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想要的生活（上）

　　天还未亮，尼禄就收拾东西起身出发。他的东西不多，一些野外求生的必需品，和“月寒”以及单刃短刀。稍微零碎些的物品，尼禄用一个从铁匠处借来的小布袋装着系在腰间。这次去城外的目标，一是去熟悉那里的地形，气候，生物种类，习性，分布；二是城政大厅公告栏上提及的兑换物品“核心”。所谓“核心”，就是某些野兽结晶化的心脏部分。和可以通过修炼形成原能脉络的人类相似，某些野兽会在心脏部分凝结出新型能量器官“核心”。曾经有学者指出，野兽在生物等级上比人类低等，大脑开发程度远不及人类，在同样充斥着原能粒子的环境下，体格健壮生性好斗的野兽会在心脏部分，形成不完整的原能炉，也就是“核心”。在这种问题上，学者的活力和表达力永远超乎人类的想象。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古兰钢大陆学者群体，掀起一场旷日持久的争论，从野兽的生物等级是否低于人类，到野兽是否能感受到原能粒子，平日碌碌无为的学者们，精心着装昂首阔步提神凝气，走到每个街道中，每个屋檐，每个广场旁，高声宣扬着自己的论点论据；更有甚者，拉帮结派创立学会协会，发表文章举办演讲开展座谈会，在一个个看不见的思想战场建立战线，寻找援兵，势必将素未蒙面的敌人置于死地而后快。在这样的思想浪潮下，猎人这个职业突然变得火爆起来，无数青壮年纷纷外出狩猎寻找“核心”，在有心商人的热烈炒作下，“核心”顶着“某知名学者近日表示”，“某知名法师研究说明”，“某知名大公高价收购”的层层光环，在市面上卖出高到离谱的价格。无奈之下，威廉公国大公协同王城夏尔明学者协会会长发表联合声明，并通过论文形式清楚，详细，简要地分析讲诉了“核心”的全部作用和预估市场价格后，这场轰动一时的闹剧才草草收台。纵然如此，尼禄仍然记得“核心”在兑换栏中排在前列。独行的尼禄不可能把一头熊或者一头狮子背回塞万，就算是砍下熊掌或者鹿角戴在身上，也会造成行动不便。所以尼禄这次的目标，主要还是野兽的“核心”和牙齿，爪子之类比较易于携带的东西。
塞万还在沉睡中，却有不少勤劳的人们开始为新一天做准备。南面森林距离塞万不算遥远，站在塞万的城墙上可以看见那浓浓的绿意。再向南走，就是划分圆环和内陆的运河。商队和贵族的马车，为了安全起见，一般都会绕开森林而多走一段路。尼禄身上带了些简易食品，只要让前进速度保持恒定，体内原能炉产出的动力就可以和体内的消耗达到平衡。以尼禄现在的速度，如果避开太阳最大的中午，是可以在入夜前到达森林边缘的。
日出日落，几队农夫赶着马车到城内赶集，商人们或眉开眼笑，或愁眉苦脸，一旦客人来访必定笑容满面，将最真实的想法隐藏在最虚伪的面下。日落日出，灯火通明的塞万街道跑过几辆装饰精美的马车，自马车里微笑着走出青年和女子，出入于各式各样的场所。夜深，各家屋内点燃一盏用于照明的灯火，或哄着孩童安然入睡，或压低嗓门激烈争吵，或进行最原始的娱乐。然而日落日出，日出日落，小巷深处的铁锤敲打声，却从未停止。
第三天，尼禄自森林中走出，几天的野外生活，让男孩一脸胡渣，看上去粗犷了不少。男孩双臂腰间缠满一层层绷带，若不是凭着体内周转不停的原能炉，他相信自己很可能走不出这座森林。傍晚时分，男孩回到塞万，这个时候城政大厅已经停止工作，男孩没有多想，径直向铁匠铺走去。
“贝拉！”铁匠朝里屋喊了一声，“东西放好点，丢了我不管。”说完，铁匠挑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喝酒。
“是尼禄回来啦。”女孩从里屋出来，想接过尼禄背上的东西，却被男孩摆手拒绝。
“太重。”男孩道。几天在森林和野兽共舞的日子，让男孩疲惫不堪，将东西放在墙角后倒头就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投下，贝拉轻手轻脚地梳洗打扮，将屋内打扫干净后就准备出门。门外，老汉靠在躺椅上扯着呼噜，酒瓶子倒在地上，形成一小滩水渍。贝拉嘟了嘟嘴，金色的眉毛微微一皱，转身从里屋拿出毛毯盖在铁匠身上。女孩的脚步声在小巷里渐渐消失，铁匠的鼾声忽的停止，他起身将毛毯放在靠椅上，为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贝拉的事，你知道吗？”铁匠的动作一滞，回头一看尼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门前。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老汉捡起酒瓶，朝里屋走去。
“回来的路上，在一个街角刚好碰见。”男孩道，“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她？”
“你为什么不去阻止她？”屋内铁锤敲打声响起。
“那些人是贵族。”男孩低下头。
“你怕了？”
“我怕连累你们。”
“看看外面的世界，再看看我这里。有钱，有衣服，有阳光，有面子，那是人们追寻的生活，是贝拉想要的生活。”
男孩默默听完，回身里屋背着包裹走出小巷。铁锤声依旧，然而空气中弥漫着无言的孤单。
在城政大厅，尼禄打开包裹，用数量不多的鹿角，兽牙和五颗“核心”换到了一个金币两个银币。要是放在公会，这五颗“核心”就可以卖到五个金币的价格，即便尼禄手中的“核心”质量不算上乘，两颗金币到手应该也是妥妥的。城主大力扶持公会在塞万创办，发展，现在尼禄算是有些体会这句话的意味了。队长曾经说过，在某些时候，给他人一些好处，会起到意想不到的好处。尼禄也有想过，从森林中带回一些奇珍美味，或者补身良物，抑或几颗珍惜的兽牙兽爪，送给城政大厅的官员们，是否就可以在兑换得到公正的待遇。转念一想，塞万是什么地方？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血管里就流淌着某某家族的血脉，山珍海味，奇珍异宝，这些人什么没见过，以尼禄现在的状况，短期内想要在这里打开人脉，爬进上流社会，是不切实际的。
无论如何，还是要找到一个公会。尼禄暗自打算，那个混乱不堪的“橡木酒馆”，尼禄是不打算再去了。然而到底去哪个酒吧碰碰运气，尼禄也没有头绪。男孩将金币高高抛起，看着那金闪闪的光点在空中翻滚几周后，男孩出手将金币抓在手中。
反面。
那就一家家走走看吧。
于是男孩的一天，就在酒馆里度过。不善交流的尼禄总是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大清早酒馆的生意竟然也不错，许多一身邋遢的人们拖着一身酒气，烂泥似的摊在桌上高声呼喊着，一会又打起鼾来。尼禄换了几家酒店，试图找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男孩绝望地发现，比起塞万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酒馆可以说是整个城市最安静的地方。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
最后一家，尼禄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糟糕的决定，竟然将整整一天的时间浪费在酒馆和酒馆之间，有这样的功夫，还不如去森林里多打猎，在城政大厅多兑换一些金币后，从正规渠道交入会费进入某个公会或者佣兵团呢。
耐心，隐忍，坚持。尼禄默念着队长的口头禅，也是猎人的格言。
门里和门外是两个世界，尼禄一推开花梨木制成的大门，浓重的酒气犹如一股浪潮狠狠拍击着匿名的闯入者。即便是在酒馆浸泡了一整天，尼禄也不禁皱紧了眉头，他照样找了角落的位置准备坐下。
“找活干？”尼禄吓了一跳，四处张望了一下，周围尽是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或者大肆吹牛，更有甚者大哭大笑毫无规律的酒神子民。
“在这里。”那声音中带了一点不满。
“对不起，你是，侏儒？”眼前的男子身高一米四出头，然而身板宽厚结实，一头橙色的头发在脑后竖起，看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高山矮人，穆克拉。”
“尼禄。”
“接着刚才的话，”尼禄很好奇那么矮小的身体怎么会有这么洪亮的声音，还没有让他细想，矮人曲指在尼禄的大腿上弹了弹，“很有弹性，找活干？”
“对，我是个猎人。”
“没找到公会？”矮人有点惊讶。
“没钱。”尼禄苦笑。
“哈，新来的穷鬼。”矮人又拍了拍尼禄的大腿，“我这里有机会，你要不要？”
“说说看。”
矮人在衣服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漆黑的小瓶子，“是猎人就该知道野兽‘核心’这东西。这个小瓶子里装的东西叫‘贪婪鬼’，滴一滴在野兽粪便上，根据反应后成色就可以判断留下粪便的野兽，体内是否形成了‘核心’。”
“太扯了吧！”尼禄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你敢质疑高山矮人的信誉？！”
尼禄摇摇头，“我曾经听说过高山矮人的事迹，我相信你就是，为了这瓶‘贪婪鬼’，我要给你多少钱？”如果“贪婪鬼”真的像穆克拉说的那么有用，尼禄相信自己以后在南面森林的日子会轻松许多。
“穷鬼怎么会有钱买这个？”穆克拉抬手指向坐在酒馆中心的一群壮汉，“他们是‘兄弟会’的人，你去帮我收拾下他们，扳手腕赢了他，这瓶‘贪婪鬼’就归你。”
坐在酒桌前的壮汉很强壮，光是如树根般缠绕在双臂的青筋，就足以看出他达到二阶上位的实力。
“你这么信得过我？”
矮人又拍了拍尼禄的大腿，“这里是塞万，我的朋友，没有点胆气，是做不出事情的。”
“行，”尼禄长出一口气，“在这等着。”说完便向那中心酒桌走去。
“大胖塔克！”穆克拉一声大喊，一时间竟然盖过了整个酒馆的吵闹声，他指了指尼禄，”他要挑战你！”
酒馆瞬间沉默，然后在沉默中爆发，哦不，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