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飙掠地步履艰,跨鞍正值心混乱。再往南行,就是一个十字路口,两边有几份卖水果的商摊。摊主都裹着厚衣,有的还带着风帽,遮住了大半边脸。风吹在他们身上,这个人都是遍身尘埃。冯夷眼尖,见他们虽在摆摊,但看人的时候脸上却带着一种特有的警惕,就对范进老爷说:“老爷,这些人怎么看起来都不像是本地人啊?”范进老爷正想着心事,心不在焉,只轻轻哦了一声,然后一抖缰绳,让马慢慢前行,打眼看那几个摊主。
几个摊主见有人来,就起身招呼:“客人,买点水果吧?”有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人还手忙脚乱地打翻了果摊折断了称杆。范进老爷见他们果然眼生,就微微皱眉,对冯夷说:“管他们是什么人,咱们赶路要紧。”就要催马快行。不料这时,那打翻果摊的人忽然站到路中间,对范进老爷大声说:“你这位客人,不买我的水果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打翻我的果摊折断我的称杆?”范进老爷吃了一惊,勒马说:“你这位生意人好不讲道理,果摊是你自己打翻的,称杆是你自己折断的,这么赖到本老爷身上来了?”络腮胡子一招手,对周围几个摊主喊:“大家评评理啊,这位老爷仗势欺人,把我的果摊打翻把我的称盘折断还不承认,你们说,这事该这么办?”那几个摊主都一齐围拢上来,站在马头前,齐声说:“怎么办?按老规矩,赔!不赔就不能走!”范进老爷这才知道这些人果不是善辈。
冯夷上前说道:“各位商人,做生意需要诚信无欺,怎可聚众起哄,拦路欺诈!”
络腮胡子望着冯夷一脸奸笑:“小厮,一看就知你们是一路人!大伙都明明看见是他的马踢翻了我的果摊折断了我的称杆,让我好好的生意做不成,你还为他开脱,这成什么世道了?
冯夷说:“当今虽然纷纭乱世,但也容不得颠倒黑白不讲道理!“络腮胡子邪笑道:“既是纷纭乱世,哪里还有什么黑白道理!如果这个世上还有道理可讲,我等可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旁边一个红巾汉子喊道:“胡子,你与他啰嗦什么!还不动手!”
络腮胡子答应一声,上前就要拽范进老爷下马,冷笑道:“骑在马背上的老财,你给我下来吧!”
冯夷急忙拦住说:“哪个敢动我家老爷!”伸手把那络腮胡子一推。络腮胡子本见他乃一小厮,不提防冯夷力气不小,被冯夷推了个趔趄。冯夷虽然推开络腮胡子,但心里却暗暗叫苦,后悔自己没把弓箭带在身边。他已看出这帮人不是寻常商贩,似是故意再此等候。他对众商贩喝道:“各位商人,尔等究竟意欲何为?”络腮胡子邪笑道:“什么意欲何为?我等兄弟就是见不得有钱财主作威作福,兄弟们今日心情不好,要拿撞上门来的你家狗屁老爷耍耍乐子!顺便讨些银两花花!”
冯夷对众等商贩喝道:“诸位再无理取闹,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伸手朝赛马背上一拍。赛马明白主人心意,昂的大叫一声,朝众商贩团团作势欲踢。络腮胡子一声冷笑:“小子是黔驴技穷吗,竟靠一头驴子来壮胆!”忽地奔向摊子,竟然抄出一柄单刀来。迎风一亮,对准赛马前蹄一刀看下!冯夷大吃一惊,急忙上前一推络腮胡子,络腮胡子单刀走空。冯夷眼看情势危急,急对范进老爷说:“老爷,情势不对,我拦住他们,您快冲出!”但众商贩已经围了上来,范进老爷哪里能冲得出?
就在这时,旁边大树后忽然闪出一人,到了红巾汉子身边,附耳悄悄说了几句话。红巾汉子一挥手,络腮胡子等人立马退下。范进老爷和冯夷这才发现大树后出来的人竟然就是被驱逐出范府的牛尾巴!主仆两人对望一眼,不知道牛尾巴怎么会和这帮人混在一起。
红巾汉子对范进老爷一拱手,说:“刚才我这位兄弟对我说,他以前曾在你府上做过下人……”范进老爷想起牛尾巴被自己驱赶出府的前景,又不知道牛尾巴对红巾汉子说了什么,心里不禁忐忑起来。红巾汉子接着说:“我这位兄弟说你虽是大户老财,但对下人还不错,尤其对犯了错误的下人也是网开一面,手下留情。我这位兄弟说你是一个好老爷,为你求情,求我们不要难为你……”
范进老爷听到这里,不禁心里一热,在心里叫了一声,牛尾巴,你这个吃货!亏你还记得老爷的好!冯夷更是看了牛尾巴几眼,眼里满是感激之情。牛尾巴却站在红巾汉子身后,不看他一眼。红巾汉子接着说:“我等兄弟,虽是草莽,但兄弟齐心。我兄弟要我不要难为你,我就不难为你。他对范进老爷一挥手,你们走吧!”
范进老爷打马疾驰,跑了二里路才渐渐缓了下来,对冯夷说,真想不到,牛尾巴今日竟帮了我们的大忙。如果没他,刚才我们很难脱身。冯夷说,是啊,牛尾巴在府里的时候,不管干什么都不上心。老太爷的书稿被他弄丢了,财神爷也被他贴歪了,没想到今日这事做的却不糊涂,关键时刻站出来为老爷讲情。他没白吃范府的粮食好几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