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海上春意浓（二）

###第3章　海上春意浓（二）

信羽良抬头看向黑漆大门上面透出的灯火，让人感觉到是压抑。他又回身看向脚下的街道，是那样漫长延伸向无尽的夜色里，他的脚步很快消失在夜幕当中，任家公馆门前又恢复了刚才的寂静，沉默在慢慢的黑夜中。

春风渐渐平息下来，空气里带着潮湿的冷气，春雨后的夜晚满处都是清新的气息，雨后的地面带着雨丝的印记，一条石板路两旁的树上挂着晶莹的水珠闪闪发亮。

任永熙走的很快，刚刚进入院中，就被客厅内传出的喜悦和热闹所吸引，他径直朝客厅走去，来到台阶之上，正想推门进去，一侧身正好看见管家对他招手，他赶紧下了台阶，带着惊异的表情，来到管家身旁，院子有些静，偶尔只能听到春风吹拂树叶的声音。

管家看着任永熙，说道：“少爷，恭喜你了。”任永熙微微一愣，看向远处厢房内的灯火显得更加深邃了。他瞪大了眼睛，问道：“恭喜我，为什么？”管家看向任永熙身后不远处的客厅，问道：“少爷，你知道客厅里来的是什么人吗？”任永熙一个半转身，看向客厅，却没看清屋内的客人，于是，问道：“什么人？也不过是跟我们一样的人！”

管家摇摇头，高兴的对任永熙说道：“少爷，客厅里的人那可不一般，那位老爷是上海赫赫有名的易松年，是做大生意的，那位姑娘是易松年的宝贝女儿。”

任永熙听闻此话，吃惊的望着管家，他想问什么，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更不知道从何问起。

管家看着任永熙一脸的诧异，紧接着：“少爷，易松年带着他的宝贝女儿，是来与你订婚的，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

任永熙轻轻倒退了两步，心里有点紧张，他做了个深呼吸放松了一下，说道：“易松年，我知道是我父亲生前曾经一起跑过码头的，现在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实业家，他的女儿易洁美，是我们学校同学会的红人，我从来也没有跟他女儿接触过，人家怎么会看上我？再说，这也门不当户不对的。”管家听完任永熙的话，说道：“少爷，原来你们认识，那就再好不过了。”任永熙眉头一皱，低声说道：“好什么好？我把书放回去，你先下去吧。”

管家答应一声下去了，任永熙慢慢的走向西侧的厢房，路旁的树叶又再次飒飒的作响，他感觉这个晚上，有时特别的温暖有时又特别的阴冷。

任永熙到西厢房的门口上了台阶，正要推门进去，一个中年女人站在西厢房的窗户旁，慈爱的唤道：“少爷，你回来了？太太正等着你吃饭，客厅里来了客人。”说话的人是张婶，她是任家公馆里的年纪最长的仆人，穿着一身蓝色衣裤，说话的时候语气温和，两只眼睛疼爱的看着任永熙，然后，又小心翼翼的看看四周，想再说些什么却又面带难言之隐。

任永熙在台阶上对张婶点点头，语气低沉的回应道：“好，我放了书这就过去。”然后没有再看张婶就进了屋。张婶仍然站在西厢房的窗户旁，透着窗户望着里面的任永熙，将手轻轻放在心口，欲言又止的样子。

任永熙放好书半晌转身出来，看见张婶仍然站在窗户旁边，就礼貌的称呼道：“张婶，您怎么……”还没等张婶开口，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任永熙与张婶同时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原来是任永熙的母亲何氏走了过来，她严厉的质问道：“张婶，你在干什么？还不快点到客厅招呼客人。”

张婶胆怯紧张的回应着：“是，太太。”然后低下了头，紧走几步下了台阶，匆匆向客厅走去。

此时，院子里的又吹来一阵微风，树叶再次飒飒的作响，任永熙感受到了一丝凉意，他来到何氏面前：“娘！”何氏微微点头，笑着说道：“永熙，洁美来了，还有你易伯父，都在客厅等着你吃饭呢！”

任永熙脸上的神色有些让人难以捉摸，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了一个女孩子的影像，是一副刁钻傲慢的嘴脸，不远处客厅窗户里透出来的灯火，跳动着喜悦的光芒，忽然让他的心感到一丝惶恐和不安。但是，面对母亲，他仍然保持着微笑的面容。

任永熙掺扶着母亲何氏慢慢走向客厅，脚步显得有些缓慢，或许他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只是莫名其妙的一种感觉，让人看起来他的脚步显得有些缓慢而已。

推开客厅的门，屋内的景象非常惹人注意。屋内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位长者，大约五十来岁，看上去满目风云，脸色慈祥却带着很多威严与专制。在这位长者旁边，坐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孩子，一头波浪起伏的秀发，批肩而下，红色的朱唇，白皙的皮肤，加上一身西洋风格的桔色裙装，腰间系着一个黄色的蝴蝶结，给人一种刁蛮任性的感觉。

进屋之后，任永熙赶紧礼貌的问候道：“易伯父，近来可好？小侄早听母亲说起您，只是一直未能登门拜访，实在惭愧。”这位被任永熙称呼为易伯父的人，正是上海赫赫有名的实业家易松年，是做银行生意的，在上海这个地方，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租界里的洋人对他都敬畏三分。

“永熙，你易伯父很忙，今天特意来到咱们家，真是让我们任家上上下下都感觉到了蓬荜生辉。”何氏在一旁客气骄傲的说着。

易松年站起身来，拍了拍任永熙的肩膀，点点头也非常客气的赞赏道：“永熙这孩子不错，有出息。”

此时，那位身穿西洋裙装的女孩子已经站起身来，来到任永熙的面前，挽住易松年的胳膊“爹……”易松年会意了女儿的心思，拍拍易洁美的手，笑着说道：“永熙与洁美都在中国公学读书，想必也很熟了，我就不介绍了，你们自己去聊吧。”

易洁美看着任永熙，一瞪眼睛，然后：“哼！”了一声，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挽着父亲易松年的胳膊，显得目中无人。

任永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易洁美，所以，仔细端详了一下易洁美，觉得这个女孩子很潮流时尚，也很漂亮，就是感觉太刁钻任性傲慢无礼了。

易洁美见任永熙盯着自己上下左右的看个没完，也把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她看了看自己的高跟皮鞋没问题，裙子没问题，手指甲没问题，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也觉得没问题，然后，从父亲易松年的胳膊上撤下自己的手臂，一只手指着任永熙有些发怒道：“喂，你看够了吗？我哪里有问题了？”

任永熙被她这么一问，感觉非常尴尬，竟然不知道该与易洁美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