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朐南,雨落武障,天地万物都被细雨蒙蒙笼罩着,朦胧、诗意、悠远……
此刻的席丫头依偎在周乾坤的身边,像只人见犹怜的小猫。她聆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旋律,仿佛间,觉得自己就是那位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好像惟有这雨,才能将她储蓄已久的满腔柔情尽情的挥洒,看着窗外丝丝雨幕不由得多愁善感起来:“哎,这世上,谁不是长着两张脸,一张脸微笑,一张脸忧愁;一张脸幽暗,一张脸光明?谁不是生了两颗心,一颗心枯萎,一颗心繁荣;一颗心在地上流血,一颗心在天上遨游?”
周乾坤一把将席丫头搂在怀里:“你才认识几个字啊,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
席丫头望了望周乾坤,脸不由得一红:“自从跟了你一起去海州学校,我的进步可大着呢,现在不光会写诗还会作词呢”停了片刻继续低声吟诵道:“雨打石阶,绿色掩饰青青苔痕;滴嗒声音,敲击整夜零乱的心田,谁愿独自守着寂寞窗棂?这一生,有你有我,有雨有茶,足矣!风中相思赋,雨中交杯盏!用我杯,换你杯,遥相忆,终不忘,多少前尘往事,悲欢离合,尽在风雨中。”
这时周乾坤把席丫头搂得更紧了,赞叹道:“好诗文!我的席丫头就是聪明!”
席丫头伸出手,轻轻地捂着周乾坤的嘴巴:“还没完呢!青墙黛瓦,斑驳破损剥落院井;卧云对雨误入茶韵,谁在楼上举杯含愁?”话音刚落,周乾坤看到席丫头的眼中有充盈的泪光,似乎在下一秒就会滑落,然而她却只是悠悠一笑,又将泪水吞回眼眶。
周乾坤看着席丫头含情脉脉又泪水汪汪的大眼睛,心不由一颤,心里默念道:“席丫头呀席丫头,你可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何尝不是日思夜想,寝食难安呢?”他伸出舌头,舔着她即将流出的泪,信誓旦旦地说道:“席丫头,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着你!”
听了周乾坤的话,席丫头激动得花枝乱颤,同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束缚进周乾坤有力的怀抱里,未尽的语声瞬间被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他微冷的舌滑入她的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忽然,席丫头在周乾坤的怀中挣扎起来,冲出他的拥抱,消失在茫茫的雨中……
周乾坤惊慌失措起来,想睁开眼睛寻找席丫头,可是睁不开沉重的眼皮;他想伸出双手拥抱她,可是僵硬的双手不听使唤;他想起身追赶她,可是挪不开无力的双腿……他在极度的痛苦、无助中挣扎着……
原来这场“雨”只是周乾坤的一场梦中云雨。
……
已是正午时分,阳光穿过木窗子在东厢房内留下了几缕稍微倾斜的光柱,一些纤细的尘埃在那片光线中翻腾。窗外孤冷飘零的北风,卷着院子里的枯叶纸屑四处乱飞。
一缕光线透过淡紫色的薄纱帘,照在周乾坤熟睡的脸庞上。他微蹙的眉头,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依旧和儿时一样俊朗!唯独两腮和下颚处微微泛青的胡渣略彰显男人的标记。
“放开我……救命啊。……”此时正在梦中的周乾坤忽然被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惊醒,他急忙下炕,迅速的拿起床上那件深蓝色的中山装穿在身上。一边扣衣扣一边健步如飞地向门外奔去。
求救声是来自于堂屋里此刻正在遭到蹂躏的周法兰所发出来的,声声刺痛着周乾坤的耳朵。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向堂屋跑去。眼前的一幕顿时让他瞠目结舌,气愤难耐——原来是六个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辫子军一边继续吃喝,一边调戏着给他们端菜倒酒的周法兰。
一个色眯眯的辫子军把手往周法兰的衣服伸,周法兰拼命地反抗、呼救、哀求。
周法兰的喊叫声反而更加刺激了那几个辫子军的欲望。其中一个胖乎乎的辫子军如狼似虎地把周法兰按在地上,沉重的身体骑坐在她的身上。另外一名稍微瘦点的辫子军狂乱地啄着她的脸,啃她的嘴唇,想用舌头撬开她的嘴。周法兰紧紧咬住牙齿,拼命摇头,不让他把舌头伸进去。一个身材矮小的辫子军正在脱周法兰的棉裤,嘴里叫道:“让俺先来!让俺先来!”
此时正在锅屋里烧火、炒菜的周兰氏和女佣人也听到了周法兰的惨叫声,闻讯赶来。周兰氏慌忙问周乾坤:“你姐姐怎么了?”
“我要救我姐姐,我要和他们拼了!”怒目圆睁的周乾坤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冲昏了理智,不顾周兰氏的劝阻直接冲进堂屋里,但被两名辫子军踹了几脚推出门外,跌倒在地。他爬起来,冲进西厢房,拿起一支自家做的土炮(短土枪)继续往回冲。
“孩子,他们好几个人,你这一把土炮对付不了他们!”闻讯赶来的周景侠一把拉住周乾坤,他不想看到周乾坤救不出周法兰反而白白丢掉自己的性命。
堂屋里再一次传来周法兰声嘶力竭的惨叫,悲痛中带着绝望。周乾坤灵机一动,忽然想到自家多年来一直用火药做鞭炮和土枪,仓库里应该有很多火药。他转过头对周景侠说:“大大,我有办法了,我要炸死那些畜生!”然后又看了看满脸泪痕的周兰氏:“妈妈,您和大大一起到大门口等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见周景侠和周兰氏站着不动,对女佣人说:“愣着干吗?赶快搀扶着妈妈离开!”说着,自己推着周景侠向院子门口走了几步,然后一溜烟跑进做仓库的堂屋隔壁,把几包火药挪到山墙跟,然后把一根做鞭炮用的引信的一头埋在炸药里,一边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施放着引信,一边向门外退,压低声音骂道:“狗日的,禽兽不如的狗东西!今天不炸死你们,我就不姓周!”
周乾坤从中山装的口袋里摸出来一盒火柴,一边划着一根火柴点信子,一边对着堂屋大声喊道:“姐姐快跑!”
堂屋里传出来的仍然是周法兰绝望的惨叫声,周乾坤再也忍不住了,又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信子,飞快地跑出了大门。
周乾坤刚出大门的瞬间,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他回头望去,只见三间堂屋在熊熊的大火和滚滚的浓烟中慢慢坍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