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黎明（上）

　　团长和手下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男子正在一处武器箱上整理着自己身上的盔甲，一柄样式普通的直剑斜靠在他的身边，在他身旁的地上则放着十几块形状各异的铁块。
“士兵！你现在正在和第七集团军的独立团团长大人说话！”手下抢先一步，走到那男子面前。
那人不理不睬，继续整理自己的盔甲。
“退下。”那名团长挥手示意，“看盔甲的样式，是远征军的吗？”
“这群疯狗。”
因为远征军众所周知的纪律涣散和鱼龙混杂，正规军对于远征军的态度大多是鄙夷中带着些恐惧，一方面正规军为自己正统的出身感到骄傲，另一方面又对远征军这些在战场上度日的疯子感到恐惧。对于远征军的疯狂，曾经的第八集团军可以说是最好的例子。前几年远征军正值换任时期，军心不齐，军纪不正，第八集团军的两个独立团看不惯远征军的所作所为，联合王朝内的几个小型公国，在凯瑞甘荒原边缘把远征军围堵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人看到战场上的形势，因为公国中有十几名出色的魔法师，用魔法将周围一切景物都遮盖。四个昼夜后，魔法屏障瓦解，远征军从赤红的大地上走出，迈上西行的步伐。同年，王朝取消第八集团军的编制，那几个小型公国也被马修斯和威廉公国吞并。
独立团长对于远征军自然有所耳闻，而且他还知道远征军中的一个潜规则：远征军制式的石质盔甲质量极高，可以正面承受魔裔之血的腐蚀，但鉴于其高昂的制作成本，这些盔甲产量极少，王朝每年也只是发放出规定数量的石质盔甲，因此，一名远征军战士身上盔甲的战损程度，很大程度上可以看出一名战士的实力。
团长面前的这个男子，身上的盔甲光鲜亮丽，显然是刚发放到手的新品，而他小心翼翼地装备自己的动作，更是体现出一个新手才有的兴奋和专注。
“士兵。”团长拔剑在手，“我听说在远征军中，一切服从刀剑。”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团长，“你很久不上战场了，配不上刀剑。”
“你···”团长作势欲砍，忽然手下上前，死死握住团长的手臂，“大人，冷静！冷静！”
“干什么！”
手下的眼睛中忽然充满了惊恐，这在团长眼中是绝对不可以容忍的。
“您看。”顺着手下的手指，团长看到了放在男子身边的十几块铁块，忽然团长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铁块，而是碎裂的石块，石块色泽深黑凹凸不平，让人一眼看过去以为是被烧焦的普通盔甲。
“这是···”
“还算有点眼光。”男子站起身，提起旁边的直剑转身离开，“对了，这次会战，索拉尔家族的军团来了吗？”
独立团长双眼死盯着那些石块，听到男子的问题，愣了一会才回答，“没，没有来，断罪领土那边烽火又起，索拉尔一族被派去调查了。”
等到那男子的身影完全消失砸视野里，独立团长低着头和手下，有些狼狈地离开。
那些石块，是已经报废的石质盔甲。
军营一处帐篷内，独臂女孩坐在桌子上，一柄单刃巨斧倚靠着桌角放着。比雷德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着，明夜则坐在桌子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夜。”女孩忽然张口。
“恩？”
“将息到底是什么？”女孩的双眸轻轻眯了起来，看向柏塔尼亚要塞的方向，“女皇告诉我，在这里可以找到答案。但是我在这里，没有感觉到任何温暖的气息，只有黑暗，还有寒冷···”
“她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我又是什么？”
明夜闻言，轻叹一口气，缓缓说道，“一切要追溯到三王传说，或者说四王传说。有人一直坚信当初在连接天地的生命之树的大树洞下，极昼之君，雷霆之歌和远古泰坦，发现了世界上不知名的第一缕火苗。最初的世界满是黑暗和混沌，没有空间，没有时间，如墨色的水珠，没有形也没有神。但当时依旧有人类，有生机，只是一切都在黑暗中，都在寒冷中，生不如死。几乎所有人都在那样的环境下，丢失了自己的神智，放弃了大脑的思考，如行尸走肉一般单纯地存在着。”
“是的，存在。他们连自己是生是死都不在关心。”
“但是总有人在前行。”
“前行的最终，就是在大树洞下发现了火焰。”
“这小小的火苗出现的是如此意外，以致于整个世界意志都不能容忍。随之而来的，就是三王为了保护火焰，和世界意志之间的斗争。从这个时间点，有人就开始传言，有一个被永远遗忘的矮人，当初也找到了火焰，并且和三王一切守护着，直到火焰的光辉照亮天地。”
“大战结束后，三王各自独行，随着时间的推移，‘极昼之君’葛温大王忽然放弃王位，率领一千名最精锐的辉耀骑士，外出传火。传火的目的，是因为葛温当初感受到，最初的火焰正在逐渐熄灭，如果能够把火焰散布到四方，借由人们对于火焰的憧憬，说不定可以让火焰继续燃烧下去，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信仰之力。”
“他成功了吗？”女孩问道。
“看看四周，”明夜说，“我们还生活在光的世界里。”
“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成功了，人类的力量的确比以前要衰落了许多，这是不可否认的。”
“在葛温大王的旅行最终点，他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回到了当初生命之树的大树洞下，说要守候着那里的火焰，从此那个大树洞也被称为‘炉火之心’。在传火的途中，一直渴望让火熄灭的世界意志，派出了无数阻挠葛温的深渊魔兽，沿途因为信仰葛温而追随他的人类强者们，和一千名辉耀骑士一道，成为了葛温手下最锋利的剑。这些为传火而献身的英雄死后，奉献出自己的躯体，只留下最精纯的原能，投向大地上的某一处角落，只愿有继承者能够得到他的馈赠，再次踏上传火的道路，这就是‘余烬’的诞生过程。”
“尼禄···”
“对，尼禄就是‘余烬’。”
“那我呢···”
“葛温在外出传火之前，把自己的力量分成了三份，一份是身躯，他留给了自己；一份是原能炉，他留给千年王朝的历届帝王；一份是原能，也就是在你体内的力量源泉。”
“这样说，我是不是应该，把力量还给他···”
“那个女人，”比雷德忽然起身说道，“就是想要你跑到最接近世界意志的地方，让你明白，葛温这身原能对于人们的意义！”
“意义，光明吗？”
忽然，帐篷外一阵骚动。
“怎么了？”女孩问道。
“啊，是魔裔那边，他们也准备了大手笔。”
天边，黑色的云潮忽然卷起漩涡，从黑色的涡流中心，缓缓浮现出一座浮空之城！浮空之城光是下方承载体的大小就和柏塔尼亚要塞不相上下，漆黑如墨的城堡仿佛用无数黑水晶拼接而成，其中充满了构造学的丰富想象力。一头黑色巨龙忽然在空中的城堡展翼翱翔，四位骑着黑色魔驹的骑士，站在浮空之城上俯视地下的人类大军。云潮涌动，如瀑布倾泻在大地上，排列成方阵的魔裔军团，和羊头，牛头等觉醒者，冲破黑色的水幕，在柏塔尼亚要塞里集结。在城头上，和一头不知名魔兽融合的弗洛伊娃手持大斧，大喝着调整魔裔的阵型，丹顿则率领着术士团，为要塞和守军布下一阵阵结界和防御性咒术。忽然，云潮一阵猛烈的翻滚，一股沛然雄厚的威压，从天际扩散开来，顿时众人耳边犹如爆发出一阵冗长的嘶吼，体内原能脉络紊乱不堪，不少人当即跪倒在地一口血喷出，不省人事。一个美丽的身影，走上浮空之城的城头，她一袭黑色的长裙，和一头如星辰般璀璨的金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人类阵中，忽然蒸腾起几股强烈的原能，她的目光却盯在明夜的那个帐篷里。
“好像，你跟我一样，我叫杜娜湘卓，你呢？”
“父亲，我想见她。”杜娜湘卓忽然羊头对黑色云潮说道。
又是一股如翻天海啸般的威压，排山倒海地压向人类军营，一时间，大地崩裂，岩浆四溢，无数暗术原能从大地的裂缝中喷射而出，平地上无数暗术在军营中爆炸，黑色的龙卷在军营中肆虐。
“翁斯坦，阿尔特留斯，这两个家伙能够承受住威压，我倒是不奇怪。”看着军营中蓝色和金色的身影，正在用自身原能抑制暗术的影响，杜娜湘卓笑了笑，“算了，今天才刚开始，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对吧？”少女忽然露出完美的笑容，精致的脸庞却是对着天空。
话音刚落，黑色的天幕炸碎开来，夺目的光芒从缺口处撒下，照耀在人们身上。残留在空中的暗术原能，在金色光芒下无所遁形，随风消散。
“李维尔殿下？”
紫金色的盔甲，古典雕塑般精美的脸庞，和迎风招展的红色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