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前夜（中）

　　“在这里休息会。”尼禄带领着奎恩等人，躲入一处坍圮的房屋内。房屋整体结构已经遭到破坏，房屋的主梁却不偏不倚地构成一个三角形，在内部形成一个不大却稳定的空间。跟着尼禄进来的，只有十人左右，除去奎恩等三人，就只剩下黑泉家族。
“他情况如何？”找到一片平坦点的地方，一名黑泉族人便把身上昏迷的塞给放下。
“你还敢问！”名叫托的黑泉族人抽刀在手，架在了尼禄的脖子上，黑泉族人见状也纷纷拔刀，刀锋同样指向了奎恩等人，“看看你干的好事。”
“当时，塞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尼禄面色如常。
“托，”地上的塞声音很低，男子的右半身成焦炭般的黑色，水分被完全抽干，右臂和右腿更是齐根断掉，“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先活着出去。”
“谁知道那头巨雷兽还留着那招，而且你家主子是自己冲上去的。”劳尔在一边说着。
“你再说一遍！”托刀锋一转，直接向劳尔刺去。
“够了！”尼禄伸手抓住了托的手腕，把黑泉人手中的刀具拧下，“先想办法把他送到安全区域。”
柔和的橙色阳光，从房屋中的缝隙投射进来，今天的光芒，却透着一股血红。尼禄和奎恩坐在一角，黑泉人则围绕着塞坐下，相互绝不言语。塞闭上剩下的左眼，他知道自己一身功底已废，右手右脚已经无法重新接上，族里自己第二继承人的身份，恐怕在以后也会变得一文不值。
阴沉的卡利姆一族，是历史悠久的血脉，在葛温大王外出传火的后期，因为祖先的武功而被封为女神庇护的骑士。然而在自己辽阔的封地内，卡利姆一族学会了嫉妒，贪婪和不思进取，贵族阴暗面的所有恶习，可以说都发源于卡利姆。一时的渔翁之利，让卡利姆一族尝到了不少甜头，好景不长，誉为“战争之王”的提克里克，最看不惯的就是尔虞我诈，阴谋诡计，背后捅刀子，因此，卡利姆一族成为了提克里克上位之时扬名立威的最好对象。百余年下来，在提克里克时代几乎被灭族的卡利姆人，在高地上艰难地生存了下来，并建立了黑泉公国。昔日流淌在卡利姆血脉中的心机，阴险和贪婪，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丧失。这也直接促成了黑泉和辉火，相互之间水火不相容的态势，辉火崇尚武力，一如继承人弗雷恩，习惯用拳头说话；黑泉领地内每个人都暗藏心机，在觥筹交错间用言语试探对方，在密室里达成交易。塞的一生走到现在，可以说是最典型的卡利姆人，他本有兄弟十一人，排行第二。为了黑泉大公的位置，兄弟之间相互猜忌，陷害，甚至暗杀，下毒，栽赃，无所不用。当黑泉的血脉只剩下他和大哥时，黑泉大公下令禁止继续这样的争斗，希望利用别的方式，让幸存的兄弟二人证明自己的能力，大哥被派往公国和辉火交接的防线，自己则加入塞万的冬狩大会。
大公的意思很明显，谁能在一定程度上给予辉火重创，就可以成为下一任大公。塞从冬狩的第一天起，就在城内各个酒馆布下眼线，收集各种情报，自己则带领族人在森林里度日，为期三个月的冬狩，塞只回过五次塞万，均是为了补给和兑换积分。冬狩白热化阶段，塞在机缘巧合下发现绿海附近的巨象族部落，当即请求家族资金援助，在城内网罗大量精锐的猎人，孤注一掷在最后时刻赶超了辉火。冬狩结束后，塞又连续见到了马修斯和威廉姆斯的公国代表，向他们表达了黑泉的请求和统一高地的想法。可以说，塞把能做的都做了。
族里还传来消息，大哥在和辉火的战线上连续失利，大公的位置，似乎已经在向塞招手。
没有人能够体验塞心中的狂喜。
如今，塞也无法再体验。
一切的一切，都在一时的热血和雷光中彻底毁灭。
失去了当时的热血，塞冷静下来，他的人生从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侧着头，看着坐在角落沉默不语的尼禄，即便是这种时候，男子依旧似有似无地扶着刀柄。
“我跟你没完。”
塞知道尼禄拥有原能感知能力，如他一样。
尼禄肯定也知道巨雷兽的底牌。
塞万城内。
巨雷兽和巨象半神使者的陨落，让德鲁伊的第一波进攻进入颓势，猎人们和城防军依靠主场优势，勉强控制住了局势。那些突破了防线，冲入塞万核心区域的野兽和德鲁伊，都倒在了东方的刀具下。夕阳西下，为破碎的塞万和德鲁伊绿色的堡垒镀上一层红晕。各式各样的残缺尸体，飞溅四周的鲜血，在塞万的土地上绘制着美丽却残忍的图案。在人类和德鲁伊混战一处的时候，通体碧色的堡垒已经生长到了极为巨大的地步，最高处的树冠足有百米，占地面积更是塞万的一倍有余。
在堡垒的荆棘城墙上，不朽和天空并肩而立，“如何，老友？”
“东国人，果然信守诺言，你的计划行得通。”
“背信弃义的千年王朝，这就是你毁灭的第一步。”不朽显得有些激动。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依旧一身黑衣半敞着胸膛的森林之子。
“二位长老，回收工作马上可以开始。”
天空回头问道，“月食现在如何？”
“不吃不喝，已经半个多月了。”
天空点点头，“我等下去见她一面，你就和不朽大德鲁伊主持接下来的工作吧，今晚的工作不能有疏忽。”
堡垒下的地牢中。
说是地牢，实际上却没有任何刑罚工具，一个简易的石桌旁放着木椅，树枝从墙体边缘垂下，秘法作用在植物上让其发出明亮温暖的光芒。
“月食。”此刻坐在椅子上的天空大德鲁伊，远没有常人所见的雷霆满身，岁月的痕迹爬满了他紫色的皮肤和蓝色的胡须。
“天空长老。”女德鲁伊的声音中充满了戒备。
“当年我没有辜负你的母亲，百年来我始终坚持主和，这你是知道的。”天空垂下眼帘，昔日透着电光的双眸，此时黯淡无光。
“我不知道，我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和牛角相依为命。”
“那是当初你母亲的选择。”
“看看现在你做的，就知道你并没有把母亲放在心里。”
“她又何曾记得我？”天空声音提高了几度，“孤傲地生活了几百年的她，忽然就看上了那个外来的人类！”
“你在嫉妒。”
“我在忍耐，一如忍耐了千年的德鲁伊一族，如今，轮到我们说话的时候了。”天空说道，“不朽的血木马上就要完成，希望到时候你自己能好好想想。”天空起身，便要离开。
“等等。”月食说，“血木和人类所说的火焰起源，是不是有什么样的联系？”
“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没什么。”
塞万城内。
城中心广场附近的某一处住宅内。
“看来今天的攻势，就到此为止了。”一身白衣的瑟琳，望着窗外，“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买下这些东西的？”
满是倒刺的临时栅栏，可以全地形布置的咒术陷阱，以及物资丰富的地下室。周围房屋在野兽的攻势下都被拆倒，唯有罗兰这处堪称碉堡的住宅，在狂潮中屹立不倒，而且战果丰硕。种类繁多的陷阱，配合上坚固无比的栅栏，让野兽强劲的机动力受到了极大的牵制。躲在重重保护下的精锐猎人们只需要扣下机弩的按钮，不时地投掷几个火焰瓶，就可以轻松守下碉堡。这种脏活累活，瑟琳可是不会去做的，看了一番热闹后，就和罗兰一起回到地下室。
“尼禄这家伙，难怪喜欢她。”
罗兰似乎没有听见瑟琳的问题，目光聚集在已经换成一身短衣在一边练剑的蕾雅身上。
坚忍不拔的生命力。
“谁？尼禄？”瑟琳问道。
“啊，恩，有可能，起码有这种女人在身边，”罗兰回头，在瑟琳白色双眸的注视下，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可以比较放心。”
“切。”瑟琳说道，“你们男人都喜欢自己比女人强，但是又不想自己的女人太过于懦弱。”
“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要在一年内超过你？”
匹练般的白光抽在罗兰的肥脸上，胖子陀螺般转了几圈到在地上，过了一会爬起来乐呵呵地傻笑着。
瑟琳则早就不见了踪影。
蕾雅听到了两人的吵闹声，早就习以为常，她脸上透着红晕，呼吸渐渐变长，看上去体力已经接近极限，然而她反复调整着自己的动作和呼吸，在保证动作不变形的情况，找到身体消耗和恢复的平衡点。
铁匠铺外。
加密安背着一大袋包裹，身后是贝拉。穆克拉提着一柄重锤，站在路口。在他们身后，是铺满了街道的黑狼和几只狼人。
“想好去哪里了？”
“向北吧，那些狗崽子，不会对寒冷的北方有兴趣的。”老汉说道。
“那你们路上小心。”
加密安牵着贝拉的手，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铺里，有个东西留个那个不怕死的小子，如果他想用的话。”
夜幕下，老汉牵着少女，前面是不见的尽头。
穆克拉摇摇头，把重锤扛在肩上，走进小巷。高山矮人还没有走到铺里去，就停下了脚步。
“加密安，你这是偷工减料，还是怎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