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网友

　　晚饭时，张管家专门做了何雪晴爱吃的清蒸鲈鱼，阿霞去楼上请素玉，素玉一口回绝，说晚上不吃饭。
开饭时，只有何雪晴独自坐在餐桌旁，何雪晴就拉张管家坐下一起吃，两人又说又笑吃到一半，突然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立到她们面前。
素玉不知什么时候走下楼，脸上带着气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张管家急忙回厨房给她盛饭。素玉今天戴着假发和沙巾，受伤的地方很好地藏进纱巾里，道显出几分俏丽和时尚。
“你的装扮很漂亮呀。”何雪晴笑着说，她真心想讨素玉开心。
“当然，”素玉不买她的帐，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漂亮十倍，你长得太一般了。我说的是实话，真的，我哥的哪一任女朋友都比你漂亮，尤其你的前任。”
“前任？”何雪晴重复着，脸上一阵尴尬，明知道这些与她无关，但心里就是不舒服，既然自己对他没有爱情，为什么还这么在意呢？她忍不住，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你好奇了，你想知道吗？”素玉把她那半张好脸对着何雪晴，狡黠地眨了下眼，“她叫蕊蕊，她扔下我哥去了美国，不过，她会回来的，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一个男人会像我哥一样宠着她。你知道被人宠的感觉吗？你没有过吧，你别以为我哥娶你就是爱你，他只不过需要一个女人为他生孩子传香火，你只是一个工具而矣。”
“够了，我不想听了。”何雪晴面色发白，她已被彻底激怒，她霍地站起身，大声说，“就算这样我也比你没人要强。”
“你说什么？”素玉也站起来，头上纱巾的一角松开，露出红血丝暴突的伤脸。
何雪晴有些后悔刚才的话出口太重，就撇下她，向楼梯跑去，她飞快地跑上楼。她身后响起脚步声，她一回头，素玉竟然撵上来，她一把抓住何雪晴的胳膊，脸上露出疯狂的表情，“你再说一遍？”
张管家从楼梯上跑过来，大声喊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
“我已经对她好好说了，”素玉癫狂地大喊大叫，一只手仍然死死抓住何雪晴的胳膊。何雪晴实在想摆脱她，就用力甩手，一只手“啪”的扇到素玉包着纱巾的受伤的脸上，素玉一声惊叫，紧接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喊起来，“你看见了，她打我，她竟然打我——”
何雪晴推开素玉跑到自己房间，猛的关上门，身体靠到门背后，失声哭起来。走廊里素玉仍然不依不饶地又喊又叫，突然，一个声音在门外炸响：
“闹什么？闭嘴。”是陈秋风的声音，他回来了。
走廊里静下来，楼梯上上传来脚步声。何雪晴心想，他们下楼了？可自己打了素玉这件事陈秋风会怪罪她吗？但一想到素玉刚才的话，她心里的憋屈又冒出来，她也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计较他的过去？她想下楼找陈秋风当面问清。
何雪晴轻轻打开门，从门缝中瞥见走廊里两个紧紧相拥的身体。她惊呆了，一动不敢动，她看见素玉靠在陈秋风怀里哭泣，陈秋风安抚着她，一只手轻柔地扶摸她头上的假发。
似乎是冥冥中的感觉，陈秋风猛地回头，一眼看见门缝后何雪晴惨白的脸，她赤着脚站在门边，一双黑亮的眼睛惊惧地望着他。
他急忙推开素玉，脸上露出一丝惊慌，急急地说，“好了，不哭了，回房休息吧。”素玉不听他的，更紧地抱住他的腰。
何雪晴伸出一只手，指着，语无伦次地说，“你们？你们……”
何雪晴身体晃了一下，猛地关上房门，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她转身用身体撞到门上，几乎跌倒，她反手反锁上房门。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两声短而轻的敲门声，“雪晴，开门。”是陈秋风的声音。
“不，我不想看见你。”何雪晴靠到门上，发出竭嘶底里的喊声，“不想……”
陈秋风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不见里面有动静，他的手放到门上，想敲又放下，他叹口气，心里隐隐作痛，他刚才从何雪晴黑漆漆的眼睛里读出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东西，那种不信任和厌恶，让他不敢直视。有些事是越描越黑，解释不清。他把身体靠到门上，心情沮丧地垂下头。
他拿出手机，给何雪晴发了个短信：你到我房间，我们谈谈。
何雪晴很快回复：不了，我睡了。
何雪晴摇着头，把手机扔到床上，然后一头扑到床上。她努力想忘掉刚才看见的一幕，她给出各种解释，努力说服自己。虽然她对自己的婚姻没有倾注太多感情，但是既然母亲和大哥都很满意，她也没必要再纠结，毕竟陈秋风兑现了承诺，他们之间虽然有时候还有一些摩擦，但正在走向夫妻的生活里。
可是，自从素玉出现，家里的气氛好像起了微妙的变化。他在她心里的面目越来越模糊，他们兄妹之间似乎多出许多常人所不能领悟的东西，不是暧昧，但也超出平常兄妹的感情。
无解的烦恼让她又想到那个网友，总是在她最无助最需要诉说的时候想到他，她发现自己有些依赖他了，能有一个可以诉说的网友是一件幸福的事。
何雪晴从床上翻身坐起，拿起丢在一边的手机，打开QQ，找到密签。
守住你的秘密：在吗？
屏幕一直没有反应，何雪晴把手机放下，很有耐心的等着，她知道这世上像她这样无事的闲人不多，但对方很快回复了。
密签：在。
守住你的秘密：我说一件事，不知道你信不信？
密签：说吧。
守住你的秘密：这世界我竟然只有你一个可以诉说的人。
密签：是吗，不奇怪。
守住你的秘密：为什么我的生活总是乱七八糟，无法理出个头绪。
秘密：你怎么敢抢我的台词，我感同身受，我的生活更乱，乱得就像一个大停车场，毫无章法。
守住你的秘密：那你找到整治你的停车场的方法了吗？
密签：没有。
守住你的秘密：你的婚姻幸福吗？
密签：别提了，老婆心里有人，但不是我。
守住你的秘密：我不比你强多少，我只是一个生育工具而矣。
密签：那你还跟他过。
守住你的秘密：说我？你呢？
密签：我？我爱她。
守住你的秘密：我有时候恨他。
密签：恨也是爱。
守住你的秘密：不说家里的事了。
密签：换个话题。
守住你的秘密：对了，我忘了谢谢你了，有件事真让你说对了，前几天，我又遇到我闺蜜和发小。我一直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他们了。闺蜜的处境很不好，我很愧疚，不，是罪恶感，我知道她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造成的，但我就是不敢开口说出真相，我不敢说当年是我伪造了那三张约会条。那段无法挽回的惨痛经历横在我们三人之间。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密签：那就不说，守住你的秘密。我看出来了，你的网名就是你的心态的写照。
守住你的秘密：可我心里就是过不去。
密签：甘蔗没有两头甜。换句话说，就是不要既当婊子又立牌坊，明白吗？
守住你的秘密：不明白。
密签：既然你不想被认作恶人，就把恶果担起来。
守住你的秘密：不明白？？
密签：你是头猪呀，帮她摆脱困境，这样做你心里是不是会好过点。
守住你的秘密：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我也是想这样做的，我会倾尽全力去帮她，我一定让她过得好一点。
密签：还有事吗？
守住你的秘密：有，不过现在没了……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我知道这样做会违背协议，但是，打字太慢，还是说话快，而且可以说很多。
陈秋风靠在床上，注视着手机上“守住你的秘密”最后一段话，不由笑出来。他的这位网友傻的可爱。陈秋风关上手机，他本来在对话框里打出了一行文字：
密签：我也很想给你打电话。
好玩之余，他很快就删除了，换上了：不可以，要遵守协议。
他不想失去这个可以交谈的朋友，他很喜欢和她聊天。他很理解网友的处境和心情，不堪的往事，无解的心结。这些相似的经历给了他们之间一种默契。他曾经也有过一段夜不能眠的日子，堵在心里的话无处诉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难得有一个可以放松身心的机会，而一旦把这种虚幻拉回现实，就会变得俗不可耐和目不忍睹，谁会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丑恶阴暗的一面呢。
就让这种友谊瓢在虚幻的空间吧，可以随时拿来享用，又可以随时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