魂的巨大冲击而魂灭,成为没有意识的植物人。
可是蒋不吝居然挺过来了!或许是金雕最后关头送他的一场造化?又或者蒋不吝与金雕达成了某种协议?再或者命中合该蒋不吝得此一报?凡属存在,皆有缘由,不在此深究,且看蒋不吝如何面对这场造化。
蒋不吝将金雕埋葬后,盘坐在石室内默想了片刻,起身看了一眼头顶上金雕挖出来的岩洞,眼中露出狂意,嘴角一撇,走向石室大门推门出去。
石室大门被推开,十几名妖修迎上来!蒋不吝露出微笑向大家拱手一礼!
“方歌道友?!”
“你不是方歌道友!你是谁?!”
“方歌道友哪里去了?难不成被拜月妖人给谋害了!”
蒋不吝刚才在石室中弹出的那枚钢珠击穿了石室墙壁,被经过外面一名妖修发现,以为金雕方歌总算联系上了外间回来,于是马上汇报给繁朔等几名妖修,繁朔带了十几心腹瞒过拜月神教看管弟子前来迎接,哪知石室中出来一个他们不相识的人!
蒋不吝见众妖修七嘴八舌,欲上前拿下他问话,并不慌张,摇身一抖,放出黄蒙蒙的妖气!
“咦……这个气息!方歌兄!你怎生变成了这般模样!”
一名魁梧大汉展臂拦住众妖修,惊问道!
“唉!繁朔兄!各位道友!且听我说!”蒋不吝团团一拜,起身虎目含泪道:“诸位道友!我们都上了拜月恶贼的当了!这里根本就是一处洞天!所谓放我们出去都是骗人的鬼话!当年我在闭关室中挖出一条通道,哪知触动了洞天阵法,被重伤神魂!我修为被封,神魂被创,求救无望,困于斗室千年,神魂欲灭!幸好天不亡我!昨日有一半死之人阴差阳错掉入石室中!我若不管他,他一样命丧黄泉,于是我斟酌之下,行夺舍之事,转为人身,如今一身修为只剩三层,妖不妖,人不人!修为永不得寸进!大道再无指望了!”
蒋不吝拥有金雕方歌的全部记忆,如今七分真三分假的说来,加上他唱作俱佳,演得众妖修深信不疑。
“方歌兄!你受累了!你这一身修为我豁出命去也要想办法帮你恢复!原来我们在洞天之中,难怪这些年没有一个能逃出去的,唉!看来只有另想法子了……先不说这些,方歌兄逃过大难!我为方歌兄摆酒压惊!方歌兄如今变成这般模样,需想个法子哄骗过拜月妖人……”妖修繁朔说道,和一众妖修一起拉着蒋不吝就走。
“诸位道友!莫慌莫慌!容我说完!”蒋不吝可不想呆在这个危险重重的洞天中,他之所以没有直接从金雕挖出的洞里一走了之,一是要完成金雕的心愿,二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他身为黑道枭雄的打算。
“我如今夺舍成功,洞天阵法对我不起作用,我可以潜出洞天!今日特地出来和诸位交代,诸位千万小心莫要露出马脚!使我一腔苦心付为流水!”
……
石室中,妖修繁朔和冯思、冯广送别蒋不吝,蒋不吝言明自己可以逃离洞天后,让诸妖修欣喜异常,哪里还有心思为蒋不吝摆酒压惊。当下议定,要蒋不吝马上出去联系虎山君救大家出洞天!
蒋不吝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一晃千年,不知道当初的那些道友,如今还剩几人?”
“当年我们这些难兄难弟一人都不少!方歌道友这些年困于斗室不知外间情形,拜月妖教不知哪里来的延命丹药与修为不济者延命!”
“哦!”蒋不吝面上不动声色,心下暗定一定要将这种延命丹药收入囊中!
蒋不吝还要开口问问其他情况,突然抬头向头顶石室那条笔直的山洞看去。
抬眼看了一会,蒋不吝掐指一算连道:“有趣!有趣!三位稍候,我去去就来!”说罢身子一拔,化为青烟飘入洞中。
繁朔、冯思、冯广三人相顾微微叹气,在他们看来,金雕方歌遭此大变,夺舍求生,自己三人有负良多,虽然现在方歌好似心情不差,怕是故意装来让他们宽心的。
蒋不吝发现一件趣事,让他无暇他顾,这件趣事就是胥化舒下来山谷了!
胥化舒在山崖上的一条小裂缝上打入一枚岩钉,又在旁边十几厘米处用冲击钻打了一枚膨胀钉,挂好主绳,身子荡在空中稍事休息。他没有想到这里的岩壁如此难以攀爬,原本以为用绳索悬降很快可以下到山谷,可是岩壁上一层滑溜溜的青苔,没有着力的地方可供蹬腿减缓下降速度,只能缓缓攀爬下来,山壁上又很少有可供打入岩钉的缝隙,更没有岩架之类可供落脚休息处。离胥化舒下山谷已经两个多小时了,才下到一半,一路靠冲击钻打入的膨胀钉固定。
胥化舒擦掉额头上的汗珠,拿出背包里的水壶喝了两口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烟已经被他身上的汗水浸得半湿,用打火机点了半天才点着。胥化舒狠狠抽了一口,低头向下看去,头顶安全帽上的探照灯射出橘黄色的光线,照出十几米远就被翻滚的雾气吞噬不见,底下仍是黑漆漆深不见底。
胥化舒缓了口气,挂在半空一边休息,一边寻找下一个可以打入膨胀钉的地点。
突然一个声音惊得他口中香烟掉落,身子挂在安全绳上剧烈晃荡!
“胥大队长!深夜有这闲工夫攀岩抽烟?给我也来一根怎么样?”
胥化舒身上汗毛乍竖,想转过来看自己身后是什么东西在说话,他现在悬在半空,没有着力处,身子晃荡着就是转不过来!胥化舒抓住安全绳双手拉起,爬到上面打入膨胀钉的固定处,一只手扒住安全环固定住身子,这才勉强半转过身来。
头顶橘黄色的灯柱照射出一个人的身影,蒋不吝悬浮在离他三四米处的虚空中!
“蒋不吝!你……你是人是鬼!”胥化舒的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发颤,任谁大半夜孤身一人在黑漆漆的半空遇到已死之人都会心头发颤。
“嘿嘿!拜胥大队长所赐,我现在非人非鬼!”说着蒋不吝伸手从胥化舒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放在鼻下闻了闻,可能是烟太差的原因,蒋不吝皱眉感觉味道不好,用手指一抹,点燃了香烟放入嘴里吸了一口。
胥化舒镇定下来,左手抓住安全扣,右手放到身后腰间的枪套上,摆动头顶的探照灯上下打量蒋不吝,试图在蒋不吝身上找出吊着的安全绳。胥化舒大脑飞快的转动着,运用这些年当刑警培养出的缜密逻辑思维推断事情背后的真想,他不相信世上有鬼神!觉得蒋不吝一定是早已和同伙商量好了,以这处山谷作为据点,这里应该是他们苦心经营之处,所以蒋不吝敢大胆的跳下来,还在自己身后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