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趴在村头看热闹

吃完饭之后，娘就陪着爹爹在唠嗑。这个时候小孩就可以出去玩了，我觉得这点特别好。现在村子里都是熟人，没有坏人过来，就算是来了，也一下子就可以认出来。所以小孩到处乱跑都没事。村子很平静，但是今天却不太一样。

今天很热闹，谢小妹的家就靠近村头的老树下，就聚着好几个人，一路上还有好些个人停下来驻足观看。有一妇人，双手叉腰，指着一青年男子一顿顿的数落。另外一边的一个妇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疯疯癫癫的哭着，她的头发蓬乱，嘴里一直说着听不太分明的话。旁边放着两个红色的小箱子，四周一些看客对着这场闹剧的主人公窃窃私语。旁边的两只鸡像是杠上了，扑腾着厮打。狗见着外乡人，一个劲的狂吠，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

我和弟弟就找了就近的一个草垛，先把弟弟扶上去，然后我就爬上去之后，两个人就趴在上面看着这一场闹剧。

“既已过聘，岂可反悔？”那男子一直反复的说着这句话。这名男子倒也是五官端正，可是说话有点不大利索，人神情看着也有些呆板。

“怎么感觉这人有点呆呀。”

“呆又怎样，他家可是黄村里的一个大户。要不是因为呆，哪还轮得上这家人。这黄凤娇之前可是舔着脸上去和人家搭亲的，啧啧……”

“是啊，是啊。不过这谢喜贵家也太不厚道了，都聘给人家了，现在还反悔。”

“嘿，这就有由头了，听说攀上另一个高枝了呗。是城里的那个绸缎商。”

“绸缎商？难道前几天传的都是真的？”

“那还有假，没有不漏风的窗，这事她敢做，还怕人传吗。”

“哎哟，真看不出来，这孩子是这样的。”人群中有人一直对着谢小妹指指点点。就在这时这谢家人就受不了了。

“指什么指！自家闺女没本事怪谁！”

“哎哟，这……”这彪悍的本事，别人可学不来，一下子就噎住了一群人。

“不要脸呀！”

“这真是世风日下，这家人，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是吧，公子。”

“休管这么多的闲事，走吧。”

我趴在草垛上，一下子就看见了那两个异类。那个身穿黑衫的男子，应该是主子之类的人。后面跟着的人应该是仆人之类的。这种小村里，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人物了？我对他感到一阵好奇。这个时候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了过来，眼神与我对个正着。我的心在那一刻就漏跳了好几下。这不是欧阳旭，他怎么也来到这里了！不，不，不可能。如果说，多看你一眼，会招来我的孽缘，我情愿从没有遇到过你。

“姐，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生病了吗？”

我懊恼的瞪了我弟一眼，回过头再去找那位公子的身影，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身上的兴致不知道为什么就消了一半。我是个视觉动物，美好的颜值常常蒙蔽了我的双眼，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也犯了同样的错。而我却一直不肯悔改。他也常常调笑我，我以为再也遇不上像你这样好的人，可是“你”又出现在我的面前，真的是我们缘分未尽吗？

那家人一直在那里吵，后来又来了一群人，像是那个黄家人的亲属。两方人一直争执不休。我看着有点皱眉，这是打算要干嘛？

后来谢小妹的家里抬出好几箱的东西，看着这些大红箱子，我突然有点懂了。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嫁都不嫁了，还想昧下人家好几箱的彩礼。看着抬出来的东西，和之前放着的那些彩礼，这些才是顶值钱的物什，难怪人家不肯走呢，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没过多久人群就散去了，我和弟弟也得快些回去。天快黑了，得赶回去吃晚饭。现在家里晚上都睡得很早，煤油灯是很奢侈的消费品，通常都省着用。家里的柴米油盐，是家里支出的大头。

这回回到家里娘已经在炒菜了，两个人就跟小泥猴一样溜了进去，本以为娘亲没有看到，可是刚要躲进自己房间里的时候，就被娘叫住。

“怎么这么晚回来！”

“那个，那个，玩的忘了。”弟弟，一个劲的往我身后躲，娘要是因此生气了的话，可是会打人的。

“好了，去打理一下，这样别想上饭桌。等会儿就开饭了，别到处乱跑。”

我们两个都松了一口气，连忙应道好。点起煤油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香兰呀，今天山上的乌枝越来越少咯，而且我看过了这季，买筐的人就会越少了。”

“哎，你再找找。这农忙也快到了，应该还有很多人要的，最近再多弄一些。下次卖咯就不卖咯。我们家也得准备一下收稻子了。”

“嗯。”

“小狗儿，来吃。多吃点，长个。”奶奶夹了个芋头给弟弟碗里。

“田丫头也不小了，该学点女红了。”奶奶又说。

“是呀，都八岁了。过了年就九岁了。是该学点了。”

“娘，那我是不是得和弟弟分房睡了吧。我都这么大了，老这样和弟弟在一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弟才多大。”奶奶说道。

“这个……娘为难的看着父亲。虽然父亲在家中常常是处在弱势的地位，这是因为第一的爹爹一直让着娘，一直觉得自己打仗的那两年，母亲受了太多的苦；第二也是因为疼娘。但是作为一家之主，娘认为要不要再做一件屋子，这事还是应该由爹爹做主。而且做起来的时候，也是由爹爹出力。

我期待的看着爹爹，我多么的希望爹爹能答应。

“娘刚也说了，我也大了，该学女红了。哪家女儿这么大了，还和弟弟这个男人住一起。”我特别加重了男人这个词。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家里也没多少钱。”奶奶说。

“可是一个女娃娃这么住着，说出去也不好听呀。”爹爹说。

“可是？”

“就这么定了。就在后面做间小屋。我们自己做，就买点砖石瓦楞的，不要多少钱。”

“可你哪真会弄这个呀。”

“怎么不会，我老花家以前可是泥瓦师傅。要不是遭灾了，那口子走得早，我家的日子可好过了。保甲，虽然没学个十成十，可也不差。从小就在那泥里打滚的。我这房子还是我年轻时，慢慢做起来的。怎么就不行了。”

“可是保甲的腿……”

“没事，这又不是没断，就是不太方便，没问题的。”

于是给我建房子的事就在这样愉快的决定了，打算过了秋后，收了东西，闲下来的时候，就开建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来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自己盯着帐子，一直兴奋的睡不着。

第二天，娘就拿出了几个花样，叫我照着样子绣。教了我几种针法之后，就叫我从基础练起——纳鞋垫。而我总是坐不住，总觉得屋子里太闷，想出去玩。而娘却像是从昨天晚上起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女儿的疏于管教，导致我现在像个泥猴一样，四处调皮捣蛋。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以前憋太久了。

我做的所有反抗都无效，最后娘就拿出杀手锏。说要是我不乖乖听话，就不给我建屋子了。

我一听这话就老实了，不要呀。我可不想再跟着弟弟睡了，自从上次尿床事件之后，我就老怕他还会尿，被子里也是一股不好闻的味道。于是乎我就开始过起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的生活。每天不是绣花就是跟着娘亲在厨房里倒腾。不过有唯一的好处就是。娘将她家的书倒腾了出来，当初搬家的时候，这书可是宝贝。熟话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在整个谢家村，还没人有比娘家的书还多的。这么多年，书一直被放在地窖里。

谢家村里娘还是有些文化的，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娘的爹爹好歹也是村里的夫子。教娘习字也是没有问题的。以前娘的爹爹在前院教其他的学生，娘就隔着窗子在外面听。也学了不少东西。现在娘从里面翻出《女戒》，因为没有教过我习字，所以娘就念给我听，而且还是一有时间就念给我听。我看了看里面的字，发现大部分我都认得，心里便庆幸还好没有变成文盲。

知道家里有藏书之后，我就一直闹腾着说要看书。娘亲开始还说，我又看不懂，拿来何用？

我就说，里面不是有些有图，有画的。我怎么就看不懂了。而且沾点书香气也是好的。

于是娘就让我碰其他的书了，不过娘还是一直不放心我，担心我会把书弄坏。我一直跟娘保证说不会。几次之后，发现我对书还是很爱惜的，而且见我看书的时候，似乎都认得上面的字一样，看得津津有味。安静的呆在屋里，总比出外面野好，于是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书很多是那些四书五经，我对这个并不是很感兴趣。倒是偶尔会翻出一些志怪小说，还有一些游记，这些书我就特别喜欢。更让我惊奇的是，里面还有一本国家志。记载了这个国家的一些历史和农耕，地理，工匠之类的知识。这本书很旧了，纸张多出破损。但是也看得出来，姥爷对这书的爱护与喜爱。

这个国家叫做天启朝，我没有听说的一个朝代。从书中的描述再结合姥爷的笔记来看，这个朝代已经兴旺了将近一百年了。前几年战乱又起，恐怕朝中有大事发生了。不过，山高皇帝远，在这个小村子里，也没有被祸及。而且父亲和相关的人也放回来了，应该是平静下来了。我看着远处的高山，有一种特别想冲出去的欲望。以前在家里读过一篇叫做《大山的那边》，以前没法理解那种感情，这一刻我才深刻的理解了主人公的渴望。我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