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海上春意浓(一)
依然是上海,改革开放的上海,整个都市都是摩天的高楼,来往的车水马龙,一辆汽车行驶到黄浦江畔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位老人,他带着一幅金丝眼镜,慢慢走到黄浦江畔,望着暮色的夕阳,看着滚滚东流的黄浦江,这位老人悄悄吟诵起了唐代诗人王维的一首古诗:清川带长薄,车马去闲闲。流水如有意,暮禽相与还。荒城临古渡,落日满秋山。……老人吟诵这首古诗,眼角泛起了泪珠,他摘下金丝眼镜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然后面对黄埔江,叹息道:“银兰,如果今天你还活着,上海一定是你温暖的家园,永熙,如果你没有离开大陆,上海就是你文化的摇篮,这太像一场梦了!”
这位老人名叫信羽良,已经过了耄耋之年,伫立在黄浦江畔,回忆起了往事......民国初期,上海,那一个春天,对人来说,总是给人一种沉醉的感觉,细细的雨中,夹着微微的风有些清新,却又吹得面庞好疼好疼的,雨丝扎在脸上,凉凉的,行人在路上缓缓的走着,好像躲不开这春天的微风细雨,也只能任凭这春风春雨悄然的刮着、下着。
远远望去,上海繁华的街头,来往的车辆,行走的人们,都在不约而同的观望着春风春雨带来的景色。雨丝一滴滴的落下,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自然,湿漉漉的从天空中飘落下来,落在人们的身上,落在人们的脸上。
微风细雨变得越来越清新,越来越晶莹,街道两旁都是活泼的色彩,衬托着青春的姿态,雨点落地的声音虽然是那么细密,却好像在告诉人们,春天来了。
此时,刚刚接近黄昏,空气有些湿冷,那些朦胧中的阁楼,显得古风怡然,然而,再妩媚的江南秀色,也挽留不住人们此刻的脚步,借着消退的白昼,依然可以看清街上行走的人们,纷纷在赶往自己心中的梦乡。
“永熙,你先回去给伯母说一声,明天到我家来一趟。”说话的这个男青年,一张椭圆形的脸上写满了稚气,眼睛清澈而明亮,却显得刚毅有力,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他穿着一身学生制服,手里捧着几本书,快走几步,追上了上去。
走前面的男青年是任永熙,同样穿着一身学生制服,年纪相仿,只是体态稍稍高一些,清瘦稚嫩的脸上,有一幅金丝眼镜,格外明显,表情略带有些欢喜,却又带着一丝无奈。“好……羽良,你父母会不会反对你留学?”他用积极的语调回应之后,又忽然困惑的追问着。
“反对?就算反对,我也要留学……”信羽良毫无疑问的说着,然后拍了拍任永熙的肩膀,“永熙,那你呢?如果伯母反对,你会怎么做?”信羽良关切的注视着任永熙,正在等待他的回答。
任永熙望着前方,沉默了片刻,有些惶恐的说道:“羽良,如果母亲反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父亲早早过逝,是母亲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扔下母亲到美国去,母亲受不了,我更不忍心……”
一阵微风将任永熙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他赶紧用手拢了拢头发,又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停住了脚步。
天空中依然飘着细雨,俩个没有撑伞的青年,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脚下的湿漉漉的街面,街旁是春草的绿色,街上是行人走过的痕迹,因为细雨的飘落,洗尽了一串又一串的脚印,好像唯独留给了他们独自走过。
“永熙,回去吧,说不定,伯母会同意你留学呢!没见到伯母就在这胡思乱想,别想了!”信羽良面带笑容,安慰似的说着。
任永熙点点头,“羽良,你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力量!”然后,脸上出现了孩子般的欢颜。他的一双脚踏着春天的细雨,感觉到了春天的讯息,散发出了希望的声音。
“永熙,你要努力!”信羽良鼓舞道,“只要你努力坚持,伯母就一定会同意你的,只要你勇敢的去努力,就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任永熙微笑着点头,心中全是感激信羽良给自己的友爱和鼓舞。此刻也在想,怎样跟母亲去说,得到母亲的应允,得到信羽良的称赞。
他这样想着,脑海里已经闪现出自己跟母亲对话的情景,想着想着,他喜悦的叫了起来:“羽良,我知道怎么做了。”信羽良有些惊讶,看着他问道:“你知道怎么做了?”
“刚才我已经想好了,跟母亲要说的重点之处。”任永熙带着自信的笑容真切的说着。“我想我要带母亲到美国一起去留学,自然母亲就会答应这件事了。”
信羽良显得很吃惊,他看着任永熙,然后慢慢的笑了起来,“永熙,你既然已经知道该怎么说,就一定能够成功!”任永熙轻轻弹落了头上飞落的雨丝,与信羽良并肩同行,俩个年轻人靠得很近。
细雨停了,微风也住了,道路两旁的春草上挂满了水珠,在渐近的暮色中闪烁发亮,几处街灯萦绕散发的灯光,点亮了这个春天雨后的夜晚,渐渐多了些许温暖与光明。
“永熙,你觉得上海的春天短暂吗?”信羽良略带有文人的情感,这样轻轻问了一句,将任永熙带进了春天的境界里,他欣然一笑,“上海的春天是很短暂,让人感觉不到春天的味道。”
信羽良也是面带笑容,眼睛闪闪发亮,看着路旁每一处带有春意的草木,问道:“那你喜欢上海的春天吗?”任永熙平静的面容不带有任何色彩,淡然的表诉着:“可能我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上海的春天,但是,我却要在心里接受上海的春天,因为这里是我的家乡。”
“哦……那是为什么?”信羽良带着疑问的语气,任永熙居然笑了,“因为上海的春天太短暂了,所以,我说我可能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上海的春天。”
信羽良听后也笑了,他抬起手掌与任永熙相互击了一下手掌,然后俩个青年人就一起往前走下去了。
夜色已经慢慢降临,透着迷茫无尽的夜色,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远处阁楼内已经渐渐温暖的灯火,他们知道,那些灯火背后,一定有着一个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那些草树上闪亮的晶莹的水珠,给这条街道增加了许多点缀,阁楼上燃起的灯火,刹那间给这个春天雨后的夜晚增添了许多光明和温暖。
不知走了多久,一个黑漆的大门出现在了眼前,任永熙停住脚步,对信羽良说道:“羽良,我到家了,你也快回去吧。”信羽良点点头,忽然惊喜的说道:“明天记得一定来我家!”随即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令任永熙开心一笑:“一定记得,你就在家等我好了。”
此时,春天的微风又再次迎面吹来,两个年轻人带着不同的心情感受着春风的气息,街上三三俩俩的行人与他们擦身而过,任家公馆的大门已经徐徐打开,任永熙对信羽良摆摆手,转身进了大门之中。
信羽良看着那慢慢关上的黑漆大门,心中微微感到一丝不安,尤其是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咣当。”的一声闷响,居然是那么深邃那么可怕,让人看不清里面的任何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