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潇潇不可追
荞荞安
2024-10-09 22:00
汪正善把周乾坤为他涂脂抹粉的“狗屁文章”《汪公其人》视作至宝，一直把它张贴在公告栏里，红纸旧了，找人把它抄写在宣纸上；宣纸破了，再写在红纸上，从不让它有一天不“面世”的机会。周景侠父子也因此被汪正善视为“近亲”，经常得到一些小恩小惠。
一九一七年三月十七日，驻扎苏北的大军阀张勋辫子军的一个叫安大路的千总到新安镇镇公所筹集粮饷，在公示栏里看了《汪公其人》，大加赏识，要面见作者。这个千总原是张勋的亲戚，因擅长诗词书画而备受张勋喜欢。
汪正善十分高兴，设宴款待周景侠父子和安大路一行。席间，安大路指着桌子上的盐水鹅肉，叫周乾坤背骆宾王的《咏鹅》，周乾坤笑着说：“这个，我哥哥会背。”
周法洪脱口而出：“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安大路感到奇怪：“怎么，你不会背？那《汪公其人》是你写的还是你哥哥写的？”
周乾坤神气十足地：“那当然是我写的！”
“那你怎么不会背这么简单的《咏鹅》？”
“不是不会背，我是觉得骆宾王的《咏鹅》和今天的鹅肉不太对劲，他咏的是水中的鹅，而不是桌子上的鹅肉。”
“那你就做一首《鹅肉》好吗？”
周景侠和汪正善都担心周乾坤会弄巧成拙，在安大路面前出丑，不禁为他捏一把汗。
周乾坤好像成竹在胸，诵道：“鹅，鹅，鹅，曲项被人捉，拔毛浸卤水，佳肴摆上桌。”
安大路连声叫好，问周乾坤能不能根据桌子上的菜肴做一首《天净沙》。
周乾坤思考片刻，问：“这个太难了，您能给我做个示范吗？”
安大路清了清嗓子，一字一板地吟咏道：“花椒鱼头烤鸭，糖醋排骨对虾，水煮肉片凤爪，肉串鸡架，大肥肠炒豆芽。”
桌子上的人都鼓掌叫好。
火锅上来了，周乾坤问安大路：“我根据火锅里的菜，作一首《卜算子》好吗？”
安大路十分兴奋：“太好了！大家鼓掌助兴！”
掌声停了下来，周乾坤朗诵道：“虾滑随酒来，鱼丸迎客到。甚喜菠菜冻豆腐，犹有肥牛俏。香也芝麻酱，外加滴醋料。待到酒足饭饱时，千总拇指翘。”
安大路起身鼓掌，所有人便跟着站起来鼓掌。
汪来银觉得风头让周乾坤占尽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嘀咕道：“就知道填词应和，趋炎附势，有什么了不起的。每一天，都有一轮崭新的太阳；每一夜，都有一轮明媚的月亮。”
安大路竖起大拇指：“好！汪公子更是不简单！年轻人的心中总是有梦想、有勇气、有信心，被黑夜笼罩不彷徨，被痛苦折磨不绝望。”说罢，示意大家坐下，自己感叹道：“你们两二公子都是不简单！周二公子才思敏捷，应对自如；汪二公子志向高远，话语充满哲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汪公子能不能继续说下去？”
汪来银愣了一下，说道：“不管明天究竟会怎样，今天不放弃，梦想让我坚持到底……理想要我拼搏坚强，我相信是星星定会闪光，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内容，他不自觉地把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慌忙打开。
汪正善心中骂道：“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故意拖了一天的时间让他提前准备，谁知道他又出丑了！真是丢人现眼！扶不起来的阿斗！”
……
安大路随后命令文书拟文减免一点海州地方上应交的粮饷作为周乾坤的学费，周乾坤第二年开春到海州读书。不久，他带领所部随张勋进京，路上特地向张勋提起周乾坤。
张勋到了北京，以调停为名，赶走别的军阀，拥戴已经退位的前清废帝溥仪复辟帝制。在那短短的十二天复辟期间，张勋竟然没有忘记向溥仪“举荐”周乾坤做侍读。溥仪二次退位后还念念不忘周乾坤这个苏北少年才子，他多次向北洋政府要求召周乾坤做自己的侍读，但无人搭理他这个被二次废掉的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