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黎明（中下）

　　淡金色的阳光从云海之上柔和的撒下，在天与地之间形成一层迷幻的帷幕。在帷幕的尽头，却是漆黑如墨的云潮和宁立其中的浮空之城。一身黑裙的美丽女子，长长的裙摆犹如夜空的一角，在黑暗中闪烁着难明的光芒，她双手背在身后，如黑曜石的双眸微微地弯着，瞳孔中倒映着那金甲红披风的完美身影。
“虽然原能修为不同，但是这样的光芒，无法不让人垂涎···”女子轻轻说着，她的嗓音甚至比明月的还要奇特，每一个字每一个词从她墨黑的嘴唇中说出，就像无数女声的合唱，但是无论多么专心地聆听，这些声音之间的节奏和韵律却又严丝合缝，都仿佛是一个人说出来的。在杜娜湘卓身后，四名披着黑色外袍的骑士安坐于魔驹上，浓烈的黑色气息从长袍的缝隙中透出，“父亲派给我的这四名骑士，我原本就以为是接近完美的艺术品，只到看见了你。”
“传说中的超越者，李维尔殿下。”
“我也一直以为，”李维尔开口说道，男子雕塑般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即使是熟知他的明月也看不出任何破绽，“无光之国度的本源，是世界意志的代理者，没想到极暗深渊一族也插手其中。”
“只能说，”杜娜湘卓以手作凉棚，从云天之上出现的李维尔周身流动着淡金色的火焰，这火焰对于深渊一族的她来说太过于耀眼，“父亲认为，我们和无光之国在对于最初火焰的问题上，达成了共识。”
“为什么，他当初也是火的受礼者之一。”
李维尔说完，忽然从体内释放出一股金色原能，原能呈圆弧状扩散开来，越过虚空，踏上浮空城，最后没入黑色的云潮中。金色的原能所经之处，浮空城的大地龟裂，城堡瓦解，就连四骑士的身上都燃烧起金色的火焰，他们唯有激活自身原能才熄灭了金色的火焰。火焰在杜娜湘卓身前戛然而止，连带着女子身后的土地都保存了下来，李维尔却对此不闻不问，双眸盯着黑色的云潮看了一会，“原来只是空留下来的一股意识，本体并不在这。”
“殿下，刚才你那样的行为，很有可能会引起父亲的震怒。”
“的确，不过我有心理准备。”
“不怕在自己的道路上增加太多障碍吗？”
“如果是为了延续火的燃烧，粉身碎骨又如何？”
浮空城下。
要塞内升起一块块燃烧着流炎的巨石，在牛头魔裔才能操控的大型投石车里，巨大的动能和燃烧的火焰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加注在飞升的巨石上。
巨石轻而易举地飞过城墙，跨过城下魔裔军团，落入人类大军的阵中。身负自律铁链的战斗牧师们两人一组，一人高声吟唱奇迹的咒文，一人应和着同伴的奇迹，在自己的双手间凝聚奇迹之力。当战斗牧师的奇迹准备完成之时，牧师便把手中的奇迹扔向巨石，出手的那一刻，奇迹之力已然化成一柄由雷电凝聚而成的长矛！
火焰和雷光在两军上方炸碎开来。
金红两色的光辉形成一片绵延的美丽光晕，在每一处绚丽的爆炸中心，却是凝聚着足以杀死数十人的恐怖原能，人类大军的战士们畏惧而又憧憬地看着上空，缤纷的色彩映照着复杂的神情。
随着翁斯坦中军营的令旗挥舞，由各家族私人军队和集团军主力构成的中军已经向前突进，在哈维尔军和北地荒野骑士团的带领下，两军交界处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人类大军的翼侧，玫瑰皇冠骑士团如红色的闪电般开始行动，在桀骜不驯的战马四蹄下，碎裂的大地犹如平地。
“给浮空城中的各位争取一些时间吧，”要塞城头的黑龙天启说道，“你去如何，丹顿？”
“说实话，我可拖不了多久，这些抗魔力极高的疯子···”
“情况不对就回来。”刚刚释放了力量的喀拉弥特双眸烧着烈火，银色的獠牙也从嘴中伸出，此时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流动着熔岩的气息，“没叫你死拼。”
两军混战处，一身金甲重锤的韦斯塔德宛如战神，辅助型奇迹在他的咏唱下可以作用在千人身上，施加在地龙骑士身上的“护体神光”奇迹更是达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再加上手中重锤的原能序列本就为混战而专门打造，每一次挥舞都会在一定范围内施加多重攻击，在韦斯塔德手下没有魔裔可以接下一招。重锤每次挥舞，都会引动锤头上的铃铛一阵乱响，当铃铛响到一定程度后，韦斯塔德都可以激活铃铛上的原能序列，施展一次蕴含大量原能的重击。重锤落处，压缩到极致的原能会在落点形成一颗金色的球体，当球体崩裂的那一刻，爆发出来的原能会把普通魔裔轰成肉沫，就连没有二次觉醒的羊头魔裔也会被轰飞十数米。
若是在集团军的正式作战中，各团团长会按照指令布成方阵，通过军中战斗牧师的祈祷，利用阵型和奇迹，与魔裔觉醒者和术士团正面交锋。在两军进入接触战后，整个集团军的侧翼会逐渐脱离主力部队，如蛇爬行般去突袭魔裔的术士团。在突击队中，会有多名战斗牧师和团长级别的人物，他们肩负的使命便是消灭整个术士团，即使用前方战士当做挡箭牌也在所不惜。
但是现在情况大大不同，在自身战力和战略作用极高的王座骑士韦斯塔德的带领下，又有战力强悍的北地荒野骑士当做先锋队，人类从正面撕裂魔裔的阵型，把魔裔分成两半逐个击溃。
“再这样下去，魔裔可要撑不住了，虽然数量上占优绝对优势，”浮空城上的杜娜湘卓说道，“我还不想战争那么快结束，你们谁去帮我拖延一下。”
“艾瑞汀，遵从主命。”一名骑士驱马向前，马蹄所过之处，苍白的寒冷气息忽然蔓延开来，即使是浮空城的大地也被冻结成一片冰霜。
“那就有劳你了。”
“不···”忽然一名骑士拉住了艾瑞汀的缰绳，“等等，我认得这个声音，这个铃铛···”他策马走到浮空城大地的边缘，向下望去在数万人混战的战场中心，寻找铃铛的声源，“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声音忽然停止，那名骑士发出满足般的叹息，“我主，请允许我···”
“诺，”杜娜湘卓挥挥手，“我只要一个结果。”
“暗灵骑士的目的，我从不关心。”
骑士点点头，下马对着黑裙女子行了一礼，便跃下浮空城。
在坠下的过程中，他一把扯开黑色的外袍，露出一身黑色的盔甲，仿佛一只觅食的黑暗之鹰。
在他手中，有一柄剑首如月牙的漆黑巨剑，名为“尘烟”。
在他腰间，有一柄同样漆黑的细剑。
但今天，他不会动用那柄细剑，唯有“尘烟”才能发泄他积蓄已久的怒火。
韦斯塔德重锤横向挥出，金色的原能呈弧形在他身前形成一股猛烈的冲击波，十几名普通魔裔瞬间在冲击波中被蒸发殆尽，地面也镀上一层金色的外衣。出动了王座骑士的人类军团在战力上拥有绝对优势，但是无奈魔裔的数量过于庞大，就算王座骑士续航能力够强，能够在这种烈度的条件下持续作战，身后的地龙骑士和士兵却支撑不了这样的消耗。在魔裔中军突进了数公里后，人类军团的体力来到了临界点，长时间的厮杀和流血大大消耗了士兵的体力。不少战斗牧师也卸下了自律铁链，挥舞着重锤和铁典加入接触战的行列中。觉察到这一点的韦斯塔德当机立断，命令北地荒野骑士团守住阵线，稳住身后士兵的阵脚，等待翁斯坦的下一步指令。就算是王座骑士，能够在大规模的团战中发挥的作用也十分有限，高阶原能修炼者能够起到的作用也只是突进和强袭，一旦被迫停下脚步陷入混战，魔裔军团堆上个千人团，也是可以把王座骑士活活累死的。
韦斯塔德伸手打灭一发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强烈灵魂共鸣”，观察起战场的形势来：从中军突入的自己这部分军团有北地荒野骑士，哈维尔军和正规军万人有余，如果只是单纯地守住阵线并且和余下大军完成汇合，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如果想要继续打开局势，除了已经在向魔裔翼侧突击的玫瑰皇冠骑士团外，就只能寄希望于大狼骑士独领一军也从翼侧展开攻击了。
但是魔裔是否会留给韦斯塔德这样的空隙？
初显疲态的人类军团势头逐渐低落，恐怕现在正是魔裔反扑的绝好时机。仿佛是呼应，天空中忽然降下了黑色的雨丝，落在王座骑士的盔甲上，冒出缕缕青烟。大地传来一阵猛烈的震动，纵使是韦斯塔德也不得不用巨锤据地，稳住身形。从柏塔尼亚要塞的城墙后，爬出无数黑水晶凝聚而成的战斗傀儡，和手持枯木法杖的魔裔觉醒者，这些魔裔觉醒者口鼻冒烟，半人半兽，显然要比四手羊头更高一个等级。
“守住阵线！！”韦斯塔德大吼一声，重锤顿入大地，“决不后退一步！”
忽然一阵强烈至极的原能压迫从王座骑士头顶传来，在这种强度的压迫下连空间都开始剧烈的颤抖！
“韦斯塔德！！！！！”坠落了千米的暗灵骑士，一同携裹着暗色火焰的“尘烟”巨剑当空斩下。
大地猛地炸裂开来，半径一公里之内碎石横飞，巨石瓦解，金色的流光和暗色的火焰形成一股混合的原能龙卷，在两人原能的交合处肆虐。无论是牛头魔裔和地龙骑士，都被这股狂暴的能量风暴扯碎，撕裂，如陨石撞击的深坑出现在大地之上，在能量波及范围之内，绝无任何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