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没有陆胤昕的生活

霍辰良径直开车到了北海道大学病院，林轻下车的时候一点迟疑都没有，步伐轻快地仿佛是要去度假一样。医院门口也有人接他们，领着林轻直接去了医生的办公室。那人跟霍辰良相识，因为林轻毕竟是个女人，他便差遣在这儿工作的一个中国护士过来帮着招待。
看样子定然是靠得住的，小护士充当林轻的翻译讲了请求。那女医生大约五十来岁的样子，看着林轻跟自家闺女差不多的年纪，再加上长得又这么可人儿，完全没料到她竟然是过来做流产的，女医生毫不掩饰的直摇头，嘴边还说着什么。
“医生问您是不是真的考虑好了，您看？”小护士连忙翻译给她听。
林轻低垂着双眸，长睫敛住了眸光里的神色。她扬起笑容，“考虑好了。”
小护士看她毫不迟疑的样子，将信将疑的全给翻译了过去。女医生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同意了。
此间，霍辰良一直在那人的陪同下在外面等林轻。
“胎儿的胎盘已经形成，您现在只能考虑做引产手术。”
“嗯，听医生的安排。”她点点头，顺从的去做术前检查。
林轻坐在病床上，怔怔的看着远处湖蓝色的木门，外面不断有人经过，有年老的老头儿老太太，还有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妈妈。
女医生经手这类手术不知有多少，尽管语言不通，可人的表情是不分国界的。她两眼一瞟就知道林轻这人心思断的不彻底。女医生一边看着仪器，有些担忧的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您之前腹部受过创伤，引产手术时可能会损伤子宫壁，到时候会比较痛，而且，”小护士顿了顿，语气有些凝重，“无法保证术后一定不会对生育能力造成影响。”这么一个面赛芙蓉的妙人，外边那男人也不知是安得什么心竟然肯让她来引产。不免有些为她打抱不平起来。“或者您去跟您先生商量商量吧，好歹是条生命，再说要是伤了身子留下后患也太不值当了，您说是不是？”
林轻有些泄气的软下了身子，双眼微闭着不说话。女医生冲边上的人挥挥手，一行人便轻手轻脚的走出去了。
霍辰良在外边的走廊上看见医生护士都走了出来，陪在他身边的老钟赶忙上前问了几句。
“病人腹部之前受过创伤，如若坚持引产可能导致她日后无法生育。”那人一五一十的给霍辰良道明了缘由，手心里也捏着一把汗。
霍辰良瞳孔里的神色讳莫如深，叫人一时也猜不透心里到底思量着些什么。老钟站在他身边，安静的等下文没再说话。
他几乎就要忍不住迈步进去，可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自己。巧取豪夺来的总归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他又何必多此一举给两人心上徒增些裂痕呢。霍辰良甚至觉得自己手中似乎正在流逝着什么东西，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掌猛然间握得紧紧的，指骨突兀，连手背上的青筋都开始暴起。他闭上双眸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回到了座椅里。
既然都决定要过来了，又何必给自己找些不必要的麻烦，林轻在床上躺着休息了会儿，然后毫不犹豫的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霍辰良在外面看着女医生领着一行人又进去手术室的时候，西服里面的衬衫都被冷汗浸的湿透了。他有些突兀的勾起唇角，脸上端着笑容，似是终于了了心愿。“钟哥，你说那姑娘要是当我媳妇，是不是很不错？”
老钟被他这话弄得有些稀里糊涂，不过看着他鲜少情绪外露的，这会儿竟然有些喜形于色，他笑着点点头，“你小子捡了大便宜了。”
霍辰良得意的挑挑眉毛，“老天爷到了还是眷顾着我的。”语气里洋溢着满满的喜悦。
林轻在医生的吩咐下屈起膝盖，一只拳头却还是忍不住进攥着床单，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她心跳咚咚声如擂战鼓，蹦蹦蹦的撞得她心里的不安愈甚。紧闭的双眸还在忍不住发颤，她咬紧双唇却愣是没有出声。
当冰凉的仪器终于贴上肌肤的时候，林轻一阵痉挛，似是被电流击过一般。她紧握着拳头的手突然间无力的张开，林轻有些绝望的张开柔唇，“我不做了。”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仿佛用尽了毕生的精力。
霍辰良猛然间从座椅里起身，准备冲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医生边摇头边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最终，林轻还是没放下。
已经将危险早就说与他听了，霍辰良那一会儿的沉默也不过是在轻缓着自己有些沉重的心情。他早就做好了决定，林轻肯为他踏进医院就行，至于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就在他满心欢喜的想要去当那个最珍惜她的人的时候，林轻已经先他一步放弃了。霍辰良有些颓然的让开了道让医生离开。
林轻抱着双膝坐在病床上，眸间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的落在膝盖上。霍辰良在入口处看着灯光下的她无助的蜷在那儿哭得身子都有些颤抖，双腿沉重的愣是迈不开一步。
仿若心有灵犀一样，林轻抬起头看向他那边，双眸还是泪眼婆娑的。她有些僵硬的扯出笑容，缓缓的开口，“霍辰良，我还是怕。”
他浅笑着到她身边坐下，温柔的将她揽入怀中，“怕就不要了，我们回去。”他的声音似乎有某种魔力，将林轻原本无依无靠的心暖了过来。
谁都没有挑明，林轻到底怕的是手术会造成的后果，还是，畏惧失去陆胤昕的那种生活。
从医院出来之后，林轻拦住了霍辰良要送她回温泉会所的想法，“暂时不想回去，换个地方吧。”
霍辰良轻声嗯了一声，便调转了方向。带回了霍辰良入住的那间酒店。他一直将林轻送到了房间门口。“休息一下，等会我带你去吃晚餐。”
她点点头，话也没说就进去了。
门刚要合上，林轻看到他似是还有花还说便直接将门有重新拉开，“什么？”她仰着秀脸看着眼前的男人，稍带些不解的神色，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娇俏可人。
“没有。”霍辰良唇边弯起一个弧度，眉眼间有些宠溺的意味。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五点半过来叫你。”
“嗯好。”林轻的喉咙也似乎被什么给堵住了，应了一声之后再也说不出话来。罢了，等会再说吧。她回身再次关上了门。
检查时候仪器贴上肌肤那种冻到心里的感觉已然弥漫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将自己淹没在盛满了热水的浴缸里泡了好一会儿这才稍微恢复了些。她披着浴袍盘腿坐在床上，漫无目的的换着台，讲的都是日语她也听不懂，按了一会儿索性直接把电视给关了。距离霍辰良来的时间还有会儿，林轻终于留出来心思去查看手机了。
可一打开只有唐可欣一条短信，未接电话一个都没有。
‘在哪儿？胤昕哥出去找你了。’陆胤昕来找过她？林轻心里咯噔一下，仔细回想了一下，并没发现路途中遇到任何跟他相似的人。林轻给她回了条：‘我明儿回来，他回去了吗？’林轻有些庆幸，如果陆胤昕真的把她给找到，那今儿定然就不会这么消停。那时候她要是真的将孩子给拿掉了，陆胤昕会是什么反应？她不禁在脑子里勾画着种种可能。如此七想八想再收到唐可欣的短信已经是半小时以后，林轻已经打扮好准备出去吃晚餐了。
‘回来了，说没找到你。’她刚看完这一条，唐可欣另一条短信又来了：‘鬼才信他的话，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林轻确实想不起来任何可能遇到陆胤昕的场景，索性也懒得再费些脑力了，丢了手机直接出了房间。
虽然身在日本，可他们却是没有那么入乡随俗。霍辰良带她到餐厅里去吃西餐，主要还是怕林轻被那些生鱼片的腥味勾的孕吐，到头来吃饭的兴致又没了。
他将牛排切好才给林轻换了过去，林轻有些不好意思，“霍辰良…”
“吃完了饭咱们去看歌舞伎舞剧，如果不累的话。”他却生生将林轻还未说完的话语给截住了，很自自然然的说了这么一个提议。
林轻不明白他的意思，可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那还得看吃晚饭走不走的动道了。”言语间便轻松了许多。
霍辰良有些无奈的冲她笑了一下，“你怎么开心怎么办。”跟陆胤昕一样，也是顺着她的意思，宠的很。
他似乎在逃避者什么，林轻觉得自己或许能猜到。此后她没有再继续那会儿被他截断的话题，其乐融融的吃完了饭，随后便跟着他去了酒店的礼堂欣赏舞剧。舞蹈虽美，林轻却有些心不在焉的，僵硬的随着观众鼓掌微笑，可若细看便会发现，她的笑意是未到眼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