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过后留下的淤泥和漂浮物残骸仍需要让部族工匠们忙碌一段时间,半月前部族大门已经虚掩起来虽然没有用巨大的门栓将它彻底锁死,但许多的铁链折叠的挂在门两侧的耐力挂钩上暂时让部族大门像两块缝补起来的兽革。一部分工匠们正在紧张的检查维护着大门,它需要有一定量的活动性这样工匠们才能对接合处进行更进一步的清理以及润滑防锈,大门此时能勉强的通过一个人的宽度但是它很高于是部族守卫大量的聚集在门缝周围,不远处的弓箭手坐在朝向大门的岗哨内轮班警备着,指挥官两人一组按照敞开大门排洪的警戒等级驻守在旁边。
威肯祖先们所建筑的大门保卫威肯不被异类入侵同时也限制着探索者的脚步,一切远离部族盆地的行为都被族规禁止只有死人才允许离开。与巨蚯蚓作战时失踪的指挥官浩将由大族长议事会确认究竟是已死还是要进行追捕,浩的家世不光彩难以保证这不是一次精心策划的逃脱,但谁又能从连岩石都腐蚀的强酸爆炸中存活下来呢,而且站在部族大门中央像舞台一样被所有守卫注视下这不大可能存在什么疑点,但是当议事会收到吉恩等人的密报之后大族长才宣布在部族墓地给指挥官浩立一块墓碑,这是众多的空墓穴之中的一座,上边简短的几句生平为何仍要刻上他父亲是叛徒的字眼。
星月督军从浩失踪那天开始就再没离开过营帐这让原本监视浩如今转而监视星佬本人,期初他们以为这是轻松的工作直到每天密报上去的都是星月的日常起居,议事会联络官不耐烦的质问监督者让他们清楚必须追查到些什么才可以。
部族岗哨其实分为两派而且之间隔阂一直都存在,一派是倾向于大族长的大族长系派,他们掌握知识预测未来应付各种变故尽管行事看似蛮横却也有睿智的头脑。威肯部族几十个双月季以来都不会区的别对待血缘,为了贯彻平等互助的宗旨任何人都是兄弟姐妹,于是女性才会经历脑瘤仪式让彼此难以区分,才会独自照料两个双月季前的幼儿不让别人知道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然而大族长却破坏了这个风俗。大族长重新用血脉区分起部族并用血脉强化着自己派系的权利,还用一系列的举措逐渐的拥有了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力,尽管他们同样有着兴旺部族的计划但是那种对于权力的追逐导致着一场又一场的悲剧。
另一派系则是倾向于还原部族古老风俗的回归派系,没有社会系统眷顾的人们难以获得良好的照料,他们感到生存上的艰难就像呼吸一样而且没有人会给他们讲故事传授智慧与理智,他们明明就是权力的牺牲品是弱势的群体却又更具备不稳定的毁灭性,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毁掉自己也毁掉自己身边的人,星佬是回归派系的领军人物但每次当两派系闹得僵硬的时候他都只是单纯的叹着气,他根本不想参加进任何的派系斗争中去,他的母亲和兄弟姐妹教导他所有的威肯人都是亲人。
天灾陨石让整个人类一同掉进滚烫的炼狱在烈焰和熬煮锅的边缘挣扎着,人类先是模仿着野兽抢夺活下去的希望却无论如何也逃不出这修罗炼狱,因为正是他们自己创造了修罗炼狱。时间让人类如同雾霾一般飞上天际的理智逐渐沉淀下来,他们用被生存折磨得像兽爪的手指在密布尘埃的光滑面上写下文字————不管那是什么文字,最终这简单的文字这曾经身为人类的记忆勾回了他们自以为一去将不再返的理性,“人类”这是个在修罗炼狱让人恐惧的名词,可是当修罗炼狱的强者们站在下边强忍着被烹煮的折磨把弱者从炼狱推回了人间的时候人类又一次迷茫了————究竟还该不该惩罚他们这些修罗强者,生命究竟是先有生才有死还是先有死才有生的。分不清究竟是这个世界创造了人类还是人类创造了这个世界,任何时候都不要轻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身处哪里,有时候人类只是活在自己以为是天堂的地狱里。
星佬的童年是个喜欢围坐在火堆旁听故事的孩子,虽然越到深冬肚子就会越“咕咕”的响,但他喜欢听老人们诉说的那些有故事情节的哲理,这是他内心根深蒂固的东西。星佬其实并不站在任何一派,他只是觉得没有他来领导回归派系也会找到其他任意一个人担任这派系的头脑人物,于是他认为由他自己担任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指挥官浩失踪后两派的分歧愈发明显,那一天当岗岩看到墓碑那些刻着上一代罪过的段落时差点就毁掉了浩的墓碑。
主营上方的弓箭手远远看到由部族领地内往岗哨走来的队伍,那是带来大族长议事会指令的传令官,于是立刻向营帐内的守卫通报。主营内回归派的指挥官和副指挥还有站在这边的各位巫师等人像往常一样。
副指挥拍拍刚刚负责守卫大本营的守备官新兵“慢慢习惯就好,那些爱发号施令的家伙再不来,都快分不清日期了。”
这来势汹汹的一群人人数在不断增加,刚刚走到部族岗哨通往大本营阶梯传令官竟然被突然出现的吉恩挤开,传令官在别人眼里必须不可侵犯但在他的眼里就是个随从。吉恩的加入让许多遮遮掩掩的大族长派也壮着胆加入进队伍来,“退下!”传令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棋子但是他的气势还是很足的,略显肥胖的传令官费劲的挤到队伍前头看着守备官不削的说“小小一个看门的居然胆敢阻碍大族长的指令!”
主营的守备官将武器交叉在他们面前阻止他们不怀好意的进犯。
“部族岗哨只听令于督军这是族规的一部分,觐见必须通报。”守备官新兵语调有些颤抖。
传令官用左右踱步展现他的不满与抗议,刚刚张开嘴巴却听到里头传来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吧”营内传出星佬老迈的声音,许多人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撩开营帘传令官径直走到星月长老右侧座位坐下————那原本是浩的位置,真是不知好歹的家伙难道他没发觉踏入大本营那一瞬间就连吉恩都不再那么趾高气扬了么“是谁让你在领导部族岗?”
“那是因为没有其他人够这个资格”星月派的指挥官语句斩钉截铁这是事实。
“岗哨只是部族很小的部分,你以为是谁让你可以在这里安享晚年的?你以为凭你们能和大族长分庭抗衡么?笑话!”传令官仗着部族指令如此傲慢的说“部族从来都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不允许任何形式的分化,违背这个原则的任何人都会被部族议事会审判,哪怕是督军也...”
传令官话音刚落“嗖”的一声已有一柄大刀挥向他脖子打断了他的言论,星月派的岗岩挥刀砍向传令官而这危险的攻击被吉恩的利剑抵挡下来了,电光一般的火花在迸发。
“你真的想动起手来了?”吉恩双手握剑吃力的抵御攻击“岩岗!放下你的刀!老鬼都没开口你就要造反了?你到底听不听老鬼的话啦?”
“哈哈哈”指挥官岩岗憨厚的笑着“我要砍了这脑满肠肥的废物你阻止得了吗?”
单手握刀的岗岩稍稍加大力度吉恩的剑就颤抖起来,眼前吉恩轻易的被岗岩的力量压制住传令官也不得不狼狈的从副座上滚下来。
“你阻止得了吗?”岩岗轻蔑的问“无用的贵族少一个能多养活几个普通的孩子呢。”
“该死的贱民!我才不管你要怎么惩罚他对老鬼的傲慢无礼”吉恩歇斯底里的吼道“我叔父的指令里面并没有对你们不利的语句!让他说完任由你惩治他!”
听到吉恩的妥协岩岗的动作却没有缓和下来,他更用力了并让吉恩的双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大概这样的攻击超过了吉恩能承受的程度所以吉恩必须想办法还击。
“你这个塞满名字一样的脑袋还在想什么?!伤到手持指令的传令官你们都逃不过部族议会的追究!”吉恩看了看逐渐被自己利刃嵌入刃口的粗糙武器。
“哦,我要考虑一下”岩岗一手摸下巴不善推理的他思考得很慢“你刚刚是不是骂我了!”
传令官惊恐的神情看着他们“你...你不想活啦?!退下!快...快给我退下!星月!你想造反吗?叫你的人退下!快...”
星月督军双目紧闭一语不发长长的叹气。
吉恩找到了机会岗岩只是生气的瞪着自己的眼睛一点都没发觉他的刀就要像奶酪一样被切断了,于是吉恩大吼一声用力切断了岗岩的刀并顺势劈向岗岩,吉恩觉得这种情况下失手杀掉岗岩应该不会被议事会追究,但岩岗没有躲避而是轻松的使用左手抓住了吉恩全力挥出的剑,眼睛里带着藐视依旧瞪着吉恩。
“星佬,我到底还要不要救他?请您说句话啊。”艰难思考中岩岗无奈的问道。“这样下去……”
“岗岩我想看的是你失手砍下那个傲慢的猪头……”星月派的另一个指挥官笑虐着,其他回归派的人也抿起嘴来“等半天可不是为了看这个呢。”
岗岩推开吉恩并且收起自己的断刀“哪有你们这样的?故意挑个手粗的干细活,难怪星老吩咐的时候你们全力推荐我干这事呢!”
“嗯?”跟随凝而来的大长老派的指挥官蜂鸣机警的察觉到异端,细细观察了一下传令官“胖子,你围个围巾做什么?”
“蜂鸣大人我们回头再讨论”传令官被大大族长一众护卫住惊魂未定却不忘立刻摆出气势“我一定会将今天的事情通报给长老议会的!你们谁也别想逃脱,哈哈哈求饶吧贱民!”
“胖子,你的围巾好像...在动。”蜂鸣很仔细的看了看,似乎感觉到了事件最真实的源头。
“蜂鸣大人这样的天气谁会戴围巾呢?”传令官不住的擦汗忽然脸色变成铁青色,搽汗到脖子的时候他发现了异常“啊!这是...这会动的...这是什么啊?!”
一条围巾样的物体牢牢围绕在他的脖子上,柔软温热并且仍在蠕动的手感让他几乎要晕倒“救我!我命令你们救我!快啊!”
传令官抓住蜂鸣的衣襟却被推开,蜂鸣不喜欢这个东西靠的这么接近。
“哈哈哈哈”岩岗狂笑道“现在才发现。”
“那条围巾样的生物是部族丛林内的蚂蝗,靠吸食任何动物血液存活的它在不进食的情况下能活非常久一旦扒附在有血液流动的生物身上时就会疯狂吸取血液,它唾液当中的麻醉成分能让猎物毫无知觉的被抽食,人类体积小血量少如果放任不管会很快导致失血过多晕歇甚至死亡,这些贪婪的生物会毫无声息的夺取没有防备往来者的性命,而且生命力顽强,在部族巫医————也就是我们巫师如影随形的同伴眼里这生物也是一种有趣的药物,通常需要用火焰烤干...”巫师耐心的给传令官解释着甚至翻开一早就准备好的图样“当然活体也是有用的,特别是中毒的时候可以用它...”
“不要再说了!快救救我啊!”传令官大声的骂着众神。
蜂鸣瞬间使用匕首将整个蚂蝗切落下来,他不喜欢被蚂蝗喷涌出的血溅到,这么大的失血量要是普通人早就死掉了。
“居然能被吸走这么多的血,真是奇迹啊。”岩岗调侃道“看来肥胖还是有那么点用处的。”
“你你...你”传令官缓缓瘫在椅子上一手捂住仍在冒血但是没有知觉的脖子,他看着蚂蝗奔流出的自己的血,心里大概在想蚂蝗你不能再流我的血了,你再流我就会死掉的,另一只手指着回归派的众人“我依然会向大议会禀报你们抗拒大族长指令意图造...”
“放肆!”星月督军大喝一声整个主营都震动起来职位低的守卫几乎要被这气势震晕倒过去,指挥官级别的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这里我说了算,议事会是专程送你来挑起纷争的吗?大议会的指令说完就走!这里不欢迎你!”督军发怒了不管哪个派别的势力都得屈服在这等力量下,只要星佬在这里两派就不可能真的打起来。
呆滞几秒之后传令官老老实实的拿出大族长的指令毕恭毕敬交到星月督军手里“请星佬...请督军亲启。”
“吉恩接替浩的职务,你们回避吧。”迅速扫过指令后星月督军站起来宣布,手一挥所有人离开营帐。
星佬独自坐在营帐内揉着他风湿折磨的膝关节,此刻他只是一个落寞的老人,手中拽着浩的“遗物”,口中惋惜的念叨“为什么?外面有那么好吗?为什么两父子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