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有杯,空杯。
白衣人静静地坐着,凝视着桌上空杯,并没有去倒茶。
茶老看着他,忽然道:“你刚才还说过,这是好茶,为何又不喝了?”
白衣人道:“好茶不常喝,常喝就不是好茶。”
他说的是实话,无论多好吃的东西,只要吃多了也一样会觉得腻的,喝茶也是一样。
茶老也是个爱喝茶的人,自然懂得他的意思。
茶老附掌笑道:“好,说得好,想不到阁下也是个懂得品茶的人。”
白衣人淡淡道:“我个人比我更懂品茶。”
茶老道:“我知道。”
白衣人道:“他不但懂得品茶,还爱喝茶。”
茶老道:“我知道。”
白衣人道:“所以,你也该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
茶老道:“你每次来的目的都一样。”
白衣人道:“这次有却点不一样了。”
茶老皱眉道:“有什么不一样?”
白衣人道:“我这次要的货要比以前更多,而且还要快。”
茶老道:“要多少?要多快?”
白衣人道:“比以前要多一倍,而且明天一早就得送货。”
茶老道:“行,没问题。”
白衣人道:“你答应得好快。”
茶老笑道:“那只因,这事就算是不行也得行。”
白衣人笑了笑,忽然伸出手掌,在桌子边缘轻轻擦了擦。这桌子是用上好的木料做成的,可是现在这桌子已随着他的摩擦变为粉末,纷纷落在地上。
茶老当然已注意到这一点,却并没有阻拦,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良久,白衣人忽然长身而起,显然已要离开。
茶老笑笑,道:“您不打算再多坐一会?”
白衣人道:“你岂非早就想要我离开。”
他当然是这个意思,可是他嘴里当然不会承认,垂首道:“小人不敢。”
白衣人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了出去,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看着他缓缓离开的背影,茶老与伙计相视一眼,忽然将目光转向陆天涯。
陆天涯将探出来的头缩了回去,他已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他接下来又要倒霉了。
茶老微笑着,道:“这里还有一点茶,丢了实在太可惜,你过来将他喝了吧。”
陆天涯四下看了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茶老笑道:“这里除了你还能有谁?”
陆天涯走过去,勉强笑了笑,倒了一杯茶,仰首饮尽。
茶老道:“怎么样?”
陆天涯道:“还不错。”
他笑了笑,接着道:“我若是他,一定会再多喝几杯再走。”
茶老道:“可惜你不是他。”
陆天涯又喝了一杯。
茶老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陆天涯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点。”
茶老道:“哪一点。”
陆天涯道:“他也喝了你的茶,没有付钱就走了,我却不能走。”
茶老道:“你若是敢去一脚踢破他家的大门,我现在也可以让你走。”
陆天涯道:“我是个斯文人,从来都没有踢人家大门的习惯。”
茶老道:“你他没那本事,所以我也不用替你倒茶。”
陆天涯道:“所以我也不用担心,会被你那壶嘴给刺死。”
茶老道:“你乖乖干活,我保证你不会死的。”
陆天涯道:“其实我也挺羡慕刚才那个人的,非但不用干活,还能出口如令。”
茶老道:“因为他背后我势力。”
陆天涯道:“他背后到底是什么势力。”
茶老道:“一个你惹不起的势力。”
陆天涯道:“所以你怕的并不是他的人,而是他背后的势力。”
茶老道:“你若知道他背后的势力有多强,你也会像我一样,宁愿自己吃点亏的。”
陆天涯道:“幸好我不知道。”
茶老道:“你一定会知道的。”
陆天涯道:“为什么?”
茶老道:“我们刚才的谈话想必你也听到了。”
陆天涯道:“我不但听到啦,还看到了,却不知道他向你订的是什么货?”
茶老道:“在茶楼里订货,订的自然是茶叶了。”
陆天涯道:“他订了多少?”
茶老道:“不多,一共也就二三十斤而已。”
陆天涯道:“的确不多。”
茶老道:“你这双手有力能干还拿得起这三十近的东西的。”
陆天涯道:“就算三百斤我也一样拿得起。”
茶老道:“那么明天你就帮我把茶叶送去给他。”
陆天涯道:“为什么要我去?”
茶老道:“因为你说过,你这双手有力,也能干很多事。”
陆天涯苦笑:“可以并不知道送去哪里。”
茶老道:“你放心,明天自然会有人来接你。”
陆天涯道:“别忘了,我还欠你茶钱,你就不怕我出去后就跑了?”
茶老道:“你就算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
陆天涯道:“哦?”
茶老道:“因为他们的势力远比你想像中强得多。”
陆天涯动容道:“他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势力?”
茶老道:“你明天把茶叶送去给他,不就知道了。”
次日清晨,陆天涯还睡在厨房的角落里,他睡得还很香,不时传来鼾声,显然还在做着美梦。
他梦到了他在一个幽静的花园奔跑着,满地鲜花,花香万里。
这里远离尘世,没有世间争吵,没有江湖恩怨,仿佛是个与世隔绝仙境。
在他最玩得最开心的时候,美梦又变成了噩梦。
忽然间天旋地转,山在蹦,地在裂,他几乎站不住脚。
宁静的世界忽然被打破,他的心在跳,不知该往哪里藏,只能等待着死亡到来。
他大地忽然裂开一条深不见底裂缝,他的人也跟着掉了下去。
就在他快要掉地底的时候,他猛然惊醒,然后他就看到了茶老。
原来是他一直在摇着他的身子,看着他惺忪的睡眼,茶老冷冷道:“我还以为你永远都醒不来了,睡得就像一头猪一样。”
陆天涯抹去额角的冷冷,忽然发觉他的洗衫已被冷汗湿透,暗自叹道:“幸好这是一场噩梦。”
陆天涯长吁一口气,道:“还这么早,客人都还没来,难不成又要叫我去刷碗?”
茶老冷冷道:“别忘了,你今天要帮我去送货。”
陆天涯道:“现在就去?”
茶老道:“他都已经来了。”
陆天涯道:“谁?”
茶老道:“当然是来接你的人,而且已经等了你好久了。”
陆天涯道:“既然这么久都等了,就让他再多等一刻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