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向天拼尽全力,抓住了舒静的半截衣衫,他来不及多想,顺手将她衣衫往后一带,尽量减少下降的冲力。谁知下降的速度甚快,他这一拉根本不起作用,只是让她稍稍放慢了速度,刚好两人并排下落。这回真将丧命此地,没想到自己是个短命鬼,耳旁呼呼生风,刺骨的寒冷席卷而来,身上似乎没有一丝热气,只感觉浑身硬邦邦的。舒静此时已经没了声息,看样子刚才那一掌非同小可。
孤向天趁机抓住了舒静儿手臂,只感觉她手臂冰冷,身体毫无温度。你可千万要挺住,我决不能让你就此死去。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如果再不减缓冲击的力道,摔下去肯定会粉身碎骨。想到这里,孤向天睁开难以睁开的双眼,看看四周有没有可供攀抓的物体,哪怕是一条树枝也行。
此时孤向天双眼已被下坠的劲风刺得生疼,为了一丝希望,他顽强的挺立着。忽然,他猛得发现一丝树状的影子在下方闪现,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借助一丝气力将舒静像他这边一拉,只听得咔嚓一响,一股剧痛传遍全身,继而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那丝黑影果真是长在崖壁的一棵松树,孤向天忍着刺眼剧痛,瞅准时机,用自己的左臂挂住树干,减缓下垂之力,即便如此,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于此同时,山上的打斗越来越激烈,红衣人越聚越多,情况越来越不妙,泰华山饶千树、嵩山左风、泰山胡飞虎相继负伤重创,剩下些散兵游勇终将不敌,全部被生生擒住。这一役,六大门派死伤惨重,除了孤向天、舒静被打下山崖,其余众人皆未逃离魔爪。
过了一日,孤向天悠悠转醒,只感觉剧痛传遍全身,身体摔得支离破碎,眼前漆黑一片,难道还是在夜里,他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如何怎么努力,最终还是徒劳无功。他静静地趴在地上,用嘴唇去探地上的白雪,哪知地上只是湿润一片,似乎没有积雪。他感觉饥肠辘辘,身体钻心的疼痛,不知道舒静怎么样了?他缓缓地移动着躯体,每移动一寸,他感觉手臂似乎要断裂一般,尽管这样,他还是忍着剧痛,四处摸索着。
爬了一尺来远,他实在没有气力再往前移动,索性趴在地上,静静地享受着疼痛撕开自己的躯体,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是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在脑海里不断闪现,我现在还不能死,舒静还没有找到,我不能在她前面死去。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暂时忘了疼痛,他缓缓调动体内的真气,发现丹田内的真气还有一丝尚存,那一丝真气正如一丝清泉,慢慢地流经他受伤的躯体。
过了半个时辰,孤向天感觉疼痛稍微减轻,又往前爬了几尺来远,恍惚中摸到一截衣衫,孤向天忍不住一阵兴奋,伸手往前探了探,摸到一具柔软的躯体,他用手指在她脖间按了下,脉搏还在微微跳动,当下心里平静大半,又趴在地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孤向天被一阵雨水浇醒,他努力睁开双眼,发现眼前还是漆黑一片。“孤向天,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呢?”他只听见一阵嘤嘤哭声,声音正是舒静的。
孤向天只感觉左臂剧痛,身上仿佛剜肉一般钻心的痛,“你没事吧”,他缓缓伸出右手,想确定一下舒静的位置。“你不要乱动,我左臂受了重伤,我已经帮你固定了”,舒静见孤向天已无大碍,渐渐止住了哭声。
舒静用树叶裹了半口水,轻轻地送到孤向天的嘴边,他早已饥渴难耐,这半口清泉正如丝丝甘露,甚至比吃了一顿大鱼大肉还来得痛快。“舒静,我怕是饿得不行了,你快帮我找点吃的”。孤向天实在忍受不了腹中的饥饿,厚着脸皮说道。
舒静一听,急忙扔掉手中的树叶,“你等等,我这就给你去找吃的”。说完,她一瘸一拐地朝山谷走去。
寂静岭的山谷,十分像一个环形的锅底,虽然是数九寒冬,谷底却气候宜人,感觉不到丝毫寒冷。谷内树林密布,全是些矮小的灌木丛,甚至还有十分少见的珍禽灵兽。
舒静走过一片矮矮的树林,在一条小溪边停了下来。这条小溪是积雪融化所致,还微微冒着热气,她站在河边瞅了瞅,看看溪中有没有鱼虾之类的河味,想不到这与世隔绝的地方,还真发现几尾肥大的鲜鱼。舒静慌忙脱掉鞋袜,折了一截树枝,在水中猛叉一番,果真被她逮住了一条巴掌大的黑色怪鱼。舒静忍不住一阵欣喜,在水中又折腾了许久,逮了七八条黑色怪鱼。
舒静又在林中摘了不少不知名的野果,等送到孤向天身边,他已经等得有些焦急了。“静儿,你怎么才回来,在等下去我可就饿死了”。孤向天故意说道。
“你不知道,这山谷竟然还有一条小溪,你看我在河里给你抓了这么多鱼回来”。舒静手里提着一串鱼,晃悠着给孤向天看。
孤向天揉了揉眼睛,眼前还是漆黑一片。“静儿,现在是白天吗?”他疑惑地问道。
“不是白天,难道是晚上啊,你瞧今天的阳光多好”。舒静一脸灿烂的说道。
孤向天犹如晴天一个霹雳,半坐的身子晃了晃,“不可能,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孤向天意识到自己眼睛可能出现问题,愤怒的吼道。
“孤大哥,你说你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吗?”舒静似乎也发现他种种异常,他的眼珠一动不动,眼神暗淡无光。
“滚开,我已经瞎了,我不想看到你”。孤向天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狠命地朝舒静甩去。
“孤大哥,你听我说,你眼睛没瞎,只是受了点伤,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看见”。舒静安慰地说道。
“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经瞎了,我残废了,你不要再可怜我,我现在只是一个废人”。孤向天几近崩溃地吼道。
“你先吃点东西吧,你刚才不是说你已经饿了吗?”舒静悄悄地走到他身边,把食物递给他。
孤向天用尽了全身气力,扔掉了舒静递给他的食物,活鱼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舒静眼里噙满泪水,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你快滚,还愣在这里做甚,是不是看我死在这里才甘心?”孤向天身体剧烈地抖动着,趴在地上绝望地喊道。
舒静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脸颊,她心里的委屈谁又能知晓,只有打碎牙齿往肚里咽,她又望了望孤向天,强忍心里的悲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过了半晌,孤向天感觉周围没了动静,心里更是悲痛欲绝,他不想连累舒静,自己只不过是废人一个,长痛不如短痛,让她彻底对自己死心,倒不失为上上之选。他从身旁抓起一条黑鱼,狠命地塞进嘴中,狠狠的咬上一口,一股腥臭的气味让他难以下咽。
鱼肉味道怎么怪怪的,这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他实在无法忍受腹中的饥饿,还是拼命把几尾鱼都咽了下去。吃完鱼后,孤向天感觉腹中十分舒坦,精神也好了许多。他用右手支撑着身体,盘坐起来,开始打坐练功。
舒静躲在树林后面,直到孤向天把食物吃完,见他没有寻死觅活之心,才放心离开。
一连几天,孤向天一直坐在那里打坐练功,每次他感觉很饿的时候,他只要顺手在地上一摸,准会摸到几条鱼,或者是一些野果。他心知一定是舒静给他准备的,他两人心照不宣,日子过得也很平静。
半月过后,孤向天身上的伤基本痊愈,行走也没有大碍,只是眼睛瞎了,行走异常不便。他感觉自己的左臂好像已经废了,左手毫无知觉,随时都可以闻到一股腥臭的气味。
这天,他练完功,突然扯住左臂,硬生生地把左臂给扯了下来。只听得一声尖叫,这一幕正好被舒静碰上,她慌乱中扔掉手中的野果,拼了命似得扑到孤向天身上。“孤大哥,你这是何苦,为何这么折腾自己”。说完忍不住哭出声来。
“你不用管我,我已经是废人一个,你又何必对我这么好”。孤向天依然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我知道你内心痛苦不堪,可是你何必跟自己的手臂过不去,你这样自残,不单单是你痛苦,你可知道我心里比你要痛苦一万倍”。舒静越说越激动,哭声也越来越大。
“我的左臂废了,你不是不知道,如果我不把它斩断,再这样下去,我可能真成废人了”。孤向天见舒静哭得那么伤心,于心不忍,说话也平和了很多。
舒静哭声不止,却从衣衫上撕下一截碎布,她看了看孤向天的伤口,心疼不已,他的左臂从根部折断,虽然当时被她固定了伤口,由于伤及骨头,根本没办法愈合,时至今日,手臂已见腐烂,若不及时卸下,还真可能危及生命。舒静用碎布条扎紧伤口,眼泪簌簌掉个不停。
“不碍事,断条手臂又如何,瞎了双眼又怎样,我还是一样顶天立地”。孤向天本以心灰意冷,但这些日子,若非舒静暗中施以援助,他早已死在这枯谷之中。换作任何人,也不会无动于衷。
舒静帮孤向天包扎妥当,心里还是不是滋味,眼前这个男人,失去了双眼,断了一臂,无疑给他致命一击,换作旁人,或许早已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
父亲舒藏龙是人称“混天无迹”毕无形座下三弟子,当年毕无形收了三大弟子,大弟子展顾鹏为人飞扬跋扈,毕无形本无意传授武功,只教些平庸无奇的招数。后来又收了二弟子萧羽飞,将毕生绝学“千里无迹影无踪”倾囊相授,毕无形本无意再收徒弟,一个偶然的机会,舒藏龙无意之中闯进了毕无形布置的“混天霹雳无敌阵”,侥幸被他破了阵法,毕无形破例收了他,传授“混天霹雳无敌掌”,如此一来,唯独大弟子展顾鹏未得真传,因此怀恨在心,趁着师父闭关修炼之际,偷得一本“霸天拳谱”,隐匿江湖十余年,十年后重现江湖,以一套威力无比的“霸天拳”挑战江湖名士,斩杀了无数武林豪杰,后来虽然归隐山林,但他仇怨结得太深,江湖中人对他无不恨之入骨,在他小儿满月之时,一帮江湖中人暗中袭击,斩杀了这个大魔头。
展顾鹏自从修炼“霸天拳”后,江湖中罕逢敌手,若要将他斩杀,绝非易事,后来众人找到毕无形,要他亲自清理门户,哪知毕无形隐居山林已久,江湖之事早已不再过问,只好将清理门户之事交给三弟子舒藏龙,只有他修炼的“混天无敌霹雳掌”正是“霸天拳”的克星。于是舒藏龙带领武林中人潜入北行山庄,将展顾鹏毙于掌下。
后来舒藏龙在偏厅搜得一孩童,幸而被他救下,他连夜托一可靠弟子,将这孩童送到远在千里的孤岛,交于孤岛上的挚友。尽管如此,舒藏龙对此事耿耿于怀,他亲手斩杀了自己的同门师兄,因此他一气之下,斩断了自己的左臂,撇下不足月的女儿,从此归隐山林。
舒静从母亲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这些年来她很想去找自己的父亲,可是母亲始终不肯,等到她十二岁的时候,将她送到嵩山学武练功,这才断了她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