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还要继续。
妍儿回来了。
几天后,楚涵带路,我找到她的家。人已经明显消瘦了,头发散乱,眼窝深陷,眼睛里没有了昔日的光彩。
“妍儿,你还好吗?我来接你回家。”
我有些羞愧,却尽量显得很自然,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只是一个毛脚女婿到娘家接回门的小媳妇。
“你还来干什么啊?你走,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她突然发作,歇斯底里把我往门外推。
“啊,别这样,我已经知道错了。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吧,咱回家。”
看到她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有些爱怜,有些心痛,更多的是愧疚。我想抚摸她的秀发。
“别碰我!我觉得你,好恶心!”
她一把打开我的手,一巴掌打在我的右脸上。紧接着,一拳击打在我的小腹上。
武术动作敏捷而凶猛,一气呵成!如非洲猎豹。
我没有做出任何的规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和一拳。
她的力度真的很大啊!我晃了几晃,脸上是如来佛祖戏孙悟空的“五指山”,口里鲜血涌出。
但我强忍着,不想蹲下,更不想抱肚呻唤。我想自己正在上演的,这是不是苦肉计啊?
我用疼痛的皱眉谄媚地看着她,代替心中的内疚,以及两边难以割舍,已经伤了一个的肠断。
“哎呀,妍姐姐,你怎么这么狠心哪!还真打啊?”
王楚涵从包里掏出餐巾纸,轻柔地为我擦拭嘴角的血。
“大叔,你疼吗?555,你要疼就哭吧,好吗?”
哎,湘女啊,貌似我挨打了吧?你哭什么呢?
“哎!你,你怎么不躲啊?军儿,可怜的军儿,你是可以轻易闪开的呀!555。”
妍儿似乎心疼了,也拿着手绢为我抚平伤痕。
神马情况?
哥们挨了打,连哭的权利都没有,别人抢着表演。下一场,是哭砂吗?
风吹来的砂穿过所有的记忆,谁都知道我在想你。
风吹来的砂冥冥在哭泣。难道早就预言了分离?
“妍姐姐,别生气了,行吗?豆豆,嗯,大叔他知道错了,后悔了,来请求你的原谅。要不咱再给他一次机会好吗?就一次。”
时间似乎冻结了。很久很久,我们仨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发呆。
楚涵走过去抱着她,她却一下弯下身子,头靠在楚涵的肩膀上,大声地哭开了。
“妹妹,你说我怎么这么凄惨啊?小时候缺爱,爸爸妈妈都走了,不要我;长大后,很多人追求我,都没看上。好不容易看对眼了,想死心塌跟他过日子吧,没想到,还是个花心大萝卜!555,55555,55,5555555。”
肩膀激烈地上下起伏,眼里泪水盈眶,顺着脸庞和脖子滑下。
“我很少求人,今天诚诚恳恳,算我求你了,跟我回去吧,好吗?妍儿。嘶。”
声音低沉,有点发颤,还有点疼。
“别叫我妍儿,因为你不配!”
人家还在气头上呢,不肯原谅,或许根本就打算分手喽。
“不叫就不叫呗!杨妍同志,杨警官,咱燕京话够标肿吧?如果还不肿,劳您大驾,再接着动手,把咱脸打肿得了,俺就胖了,稳重了,行吗?”
天哪,还有完没完?哥们脾气也上来了。心里忍住了一句话,跟不跟我回去,不跟?拉倒!
“哼!你让我打就打啊?累了,不想打了。”
嘿,有戏,不哭了。头也离开了楚涵的肩膀。
于是我走过去,也不管楚涵在不在,很轻浮地一只食指,勾起了她好看的下巴。
“小妞,给大爷乐一个!你要不乐,大爷给你乐一个,嘿嘿!”
心里想这可是最后一招了。啊,亲爱的妍儿,可千万千万别让哥哥变成黔驴哇!
“扑哧,哼!别以为我笑了就是原谅你了。你休想!一想起你的所作所为我就想吐!”笑容,眼泪,俏脸寒霜。
得!无计可施喽。
“哎,妍姐姐,给我讲讲你们这次去M国边境抓毒贩的故事吧!抓到了吗?”
王楚涵抱着妍儿,两人坐在长沙发上。我很尴尬,讪讪的,不知道应该走还是不走?端坐在单人沙发上,心里又很好奇。
“嗯,好呀。妹妹,还是你的职业好!我和战友们,危险大着呢。”她轻轻地握着王楚涵的手。
“啊?妍姐姐,你可别吓我!你的战友牺牲了吗?”
王楚涵,银行白领,除了男朋友挑花了眼,暂时还没有外,可以说家庭幸福,事业如意,一帆风顺。有一次聚会,还得意地说起她在行里面,可是行长的大红人!
“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啊!不是因为我爸是副市长。而是烟草公司和供电局被我拿下了,嗯,这两个单位存款多。因为管着临近几个市的业务,有时候,我们银行完不成存款任务,给他们老总一说,随便调一点到东海就成了!”说话时,还很骄傲,很自豪。
“对了,我啊,在行里面也是很自由的。行长说了,有事情才叫我去开会。平时,只要协调好两个大客户就可以了。爱来不来,但是不准掉链子。”
其实我觉得,王楚涵业务这么顺利,背后难免没有她老爸的影子。
可是,人家大学是自己考的财经类金融专业。学校分配她去工业银行,人家不乐意,自己去考的那个商业银行。从门柜出纳业务干到会计,最后才到信贷部。
我想这也不算她老爸为她以权谋私吧?
“哦,那倒没有。因为我们这次去的都是老缉毒巡捕和刑警。可是景海当地配合的一个巡捕牺牲了!好惨啊,被“夜枭”一枪打中眉心。”妍儿有些伤感。
“那是怎么回事呢?难道那个巡捕,他没有带武器吗?还是没有戴钢盔?”王楚涵看我使了个眼色,就替我问道。
“不是。他本来只是一个协警,没有严格训练过。到了毒贩藏身的小区四楼,我分配任务时,还强调他作为第二梯队最后再上。
武警的一个中队长,也给他拿来了防弹背心和钢盔。谁知道他,唉!说什么都不听劝呀。”
妍儿眼里突然有了泪花。
“他给我们队里的一个老巡捕说,哈哈,你们东海来的就是胆小!等会儿你们踹开门,我第一个冲进去。只要拿着枪,对着犯罪分子一指,他们不得抱着头蹲下,立马投降啊?!他豪气干云地说。
我三哥扬子江的老同学,春城的缉毒警成俊杰,也配合了这次行动。他语重心长地告诫了那个协警要小心。
呵呵呵,你们哪,行动不果断,计划也不周密。所以才在化装成买毒品的人接头时,让夜枭狗*的看出破绽了!待会儿看我的吧。
他继续要强,还小小地打击了两地战友的自尊心。
不听劝哪!也可能真的是现在的电影不真实,给他造成了错觉。也许他压根儿就不知道,现实中,特别是境外毒贩分工明确,组织严密,残酷无情。
早些时候,我们的战友装成被抓的“鬼手”。谁知道百密一疏,在和夜枭接头的时候出了纰漏。“鬼手”竟然是个左撇子!
我们的战友右手提着密码箱,在边境地带的小树林里接头时,被识破了。
还好他反应快,从夜枭的眼里发现了狐疑和一瞬而逝的杀气。一个侧扑,躲过了致命的一枪。
枪响后,知道已经暴露,我们只好由智取改为强攻!逃回M国的路线已经被边防团封锁了。我们和当地警方以及边防支队、武警支队的官兵们一起发起了进攻。
夜枭利用地形熟,逃到了一个小镇的小区里。”
妍儿的叙述暂时中断,因为我突然感觉肚子剧痛起来,豆大的汗珠在额头上渗出。我强忍着,强撑着想悄悄溜进卫生间洗一下脸。
却被正对我的王楚涵发现了。
“大叔啊,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她立刻小跑过来扶住我。
“没事,我可能肚子不舒服,先去一下洗手间。你们继续聊吧,啊,别管我。”
哥们有些窘迫,还号称八卦掌的练家子,被一个小美女打成这样,唉,羞死俺的教练——二爸了。
“哎呀!快,我们扶你去床上,没事吧?刘无业。你怎么这么不经打啊?还有,你也真的很笨,不会躲开吗?”
妍儿就是这样的性格,明明心疼得要死,但嘴上还教训人呢。
很快,我被扶到客房床上,两个美女端来热水,拿来了毛巾,还有碘酒。
空调制热了。
一点也不害羞,大大方方给哥们上衣脱了,开始热敷和擦碘酒。
我只好闭上眼睛,估计脸红了。毕竟,王楚涵是小那么多的一个姑娘。
折腾了好一会,盖上了被子。两个美女,如花似玉地坐在我的床边,继续莺莺燕燕。
“哎,妍姐姐,后来呢?”
王楚涵津津有味问。
“唉!后来,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冲到了最前面。一个武警战士一脚踹开门后,他第一个冲进去了,还大喊缴枪不杀!
遗憾的是:夜枭和三个毒贩坐在对着门的凳子上,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抬手就是一枪。协警是多么好的人哪!热情,正直,勇敢,还陪我们去逛街,请我们吃当地的特产和小吃。
牺牲的那一天,正好是29岁生日,留下一个三岁的女儿和她的妈妈。”
妍儿心情很沉痛,停了好一会,才接着讲。
“三个小喽喽受伤后,当场被活捉!可是狡猾的夜枭,趁同伙的掩护,用事先就接好的床单从四楼滑下,消失在夜幕中。”
妍儿讲完了,心里还是很沉重。也许是为自己指挥行动前,遗漏了左撇子这个细节而懊悔吧?
“对了,妍姐姐,我听说黑三角是世界上最大的毒品基地,是吗?”
王楚涵好奇地问道。我也假寐,竖起耳朵呢。
“嗯,据我掌握的情报是这样的:普通的农民,因为穷山恶水没有什么像样的生计,贫瘠的土地上才能盛开那罪恶之花——罂粟啊!三不管地区,更加助长了这种罪恶。
湄公河惨案,让对于黑三角不熟的人,开始认识和了解黑三角,而曾经慢慢淡出人们视野的黑三角,又漫漫浮现在曾经知晓它的人面前。
湄公河是东南亚最大的河流,而他周围就是老涡、太国、M国三国,沿岸还存在各种违法的私人地下赌场。曾经三不管的黑三角地区,据传在湄公河上买毒品,跟买方便面一样容易。
在其辉煌的时代,几乎世界毒品的近五成来自于黑三角。
它相比于墨希哥的毒帮,势力和实力或许更为强大,最早背景可以追溯到逃亡的国民党残部时期,到后来的垄断80%黑三角毒品线的坤沙集团,都具备强大火力,可以跟政府军相抗衡。
想想该有多强大。但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开始,黑三角周围三国开始联合围剿和清扫毒品,并且政府成立专项资金,推行经济作物来代替鸦片种植。坤沙集团受到极大的打击,最后1996年投降政府。渐渐地,中亚黑新月慢慢代替了黑三角。
2007年,M国北部的鸦片种植又死灰复燃,产量也逐年上升,随后老涡和太国产量也跟着上升。
表面上,湄公河惨案凶手是糯康,其实说到底,依旧是源于腐败。据传糯康在这三国的高层都有打点,才会如此得意,而在当地的一些穷困的小村落小部族里,他却被视为“劫富济贫的罗宾汉”。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大的贩毒集团坤枭!就是他手下的马仔,“落叶飞”枪杀了我爸。”
妍儿讲完了,我还在想,“落叶飞”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想不起来,就继续闭着眼睛。
感觉自己已经间接走进了毒品的残酷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