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清乘着的车,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树干,天气已经有些凉了,汪清今天换上了毛衣。
好冷,汪清想到,正如他内心一般。
红叶还在树梢上疏疏落落地挂着,像火一般,但是汪清知道那不是火,相反的是,映射在他内心里的却是冰冷。
汪清想起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情,他不知道那时是几岁,大概很小,只是有着学习走路的残影,以及母亲在旁边的鼓励。
是啊,母爱,父爱,是人间最值得信赖与珍惜的感情。
可惜,汪清只享受了七年,而他能记得住的更是少的可怜。
浪子,没有亲情的浪子,是何等的悲凉。
汪清眼睛又湿润了,自从得知他父母早已离开了人世,无数个夜里独自一人哭泣,在李枫他们这些亲人朋友面前,他是多么地坚强。
但是,你也许不知道,外表有多坚强,而他的内心就有多么地脆弱。
没有人理解自己,真正懂得自己的依然是自己。
过去的时间依然在过去,未来等待着的时间依然在等待着。
这个光与影构成的世界,并没有因为某一个有思想的灵魂的悲剧,而做出一丁点的改变。
上天这个喜欢悲剧的家伙,他给予了人灵魂,却让这灵魂尝尽痛苦。
痛苦的滋味是什么?
汪清看着车窗外,木叶摇落,原来是绿色的叶子,此时竟然没有一点绿意,而是斑驳的枯黄。
它是否曾经有过绿色,汪清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或许吧,但是是在梦境里。
因为过去的事物都将成为梦境。
痛苦的滋味就是如此,为失去的事物,在做无尽的怀念。
汪清来到了一座陵园,看到一个中年人在那里抚摸着墓碑。
汪清知道那是陆燕。
汪清穿着一件浅绿色的风衣,秋风拂动着风衣的衣袂,汪清及眼的发丝,在眼前撩动。
汪清没有说话,你可知道在伤心者的面前,语言是多么苍白,还不如给他一个臂膀,让他依靠。
汪清聆听着陆燕内心的声音,因为他看到了陆燕脸庞上的皱纹浸满了泪水,就像是一地干涸,在被水滋润着,汪清感到那泪水已经滋润到了他的心头。
陆燕失去了他的儿子,陆晓路,而汪清则是失去了他的父母。
同是天涯沦落人,汪清怎能不懂得陆燕此时的伤心欲绝?
陆燕沉浸在悲伤里,没有注意到汪清。
他将那双干瘪的手指伸开,放开了墓碑,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又看了一眼那墓碑上陆晓路的名字和那张天真的照片,转身正要离去,看到了汪清。
汪清站在那里一个字也不说,只是迷茫的眼神,看着陆燕。
陆燕拭去眼泪,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汪清言道:“刚刚来,看你在这里祭奠你儿子,就没有打搅你。”
陵园的门口有一张圆形石桌,周围有三四个石凳。
汪清坐在陆燕的对面,被秋风吹得凉飕飕的,不禁将衣领打起,缩了缩脖子。
陆燕言道:“我知道你会找我的。”
汪清点点头,言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除掉邵凯?”
陆燕言道:“因为他杀了我的儿子。”
汪清一惊,言道:“他杀了你的儿子?陆晓路?”
陆燕平静地点点头,又道:“我是在前几天才得知的。”
汪清言道:“愿闻其详。”
陆燕言道:“我本来是帮邵凯在林步那里做间谍,但是逐渐地邵凯开始有一些事情开始不告诉我,也就是开始不信任我,觉得我开始背叛他,被林步收买;当然了,事实并非如此。可惜他却派遣余夏暗杀了我儿子。”
汪清暗自纳罕,想道:“难怪余夏只是蒙上了黑纱,而不是面具,因为她根本不是林步的人。”
但是又一想还是觉得有蹊跷,但是那里有蹊跷自己也说不明白。
又听得陆燕继续道:“我开始也不相信是邵凯干的,但是后来在林步那里,我看到了一份密函,原来邵凯那里也有林步的内奸,他告诉林步我是邵凯的人,而且被他挑唆的邵凯开始不相信我了,后来为了嫁祸给林步,以好让我安心办事,就将我儿子杀害。”
汪清自言道:“邵凯这招的确高,因为林步接二连三的杀人,此时邵凯杀个人,必然会嫁祸到林步身上。”
但是想到那天邵凯的样子,好像对此并不知道。
汪清没有多想,听他继续说道:“我想我也逃不掉了,就干脆和林步招了。告诉他如果可以饶了我,我可以帮他把邵凯除掉。林步后来相信了我,就把我放回了邵凯身边。正好遇上了你们,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当然不能错过。一来我可以戴罪立功,二来还可以替我儿子报仇,两全其美。”
汪清微微叹息了一声,言道:“未来有什么打算?”陆燕苦笑了一下,言道:“小路的母亲早就离开了我们父子俩,现在小路也走了,只剩下了这个孤寡老人。还能有什么打算,过几天要到凉城,平平静静地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度过余生。”
汪清沉默了一会儿,言道:“陆叔,有一个问题我还想问的明白一些,就是曹骞在被暗杀之前有一笔巨款是哪来的?”
陆燕一时也疑惑,言道:“什么巨款?”
汪清见陆燕也是一片茫然笑着摆摆手,言道:“就当是我随便一问。您这一去凉城还回不回来了?”
陆燕道:“不知道,看天意了。”
汪清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陆燕突然一时想到了什么,言道:“走,我带你去看点东西。”
汪清疑惑地“哦?”了一声。
陆燕开着车子一路颠簸,不一会儿来到了一个山脚下。
汪清看着微微陡起的山脉,不禁觉得似曾相识。
突然对着后面刚刚从车里出来的陆燕言道:“这里我来过。”
陆燕走到他跟前,奇道:“来过,什么时候?”
汪清将自己被困,以及在这里见到枯尸,大概地说了一番。
陆燕叹了一声,言道:“原来冥冥之中,早有定数。我带你看的也就是这具枯尸。”
汪清怀着一肚子的疑惑,跟着陆燕上了山顶。
山顶的风景,在秋天的氛围里充满了肃杀,尤其是那扑面而来的秋风。
汪清驰目骋怀,荒草凄凄,天高云淡,萧瑟秋风灌入他的体内,汪清呼出一口热气。
陆燕言道:“这就是那具尸体。”
说完,陆燕走到了那具尸体的旁边。
汪清看到那具尸体,内心莫名的反感。
但是还是忍着,看着陆燕将盖在尸体上的黑塑布揭开。
汪清上次倒是没有仔细观察,听得陆燕言道:“你过来,看一下。”
汪清闻言走了过去。
见陆燕左右找了一根枯草秆,将那枯尸的褴褛的衣领挑开。
陆燕言道:“看到没有,有一条勒痕。”
汪清不禁“哦”了一声,仔细一瞧果真如此。
汪清问道:“那又如何?”
陆燕言道:“因为他是被吊死的。”
汪清茫然地看着他,道:“吊死的?”
陆燕点点头,继续言道:“我在面具杀手组织里呆的一段时间,我亲眼看着他们将那些淘汰的人活活吊死。”
汪清心里一凛,叹声言道:“其实可以想象的到。听曹永讲,他们这些人找到的苗子都会通过一系列的训练,然后淘汰一批。而这批淘汰的当然不能让他们暴露行踪,所以只能杀人灭口。”
陆燕点点头,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吗?”
汪清道:“说来听听。”
陆燕言道:“因为我无意中听到了有关一张琴谱的事情。”
汪清诧异道:“琴谱?”
不禁想到曹永临死时也是提到了一下琴谱。
听得陆燕继续言道:“我一直不知道他们抓住曹永为什么不杀了他,后来才知道他们一直在找一本琴谱。这是我在无意中听到的。其实之前,我好像在你父亲和曹骞那里也听过类似的事情。但是时过境迁,早已经忘却。”
汪清突然言道:“我记得曹永死前,说过好像他们找到了这本琴谱。”
陆燕摇摇头,言道:“我听到的恰恰相反,他们没有找到,但是已经有了线索。”
汪清言道:“所以他们有了线索之后,曹永就没有了价值。”
陆燕点点头,道:“当初他们怀疑曹永拿到了琴谱,也是因为曹骞是他父亲。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本琴谱,应该是在当年参与警匪冲突的参与者手里。”
汪清点点头,又问道:“之前你帮着他们做事,为什么你可以轻松地离开这个杀手组织?”
陆燕言道:“因为我告诉他们我要去报仇,刺杀邵凯。”
汪清道:“但是他又是如何肯相信你不是逃跑呢?”
陆燕一怔,言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汪清道:“你说了为什么报仇没有?”
陆燕言道:“我当时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坐立不安,自己对邵凯千刀万剐都不解恨。所以我安奈不住,跑过去和林步说我要回到邵凯身边为我儿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