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苗道（二）

“道妙？”孙冲一愣，反复咀嚼了一下这个法号，猛然间醒悟道：“道妙，妙道！苗道！你真是律安寺的弟子？”

苗道重重地点了点头。

孙冲忽然一扭头，问：“佛说，你相我相众生相，虽为有相，实则无相。可是我却觉得，有的事情用无相的观点好理解，但是有的事情却不好理解。”其实早在前些日子在自己灵魂世界中进入到那个橙色大球时，听到了他的前生卜算仙对小娥说的有关什么有相无相的话之后，对这些佛门观点生出了些许兴趣。现在既然遇到了出身佛门的弟子，一来也可以探讨一二，二来也可以验证一下苗道到底是不是佛家弟子。

苗道笑道：“请讲。”

孙冲也笑了起来：“就比如说，既然说众生相皆为无相，请问佛之相也是无相吗？”

苗道微微点头道：“此话说不得，只可自悟，不可与他人说。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么佛相便是妙相。”

孙冲不解道：“妙相？”虽然不解，但既然苗道说了此话都不可说，也就没有继续探讨下去的必要了。不过孙冲又想起一点来：“佛说，万法皆空，万法不定，那么就连佛法也是空的了？你又有什么必要去追求佛法呢？”

苗道听到此话，双眼迸发出一股神光来，微微摇头笑道：“还是先前那句话，佛法其实是非空之空，我们称之为妙有。”

孙冲也摇摇头，说：“还是不理解，不过你肯定也会说，这个要靠自悟。”

苗道看着孙冲的眼神忽然有些闪光起来：“想不到你一个道教国家的乡村野小子，居然也懂得这些，要知道，就算我们晋国俗世之内，能提出这种问题来的可都不是简单人物啊。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孙冲点头说：“我叫孙冲。”忽然想到一点，神色明显有些激动起来：“苗道，我还是叫你道妙吧，不知你离开律安寺的时候，普渡师太可好？”

道妙却有些吃惊，她实在想象不到一个十五六岁的自称是乡村野小子的男孩子居然会认识他们律安寺的住持，不过想想这个小男孩刚才所创造的奇迹，也就不那么惊讶了，说：“现在普渡师太的情况就不是我所知道的了。不过三年前我离开律安寺的时候，普渡师太还挺好的。放心吧，普渡师太一身修为惊天，整个晋国能为难她的对手恐怕搬出一只手来都能数清楚。”

孙冲又轻吁一口气，想来普渡师太也并非弱小之人，现在的情况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看看道妙现在身上的匪徒衣服，忽然严肃地问：“对了道妙，你身为律安寺弟子，怎么会跑来这郁江做土匪的？”

道妙知道孙冲迟早会问这个问题的，略一沉吟，扭头再看向船舷外的郁江，缓缓说道：“三年前，我同一位师兄谨遵师父之命，前来这郁江一带执行任务，至于这任务到底是什么，我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毕竟此事牵涉太多太重了。”

孙冲点点头，示意道妙接着说下去。

道妙说：“我们进入这郁江一带后便以兄妹相称，在这里先试着安顿下来。忽然有一夜，郁江帮有数百人前来洗劫，反而被我二人制服，打听到郁江帮就在我们要前去的那个地方的旁边，所以也就答应了那伙匪徒的请求，不但放了他们，而且还当了他们的副帮主。”

孙冲皱皱眉头正要说话，却听道妙瞅了瞅孙冲说：“别急，当时也只是想当个暂时的副帮主，以后在进入那个地方的时候行动会更方便一些，没想着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孙冲点点头，问：“既然这样，你们应该在事情办完后就该马上离开才是啊！”

道妙轻叹一口气说：“当时我们也是这样想的，谁知道后来事情起了变化，很大的变化。原本以为那个地方非常安全，谁知我们去的时候已经变得非常危险了。我们深入到那里面，想赶紧完成任务了后就离开，谁知道出了大麻烦，师兄就在那里面丢了性命，我也差一点死在那里。后来虽然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却由于受伤过重，不留神让那里面的一缕杀气和戾气侵入心神，从那以后所作所为便迷失了本性，和‘恶’字挂钩了。”说到这里，道妙无奈地摇摇头，眼中竟似乎有泪花盈眶。

孙冲轻轻吁了一口气，看来这郁江、垂钓山还真够神秘的，道妙之所以会成为后来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完全是由于杀气和戾气侵入身体所致，想到这里，忙问：“那你以后怎么办？”

“以后？”道妙苦笑道：“我也不必想太多的以后了。在我的手中造了这么多的孽，还想那么多的以后，有意义吗。在这郁江帮中我没少做坏事，现在我当然有必要赎罪，至于再以后的事情，就别想了。我造的孽越多，我的修行就会阻力越大，或许我会终生止步于现阶段的程度。还想什么以后啊。”

孙冲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顿时“啊呀”叫喊声下，大惊失色起来。

道妙也被孙冲的咋呼吓住了，忙问：“你怎么啦？”

孙冲盯着道妙苦笑着说：“我在吸收你体内真气的时候，就感觉到将你的杀气戾气也全都吸收过来了。你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难道你不知道吗？”

道妙一愣，也盯着孙冲说：“我恢复了正常我知道，但你没有不正常，我也是知道的。”

“那不就坏了！”孙冲惊道：“你吸收了杀气戾气就变成了恶魔，那我吸收了杀气戾气，不也要变成恶魔吗！天啊！恶魔！”

道妙凑近了观察孙冲，约莫十个呼吸的时间后，才略带笑容地说：“孙冲，你应该没事，要知道，我清楚地记得，我受杀气戾气的影响变成恶魔的时间几乎便是一瞬间。但是我看，你在吸收了杀气和戾气之后这么久了都没有半点不正常，你一定没事的，虽然不知道你是依靠什么才能做到这一点。”

孙冲这才略微放下提起来的心。

这个时候已经进入到深夜中，这天晚上的战斗持续的时间其实并不怎么长，从最开始到现在大概也就两个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但是对孙冲和道妙来说，都是在死亡边缘上走过一遭的。以前在银衣卫那里也曾有过死亡体验的，所以对孙冲来说这些都并不算稀奇，就不知道道妙心里怎么想的。

孙冲忽然想起来，微微有些脸红地说：“对了道妙，那个，今晚对你多有得罪，不好意思。”

道妙居然也脸色微红，对她来说，从小就在寺庙里长大，平生只知道师父如父母，念诵的也都是佛经，追求心灵的安宁，就是到了这郁江帮里当三年的帮主，那帮匪徒也出于对她一身武功的恐惧而对她不敢有丝毫的不敬，哪曾料到还会在这漆黑的夜晚被一个比她还小的小男孩紧紧搂住，而且一搂就是小半个时辰，中间两人还曾几乎一丝不挂地紧紧搂在一起。想到这里，道妙忍不住偷眼看了看孙冲，这个男孩虽然看起来比她还小一些，但是脸庞眼神等等都有了些许成熟男人的味道。道妙看着孙冲的眼神也不由得有了些迷茫。此时此刻，哪怕就是平时念再多的佛经，感悟再多的空和虚，也不及刚才的肌肤之亲。佛说要能够真的舍得丢弃这身臭皮囊的时候，便能真的感受到空了，但是道妙似乎觉得这身臭皮囊似乎也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