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乾坤在外面奔波、为匪一年多后回到新安镇,他花了二百块银元将父母的遗体搬回老家大周庄安葬。大凡到墓地叩头的亲戚、邻居,周乾坤赏他们每个人一块银元,烧纸的外加一块银元。因此,那一天河口街上的火纸都被买光了。
东莞小学的师生也来了不少,他们齐声朗诵着周乾坤和汪来巧写的祭文:“奈何父子隔阴阳,太匆忙,断人肠。缕对二老,双目泪千行。教书育人功无量,未曾想,宗亲伤。恩怨情仇奈何天,日无光,夜茫茫。一别永恒,辛酸人曰狂。济世良方多少笺,医不了,心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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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葬母亲后,周乾坤把所有的田地全都分散给了邻人,把傻哥哥周法洪和疯姐姐周法兰安置在老家王马庄。离开大周庄那天,他来到父母墓前,双膝跪地,从袋中取出一壶酒来,再拿出一叠纸钱,一边燃纸,一边把酒浇向墓碑。他声泪俱下,低头诉祷:“爹大大、妈妈!你们二老都已驾鹤西辞,撇下孩儿孤寂于世。孩儿思亲日甚、孤苦无奈。爹、娘!孩儿无能,未能保二老怡养天年,反遭贼人涂毒。现在,孩儿虽家仇已报,但未敢有丝毫轻坦。爹、娘!此次远离,不知几时才能再回来拜祭双亲?好在二老有祖宗作伴,想毕亦不会有太大寂寞。五表叔听说李集乡道上巨头惠福波是一位名闻遐迩的侠义之人,让我去拜会。如果父母真的在天有灵,请保佑我能觅得侠肝义胆之人,以求他日后能助我回故土创大业、光宗耀祖。”然后,他辞别亲戚邻居,带上汪来巧、席丫头和手下的一帮兄弟,渡河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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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郇头收仲小三做义子,给他取名郇善,希望他弃恶从善。老郇头又给郇善买了一辆马车,两个人便有了分工,老郇头跑南线——从伊山镇到新安镇,郇善跑北线——从伊山镇到海州城。
郇善的左眼失明了,说话声音很细,有点像女人的腔调,头发、眉毛、胡子渐渐变白。他经过这样的一番厮杀、摧残,不想多说话。但是,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是新安镇人,他必须尽快能够模仿大伊山人说话的口音,同时也希望通过多说话能够使自己的嗓门变粗。他发现有些人坐车的时候免不了问这问那,为了不给别人探听自己隐秘的机会,往往抢先嘘寒问暖。不管坐车的人喜欢不喜欢,他总是喋喋不休,好像什么都想知道,又好像什么都知道,对任何一个话题,他说起来都是没完没了。这样几年下来,他不仅是外貌和声音和之前判若两人,性格上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一九二八年二月二日,惠福波让老郇头驾车送五个革命党人出城担任北伐军的向导,路上和江苏军阀郑俊彦的士兵发生交火,老郇头和那五个人中弹身亡。
北伐军胜利后,伊山镇和新安镇还是原来的镇长在宣誓加入国民党之后继任,而身为灌云县革命党武装部长的惠福波却被人告发和西匹(共产党)有牵连而被捕,郇善买通了看守才把他救出来。
惠福波觉得走投无路,便乔装改扮,操起了打卦算命的老本行,并暗中加入了西匹。他让郇善担任交通员,还给他一个十分棘手的任务——联络周乾坤,说服其同情或者参加西匹。郇善一直找不到机会,其实也不想、不敢找机会接近周乾坤。惠福波在县城板浦镇和伊山镇处境都是十分艰难,得势的国民党和其他被打散的军阀都在到处抓捕他,便决定潜回新安镇,想办法打进一支土匪的内部,然后再逐步接近周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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