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麻。”
软软儒儒的童音很微弱,带着一小点的兴奋和好奇,于莫伊痕却像是从耳边炸开一般,莫伊痕霍然回头,手中匕首自肘尖穿出,斜向上劈过去,扑了个空。
莫伊痕全身的神经都开始绷紧,目光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警惕逡巡。
床底,没有!桌下,没有!书柜,没有!天花板,也没有!
几乎翻遍了整个房间,莫伊痕最后累得瘫坐在室内唯一的椅子上,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的时候一声更为清晰也更为响亮的童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麻麻。”
莫伊痕唰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左手迅速的攥住左耳垂,朝下扯去!
“诶诶诶,别扯别扯,好痛好痛,麻麻麻麻……。”
“好啊!不扯也行,告诉我你是什么东西。”莫伊痕秀挺的眉毛一挑,手下稍稍放松了力道。
“呜呜,我是小鲤鱼啊,麻麻不记得我了呜呜呜呜。”带着哭腔的童声在耳边嘤嘤嘤嘤,莫伊痕囧了。
她一黄花大闺女新时期根正苗红一大好青年就这么喜当娘了,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是圆是扁是人是兽,咳咳,最后一点有待论证。
“别乱叫,我不是你妈,我也不认识什么小鲤鱼小黄鱼的,哪凉快哪呆着去。”
“呜呜麻麻不要我了么,明明在半月湖里你对我笑得那么开心,爹爹说麻麻最喜欢我了,你骗我我好伤心呜呜呜呜。”
小孩的声音越哭越大,莫伊痕感觉自己整个左耳膜都嗡嗡嗡的直响,像一百只蜜蜂钻进耳朵里不停地飞来飞去一样。
“停!不准哭。再哭我就把你扔掉。”
“嗝。”小孩打了个哭嗝,所幸止住了他振聋发聩的魔音。
莫伊痕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很满意小屁孩说停就停的风格,问道: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我耳朵上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第二,你是什么东西?第三,你爹爹是什么东西?”
“我回答了可以跟着你么?”
“看心情。”
“呃。”
似乎是没见过这么绝情的麻麻,小鲤鱼被呛了一下,但是麻麻想听,只要不是爹爹不让说的,小鲤鱼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只要麻麻开心就好。
“上古有神木名姝,生于极北苦寒之地三万英尺海下冰族通神殿,时有上神九华闯四狱八劫之关,受穿骨钉之苦,为当时还是冰族当任圣尊的琳琅采来为增长功力,早日飞升渡劫成神之用,不想神魔大战爆发,琳琅与九华共同抵御魔界入侵时双双丧命,神木流落人间,正好被紫阳真人遇上,收入九华生前的法器之一火葫芦中,之后又被真人转赠给了那谁谁谁的,我就是那葫芦里那条活泼可爱又调皮的小鲤鱼啊,麻麻你还对我笑来着。”小鲤鱼说到那谁谁谁的时候语气万分嫌弃,好像一团烂泥巴糊不上墙的声调,各种不屑。
莫伊痕却没注意到,印象中上次素素发难在海上紫阳真人是送了一个火葫芦给世天,莫伊痕还记得葫芦里面漫天大雾,土地湿润柔软,一踩一个浅坑,湖里面是有条小金鲤鱼时不时的甩着尾巴朝她吐泡泡来着,就是这东西,让他们莫名其妙的跑到齐振那过了惊魂一夜,也是她对世天改变看法的一个转折点。
“继续。”
“麻麻是不是想起来了。”欢呼雀跃的声音。
“没有。”
“哦。”小鲤鱼的声音一下子软掉,莫伊痕都可以想象出他耷拉着耳朵失望的样子。
“火葫芦也是上古的一大神器,据说是鸿蒙未开之时于混沌中长出的一截仙藤,总共也就结了那么一个,被九华上神采来做他的兵器库以及修炼场地了。因着是鸿蒙未辟时的神物,再加上九华上神在那里修炼,那里的灵气浓厚得足以滴水,并形成了半月湖,一般的凡物都会承受不住而死掉。但于有仙根与仙骨的人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修炼场所,事半功倍一日千里都不在话下。小鲤鱼就是麻麻和爹爹的精血和成,在半月湖里孤独的生活了很久很久。小鲤鱼以为再也见不到爹爹麻麻了。”
莫伊痕大致掐算了一下,不说上古有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神啊魔的,就现有的中国神话史来看,如果将这些神生活的时期定位为和女娲同一时代的话,少说也得有千万年了,那这条鲤鱼不是也生活了千万年?她还没那么老的儿子。
“那你去找你妈琳琅去呀,我又不是你妈。”
“不行,爹爹说你就是我麻麻,小鲤鱼要守着你。”
“等等!你爹是谁?九华?他把你戴到我耳朵上的?”
“麻麻,我饿了。”
莫伊痕眯着眼睛,好小子,还知道顾左右而言它,攥着耳垂的手开始用力。
“麻麻不要拽了,姝灵玉见肉生根,你看看耳朵都拽红了。小鲤鱼给你吹吹,呼呼。”
耳朵边似乎真的刮过一小阵细且柔的风,像小孩子趴着嘴对着自己吹气。莫伊痕悻悻的放开被自己蹂躏得如红珊瑚珠似的耳垂,眉毛一挑,道:“你不是活了千万年了么?还要吃东西?”
“呃,麻麻,小鲤鱼的灵力和麻麻的灵力是一体的,麻麻的精神状态很虚弱,所以小鲤鱼也要补充能量,麻麻和小鲤鱼一起修炼就好了。”
莫伊痕依言盘坐下来调整内息,耳垂上丝丝灵力顺着奇经八脉过五脏六腑汇集丹田,在丹田内形成一个小小的白色光球,再散发出去一一修复锤炼受损的经脉。两股气息相融相会,一来一往,似乎拧成了一股,共享生命。
运行一个大周天后,莫伊痕睁开眼睛时头顶的灯泡仍旧散发着微弱而暖黄的灯光,伸了个懒腰爬起来收拾收拾自己,洗个热水澡,在房间里翻出份泡面吃了,再收拾收拾房间,想了想,最终什么也没做,便溜达溜达出去了。
出了门才发现已经到了傍晚。冬日难得的好天气留下一个醺人的尾巴。天边翻出霞光,淡红粉红大红深红绛红,每一道晚霞都镀上一层灿烂绝伦的金边,像是画家打翻了颜料盒,渲染出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卷。落日的余晖淡淡的洒在街道上,平白添了一种柔和的朦胧感。莫伊痕站在卷帘门口,面朝即将沉下去的金乌,深深吸了口气。
随即大跨步朝前走去,昨日的我已随着幻境崩毁,今日的我注定前行!
== 可惜从来英雄气短美人迟暮,壮志豪情的莫伊痕走了三个半小时才到家,趁着夜色掩护直接从后院一楼翻上了二楼阳台。手下一条细微的裂缝让她想起,似乎那一次她发现世天偷偷摸摸躲后院看她练剑时不小心劈裂的。那时月光下皎皎少年仰头一脸迷醉的看着自己,那样破落的剑法在他眼里也如九天仙女下凡尘似的,剑锋逼近犹不知避让。
或许他就是那样的人吧,看上的东西爱上的人拼尽全力也要紧握在手中,虽九死犹未悔。
经过客房,门虚虚掩着,被子掀开一个角,是他离开时的状态。那一夜小树林他抱着昏睡的她一夜奔驰,晨曦中隐约听见他嚎啕大哭,第一次因为保护不了心爱的女孩而心痛而流泪,第一次引以为自豪的放荡不羁在那一夜被击个粉碎,第一次感受爱而不得求而不欢之苦,家门口支撑了一夜的他看见傅云阳看见秦冰淮终于放心昏厥,她才发现他浑身上下的衣衫都结了硬硬的冰壳,那是体力极度透支浸出的汗在数九寒天里结成的冰。醒来后却一个字也没多说,也没有挟恩图报,仍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嘴里说着靠谱不靠谱的话,开着或真或假的玩笑,只恨自己当时一心栽在秦冰淮身上,对旁人无有丝毫顾及。
浴室,细密而微烫的水流打在身上,浴室内升腾起一股水雾,如一场永不愿醒来的美梦。莫伊痕仰脸接受着水流的拍打,因经历而愈发开阔的眉眼在水汽的浸润下显得更加乌黑而深刻,隐约似乎是那一夜,同样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迷蒙中,有微凉而带薄茧的手伸过来,在她圆润的肩头抚了一把又很快的缩回去。
抚了一把缩回去,微凉带薄茧的手,当夜唯一留宿的世天,时不时抽个风穿越空间的火葫芦。
不对!
果然流氓就是流氓!
莫伊痕猛地睁眼,电光火石间想清楚前因后果的她脸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原以为是自己的一时幻觉,没想到没想到……。
难怪第二天看他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眼睛左瞟右瞟就是不看她的贼样。
真是,流氓到家了,我保守了二十年的贞操啊!
许是浴室的水太热,莫伊痕感觉脸上越来越烫,随便擦了擦身体围着条浴巾就出来了,灌下一大杯凉茶努力镇定一下情绪,拍了拍还在发烧的脸颊,掀开被子准备上床睡觉。
此时。
背后阴测测的小声音响起: “麻麻笑得这么令人神往,是在想爹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