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可追
小奶龙
2024-10-15 20:48
按响顾宅的门铃，只有我自己知道，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门被打开，是个陌生的中年妇女:“小姐，您找谁？”
我张了张口，却发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于现如今的顾家而言，我想我只是个不速之客。
曾经的顾家，早已支离破碎。
我朝中年妇女微微一笑，绕过她进了玄关，轻车熟路的低身去拿拖鞋，身子却僵在半空，这么多年，鞋柜早已不在原位。
“鞋柜在拐角。”沙发上端坐的林安善意提醒。少了五年前咄咄逼人的艳丽，如今竟也有了贵妇的端庄高雅。
我复杂的看她一眼，她只是淡淡一笑。
那中年妇女见状，忙替我拿来客人用的一次性拖鞋。
我机械俯身脱掉高跟鞋，掩住眼底的翻江倒海。她不光占了母亲的位置，占了父亲的心，连顾家，也被她彻头彻尾的改头换面。
“你父亲在书房。”她淡淡开口。我的回归，她并没有太多惊讶。是错觉吗，我竟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沧桑。
“谢谢。”我轻轻颔首。
倒是旁边的中年妇女有些惊讶，应该是不知道顾之航还有个我这样大的女儿。
“妈咪，该讲故事了，不然凝汐睡不着觉觉。”二楼楼梯口处，顾凝汐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眸，手中抱着海绵宝宝造型的抱枕和一本故事书。
我微微眯眸，那抱枕如果没记错的话，是我十五岁生日莫晓雅送的礼物。
林安笑的有些尴尬:“凝汐她瞧着喜欢，我看你也大了……”
“姐姐！？”顾凝汐惊喜的朝楼下跑来，方才的睡意全无，步子很快，险些摔倒。
我心口一窒，楼梯让我思及当年，血腥触目惊心……
林安脸色惨白，刚才的端庄贵气全无，忙不迭的上前接住她，几乎是用吼的:“顾凝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
顾凝汐却毫不被震慑，似是习惯了林安这样紧张她，嬉笑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妈咪发脾气就不好看了。”
未等林安继续呵斥，她将手中的抱枕和故事书塞到林安怀中，跌跌撞撞的向还站在玄关处的我扑来，一口一个“姐姐”，真叫人厌烦。
我退后两步，顾凝汐却依然准确无误的扑进我怀里，娇声侬言:“姐姐，凝汐好想你。”
我眸中闪过片刻的动容，而后脸上浮着厌弃，将她一把推开。
“姐姐……”顾凝汐眨了眨澄澈的双眸带着小心翼翼。她当然不会明白，姐姐为什么那么讨厌她。
我信步上了楼，林安却叫住了我:“凝筱！”
我对她的称呼有些厌恶，皱了皱眉，转身冷冷看她。
“她只是个孩子。”
真可笑，我竟从林安的眼中看到了祈求，曾经那个咄咄逼人的她啊。
我笑的森冷:“林阿姨，当年，我也只是个孩子。”
看吧，她拼命伪装的高雅，终于从她脸上出现了裂痕。脸色惨白，觉不亚于刚才凝汐险些跌倒时的模样。
我笑意更深，回来顾宅，只为恶心林安。除了恶心她，我找不到我今晚住在这儿的理由，五年了，我一点也不想念顾之航，一点儿也没有。
书房门打开的时候，见到我这个不速之客，父亲眼中闪过惊愕，而后是浓浓的愧色。
真是有意思极了，那样一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竟然会有愧疚。
“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他进了书房，见我跟着进来，指了指有些陈旧的沙发，要我先坐下。
偌大的顾宅，唯一没变的恐怕就是这间书房和我的卧室了。这套沙发，是母亲选的，与这间书房，显得格格不入。我当然不会觉得他心里还有我母亲的一席之地。
但凡心里有一点点我的母亲，当年也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娶了身怀六甲的林安。
他走向一旁的茶柜:“想喝些什么？”
难得他还记得曾经我最爱的是苦茶和苦咖啡，只是如今，早已不一样了。
“不用了，我想我们谈话的时间，不会超过一盏茶的功夫。”
我依然站着，左手搭在肩上的挎包，右手拉着行李箱，一副不愿久留的样子。
顾之航低不可闻的叹息，我几乎以为是我听错了，那样高傲的人有什么是值得他去叹息的呢。
“你还是怨爸爸的啊。”
“我哪里敢呢。”我笑的疏离。
“你林阿姨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你有什么怨，别再冲着她了。都是爸爸……”
“您放心，顾家现在这么和睦，我哪里会去可耻的破坏别人家庭呢，您说是吧。”
“凝筱！”顾之航似有怒意，却刻意压住，他始终是亏欠我，又谈何发怒！
他燃了一根香烟:“当年不怪你林阿姨，是我咎由自取，你林阿姨不是那种……”
不是那种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儿吗？
“您不用说了，我懂。”我当然懂，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明骚暗贱，我理解。
顾之航松了口气，以为这些年我已经想开了，他将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那只烟灰缸，也是当年我母亲送的呢。
“我先出去了，留步。”像是客人，我依然带笑。
什么时候，微笑成了我的保护色呢。
事实上，以我如今的身体状况，情绪并不能有太大的起伏，我也只能微笑。
能怎么办呢，再多的旧怨，也显得苍白无力，我真怕当年的不堪揭露时，最后连微笑，也无济于事。
听到楼上书房传来的关门声，楼下沙发上还说着童话故事的母女齐齐朝我看来。
顾凝汐拽住林安的睡袍:“妈咪，凝汐也要回房睡觉觉了。”
林安看我一眼，将她放在地上，随即她朝楼上跑来。
隔着栏杆，我熟视无睹，转身向走廊内走去。我才不会觉得，顾凝汐这么晚不回房间，是为了等我。
“凝筱！”顾之航打开书房门，唤住我。
“还有事吗？”
上楼来的凝汐不安的看我一眼，咬了咬唇，止住脚步:“爸爸，我会自己告诉姐姐的……”
顾之航又是一阵叹息，伸手摸了摸顾凝汐的脑袋:“她毕竟是你妹妹。”
我微微一笑，好心替他补充:“同父异母。”
走至我卧室前才发现我旁边的房间，门被刷成淡粉色，多余的她如今的卧室与我紧紧相挨。
进屋后更是令我瞠目结舌，一墙之隔的两个房间竟然从墙上打通了一扇门，只有一帘月白散珠相隔。
我忽然明白了顾之航方才在楼梯口叫住我欲言又止的用意。
他为了让“家庭和睦”，还真是煞费苦心。
“姐姐，对不起……”顾凝汐垂着头，双指不安的搅动着身前的睡衣。
我皱了皱眉，才发现她不知何时跟了进来，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经十一点了:“快回你房间睡觉。”
顾凝汐却咧开了嘴:“姐姐不生凝汐气，姐姐关心凝汐？”
真吵！
我干脆直接将她粗鲁的抱起，掀开垂帘将她扔回她房间的床上。
我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垂帘摇动发出叮叮的响声。
终于安静了……
包内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起，我并不打算接，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手机依然锲而不舍的响。
是陌生号码。
我划向接通:“你好，打错了，拜拜。”
“顾凝筱！”电话那端，是怒不可遏的怒吼。
我微怔，随即莞尔:“景行哥哥。”
他语气稍缓，却依然是不容置疑的口吻:“下来。”
隔着窗，那辆我再熟悉不过的白色跑车就停在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