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夜,皎皎空中一轮明月高悬,大地洁白如银。
皎皎的月光之下,一个蒙面黑衣人正无声无息地闯入火并帮,此人轻功卓绝,径直掠过几重屋脊,竟未发出任何声音,尽管火并帮内部戒备森严,也是没有任何人发现他。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轻功之高已达登峰造极之境。
黑衣人俯在屋脊上良久,环顾四周,犹豫半响之后,脚尖轻点,身子已从屋脊上跃下地面。一只手撑着地面,如此高的地方跃下,非但未发出声音,甚至连脚印都未留下,当真是落地无声,踏雪无痕。
再次抬头,四下观望,无人发现,双足一蹬,又已施展轻功,飞身躲到一个大石头后面。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在一瞬间完成,速度之快极难形容,活像一只灵猫。
看此人之动作,好像对此地行非常熟悉,哪里有什么有一清二楚,就好像在逛自己的家一样。
此人是谁?来这里干什么?没有人知道,除了他自己之外。
黑衣人后背紧贴石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行动非常小心谨慎。忽听不远处一行脚步声自远而来,是火并帮巡夜的子弟。只见他们神情凝重,个个腰挂佩剑,就算有一只苍蝇在他们面前飞过,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更别说是个人了。
他们显然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要想逃过他们的法眼,简直比登天还难,不过事情都是有例外的,现在就是个例外。黑衣人平息凝神,一颗心不受控制地跳动着,一只手已按住腰畔上的剑柄,随时准备拔剑,随时准备杀人。
幸运的是,这行人并未发现他,从那个大石旁匆匆走过,只听他们边走边笑道:“这年头哪还有什么刺客,让我们来夜巡简直是多余的。”
一个身材略高的人笑道:“并不是现在的刺客减少了,而是我们火并帮太强大了,根本就没有刺客敢来这行刺。”
一个较矮小的人接口道:“说得是,要不我们提前回去喝两杯怎样?”
众人怒瞪着他,他不由倒退了一步,接着一帮人又是哈哈笑道:“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定了。”
笑声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黑衣人这才松了口气,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松开紧握剑柄的手,抹去额角的冷汗,不禁摇头叹息一声,忽又自怀中摸出一块玉佩,仔细端详着,目中充满了思念和惆怅之色。过了半响,又将玉佩放入怀,忽又咧嘴一笑,充满兴奋之情,就好像马上就要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情人一般。这兴奋与刚刚的惆怅成了明显对比,这本不该同时出现在同一人身上的,可偏偏发生在同一人身上。
黑衣人悄悄探出半个头来,观望四周,确认无人之后这才走了出来。一路躲开巡夜的子弟,来到一座屋子前,屋子里的灯光依旧亮着,显然还未入睡,黑衣人脸上的兴奋之色更浓了。
黑衣人迈开脚步,正想走过去敲门,可是身子刚踏出一步,忽又顿住身形,目光痴痴地看着那扇窗。
透过窗户,依稀看见两个人影,从人影中可看出是一男一女,如此深夜两人共处一室,多少会让人产生怀疑。黑衣人四下一扫,旁边正好有一棵大树,黑衣人脚尖微点,人已掠上树梢,树高叶茂刚好挡住了他的身形。透过层层密叶,还是可以看到屋子里一些事。
别人看不到他,他却可以看到别人,这正是藏身的最佳之处。黑衣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窗户,一颗心也沉了下去。暗自叹息一声,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悦耳的琴声,琴声幽幽,在这月光下听来更是说不出的优美。使得这寂静的黑夜顿时充满了活跃的气氛,将人带入美好的幻想之中。
能够弹出如此美妙的琴声,那人琴艺可真是无人能极。
琴声的旋律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当真有如雨珠落进玉盘直声一般。如此美妙的琴声在黑衣人听来却是充满了愁绪和思念,似乎对这琴声很熟悉一样。
过了良久,琴声这才停止,屋子里,一个身穿白衣,美若天仙的少女正坐在一具琴旁。此人正是火青莲,只见她两只春笋般的纤纤玉手轻抚着琴弦,红唇微启,对着坐在后面的一个飞剑淡淡道:“弹得怎么样?”
飞剑坐在一张长椅上,眼睛微闭,似已睡着,听得火青莲说话,忽又睁开眼睛,沉吟半响才说道:“半年了,你每天晚上都弹奏相同的一首曲子,就不觉得腻吗?”
火青莲回眸一笑,看着飞剑淡淡说道:“你每天晚上都听相同一首曲子,都不觉烦,我又怎么会觉得腻。”
时间犹如流水一般,悄悄地流走,让人不易察觉。转瞬之间,飞剑来到火并帮已是半年有余。在这半年里,飞剑每个晚上都会来火青莲的房里,听她弹奏琴,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越来越亲近。可奇怪的是,她每天晚上所弹奏的都是相同一首曲子,也许她只会弹这一首。
飞剑忽然长身而起,走到火青莲的身边,低声说道:“你就不会弹弹别的曲子。”
火青莲道:“为什么要弹别的曲子,这首不好听?”
飞剑道:“再好听的曲子,听得多了也就变得不好听了。”
火青莲道:“你若觉得不好听的话可以走呀,我并没有要你听。”
看着窗外的月色,飞剑叹息一声,忽然转身离开,刚走出门口,忽又听到身后传来火青莲的声音“你真的要走。”声音柔弱无比,还带着几分楚楚可怜之意。
飞剑忽又顿足,并没有回头看他,沉声说道:“不是你要我走吗?”
火青莲忙站起身来,走过去,抱住飞剑,凄然道:“我让你走,你还真走,你怎么那么听话。”
窗外一棵大树上,黑夜人紧握双拳,身子不断地颤抖着,冷风吹过,由脚底升起一阵寒意。
飞剑也不由自主地抱住她,轻轻拍她的后背,一只手轻抚着她的柔发,柔声道:“别人的话我都不听,我只听你的话。”
火青莲忽又抬头,看着飞剑,飞剑眼波流动,目中充满无限的爱意,火青莲又扑进飞剑怀里,嘴角露出一丝甜甜的微笑。轻轻拍着飞剑的胸膛,柔声道:“你对我真好。”
飞剑叹息一声,推开她的身子,沉声道:“我该走了。”
火青莲怔了怔,呆呆地看着他,凄然道:“你还是要走。”眼中似有泪珠流下。
飞剑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一样,低声说道:“我每天都是在这个时候走的。”
火青莲一把拉住他的手,目中满是祈求之色,轻轻道:“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在这样的月光下,你难道忍心看着我一个人寂寞?”
飞剑仰天长叹,说道:你今晚不会寂寞的。”说罢,挣开了火青莲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火青莲忽然转过身去,怒声道:“好,你走,我现在不需要你,反正我也已习惯了寂寞。”
飞剑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缓缓离开,看着他的背影在朦胧的月色中渐渐隐去,不禁潸然泪下。转身走回,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泪珠已打湿了眼帘。正在伤心之余,突然有一人走进了屋子,火青莲连忙抹去眼角的泪痕,不让他看见。任何人都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眼泪总是偷偷地流的。
火青莲背对着门,冷声道:“你不是该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只听身后的人说道:“我的确不该回来的。”声音充满是悲伤和痛苦。但却不是飞剑的声音,而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火青莲连忙回头,定睛一看,只见来人身穿夜行衣,面色苍白,一双眼睛不断有泪珠流下。此人正是刚刚潜入火并帮的黑衣人,也正是火青莲朝思暮想的残血。她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时候遇到残血,火青莲又惊又喜,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火青莲连忙起身,激动道:“是你,真的是你。”嘴里说着,身子已向残血扑了过去,扑向残血的怀里。
也就在火青莲的身子快要扑向残血的那一瞬间,残血的身形突然向旁边一闪,躲开了火青莲。火青莲未想到他竟然会躲开自己,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火青莲收势不住,扑了个空,扑倒在地。
身子传来一阵疼痛,火青莲并不在乎,抬头看着残血,还未完全干透的眼角又有泪珠流下。这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流泪,而是因为残血对她的无情而流泪。
残血的目光中凝视着远方,连看都未看火青莲一眼,冷漠的人目光中在月光下闪着光,那是泪光,残血的眼中也已有泪珠流下。过了良久,残血才喃喃道:“我是残血,却不是以前的残血。
火青莲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拉住残血雪冰冷的手,柔声道:“你还是你。”
残血无情地挣来火青莲的手,仰天长叹道:“你已有了他,我是个多余的,我本不该回来。”
火青莲动容道:“但你还是回来了,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你,对吗?”
残血叹息着,自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放在火青莲的手中,凄然道:“我回来,只因我要把这个还给你。”
火青莲看着手中的玉佩,心中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刺,这是当时她送给他的情物,如今还给她就说明他已完全放弃她。火青莲的心在不断地往下沉,沉入无底的黑暗深渊。
她一心想见到的梦中情人,现在就现在她身边,却已不再属于她,这叫她如何不伤心,她的心已碎了,彻底碎了。
残血忽然转身拂袖而去,火青莲也并未去阻拦,因为她知道是阻拦不住的,现在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安静地哭。
可惜她连一个人安静的机会都没有,残血刚刚离开,屋子旁边一棵大树上,忽又串下一个人影,此人正是飞剑。
原来飞剑早已发现残血躲在这棵树上,只是未揭穿他而已。发现残血走后,他又躲进残血刚刚躲过的这棵大树里,屋子里所发生的一切自然逃不过飞剑的眼睛。
火青莲倚靠再墙壁,放声痛苦起来,当一个人在哭泣的时候,是不希望有人看到的,特别是女人。可是火青莲今夜好像特别倒霉,她连一个人哭泣的机会都没有。
忽然又有一人走入房间,是飞剑,火青莲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飞剑,她宁愿被所有人看到,也不愿被飞剑看到。
飞剑缓缓走进来,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火青莲指着他,怒喝道:“出去,你出去。”
飞剑叹息一声,说道:“我刚刚要走,你却要我留下,而我现在回来了,你又要赶我走,你们女人真是奇怪。”
火青莲以为就算他不出去也会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里更是伤心,如果说瞬刚刚残血的行为使得它心碎的小,那么现在她的就是死了,彻底的死了。火青莲大喝道:“原来你跟他一样无情,我真是看错你了。”
飞剑看着火青莲,柔声道:“我并不是无情的人,他也不是,他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成全你,但他却不该怀疑你。”
火青莲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泪珠,凄然道:“那你有没有被人怀疑过?”
飞剑叹道:“怎么会没有,但我却不会像你这样。”
火青莲道:“那你是怎样的?”
飞剑道:“我会坚强地站起来,因为我问心无愧,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火青莲展颜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目中又充满了兴奋,与刚刚哭泣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飞剑一颗心也松了下来,他知道火青莲已走出了阴影,她一定会坚强地站起来。
火青莲是个很看得开的人,看得开的人通常都是比较幸福的,火青莲就是个很幸福的人。可惜幸福的只有她一个人,她身边的人都不幸福,因为他们已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