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梦境太多，回忆太多，像魔鬼一样撕扯着她，苏婳冷汗涔涔地从噩梦里醒来，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适应周围的环境。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她突然有些倦了，想要躲到深远的一个壳里。满心的痛楚，像一只木筏被无数双手慢慢推进，再一看，居然是连誉川和妈妈抱在一起。
连城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苏婳给自己涂了蜡笔小新的毛毛虫眉毛，看见他笑着问：“好看吗，我觉得挺适合我的。”
“婳婳，你……”
苏婳笑起来：“有吃的吗，我饿了。”
连城看着苏婳狼吞虎咽吃东西，从口袋里掏出烟，那是一包还未拆封的。他把中间的一支抽出来倒插回去，看见苏婳看着他，就耸耸肩说这样可以许愿。苏婳放下筷子，抢过烟抽了一支出来，放在鼻子那里闻了闻，又笑着放回去。
当苏婳说出那个噩梦的时候，连城没笑，她自己倒是咯咯笑起来。停下来之后说：“当听见你骂我疯子的时候，我居然把汽油泼在你身上，然后抱着你打开了打火机。可是我被小商店的老板娘骗了，那个打火机根本没冒起哪怕一点点的火花。然后你站起来甩了我一巴掌，大喊着让人把我拖出去毙了。”
连城轻轻拥住苏婳：“婳婳，是我不好，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居然没在你身边。”
苏婳终于哭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哭泣。要不是周月明和其他人进来，她估计得哭到天黑，或者明天太阳出来。进来了很多人，苏婳看见连誉川和周月明站在一起，心里冒起了不知名的小泡泡，她蓦地发现自己心中的某些东西并不如想象中的坚固，像是心里面有一只蛀虫，掏空了心，只留假象，只等轰然倒塌的那一天。
苏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我想出院，不想在医院。”
连誉川笑着说：“没关系，回家有那么多人照顾你，还有我。”
听见家那个字眼，苏婳心里的坚冰慢慢融化了，看着连城。连城眼神闪了闪，帮她穿外套，说要打电话给方叔，让他回去相思湾准备准备。苏婳说不想回相思湾，想跟连誉川回家。
这下，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除了连誉川，他也被苏婳说的回家那个词震撼到了。看见她的笑容，连誉川点点头，说那就不去相思湾了。他一旦发话，那是没有人敢反对的，于是一伙人浩浩荡荡想着连家的老宅子出发。
苏婳是连城抱着下楼的，她把脸趴在他脖子那里，小声说想吃酸菜鱼。连城点点头，在她额头上亲一口，宠溺地说：“只要你好好的，想吃什么我都满足你。”
“那你让我给你画蜡笔小新的眉毛。”
“好。”
“那你说你爱我。”
“婳婳，我爱你。”
苏婳咯咯笑起来，笑得连城的心慌乱起来，觉得闻见了暴风雨的味道。坐上车之后苏婳对旁边的周月明说：“妈妈，连城肠胃不好，你给他做几个茉莉花的香囊吊坠吧？”
周月明点点头说好，转过身的时候烟圈就红了，坐在前面的连誉川回过头，看了一眼。苏婳从那一眼看出了很多东西，有矛盾有爱怜还有不舍，更多的是一种欲说还休。
苏婳偏过头靠在连城肩膀上，闭上眼睛慢慢睡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李妈还有小倩，两个人正在窗台那里浇花。苏婳看着一盆盆茉莉，愣了愣神之后又闭上了眼睛。
爸爸在前面喊：“婳婳，你跟着爸爸，永远不会走丢。”
苏婳小跑上去，跳上爸爸的背，嘻嘻哈哈说要去采蘑菇。爸爸就说，现在是冬天，哪里还有蘑菇，等来年夏天我们再去。苏婳就说，只要跟爸爸在一起，去哪里都是好的。
爸爸死的时候苏婳正在街上看人家下棋，有一个人急匆匆地找到她：“苏婳，你爸爸出事了，快找你妈妈去。”
她第一反应就是哭，以为爸爸是不是生病了，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把存钱罐摔坏，把里面的钱全部拿出来，就往外跑。沈天从外面跑进来，两个人撞在一起，苏婳爬起来抓着他就问：“我爸爸呢，我爸爸呢？”
沈天一把抱住她：“婳婳，没事的，相信我，没事的。”
她一把推开他，第一次对他怒吼：“我问你，我爸爸呢？我要爸爸，我要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