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明裳苑（二）

程爷却分明不是进来消遣寻欢的，而是熟门熟路地沿廊道朝正东方向走去，渐渐地喧嚣声慢慢变小，直至听闻不见，仿佛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明裳苑的地盘一样，跟明裳苑格格不入，少了许多俗气，却多了几分静谧和高贵。

穿过一片小竹林中的小径，程爷来到一处幽静房舍门外，朝四围张望了几下，然后有节奏地敲了几下房门，静等里面的声息。

里面传出一个清亮的女声问：“是哪位啊？”

程爷赶紧小声回答：“程九秋前来面见老爷。”

“哦，是程爷来了，”里面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房门，并让开道让程九秋进去。

程九秋一边进一边打趣开门人：“这几天不见，凤儿姑娘越发显得标致动人了。”

那凤儿姑娘脸色微微一红道：“程爷快别拿我开玩笑了。快些进去吧，老爷在里面呢。”

程九秋一听这话，果然打趣的想法也压了下来，赶紧几步朝里面走去。

“九秋啊，你是有什么急事吧？”坐在一张暖椅上正享受着两名侍婢按摩的“老爷”缓声说。

“是啊，老爷，如果不是急事，奴才也不敢这时候前来打扰老爷休息的。”程九秋略显谦卑地说。

“好的，你说吧，”老爷挥退了其余人，然后正面朝向程九秋端坐起来。

“是这样的，现在有几桩事情，都是相当紧急，需要老爷定夺才行，”程九秋开口说道：“第一件，我们在周国的内线传回消息说，大殿下对我楚国的强力反击非常不满，强力反击让他的部队在自攻打开始之日起就接连损兵折将，他已经列出一个名单，要老爷您按照名单捉拿下来并遣送到他那里去。”

“哈哈，”那位老爷忽然笑起来：“他要我按照名单捉拿下来？他真是这么说的？”说着，老爷虎目直视程九秋。

程九秋慌忙递过来一张红漆信帖，让老爷过目。

老爷仔细审视了这份红漆信帖的外观，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后再取出内里的信件，仔细阅读了片刻，然后又微微一笑道：“这个周顾还真是傻得可以，我敬他三分他还真就当起大王来了。不过嘛，他提到的这几个人还真不好办，比如徐煌，他的身份可不简单，我就算要对付他，也都不能明着来。”说到这里，老爷又笑着看了看一旁的程九秋，问：“九秋啊，你对这事有什么见解吗？”

程九秋忙谦虚几句，老爷略显不高兴道：“九秋，你这就不对了，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就是了，干嘛在我面前还这么掖着藏着的。”

程九秋见推脱不得，只好说：“老爷，奴才只好说说自己不成熟的想法了。周国的大殿下说到的这些人，我们切不可照着做，不然事后只会让人看笑话，说他们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说我们还怕了他周国大殿下。不过，周大殿下提到的这几人，我们也的确不可不办，这几个人对我们的计划开展的确已经造成了麻烦，而且还将造成更多更大的麻烦。所以，奴才这一路上来也是在考虑着呢，这不，刚进来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了一点，还请老爷定夺。奴才以为，这几个人因为军功累积如今在军中威望越来越大，自然也会有很多的军中老将看他们不顺眼的，我们只需要将这些人调入那些看他们不顺的老将麾下，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自然就会有人想办法将他们除掉的。如果他们的能耐实在太大了，那就只能设几个闲职，明升实降，让他们没机会参战也就是了。”

老爷听到这里，忽然“啪啪”鼓起掌来，笑道：“好啊，九秋啊，你还真是能耐啊。好，这件事情就这么处理，李良福是我们自己人，他那里我给打声招呼就可以了。还有事情呢？”

程九秋又一拱手道：“老爷，最近朝政有些风波涌动，我们要不要有些动作啊？”

老爷端起身旁的一杯茶水，吹了几下喝了一口说：“九秋，把你知道的说说看。”

程九秋有些怨气地说：“老爷，奴才按照老爷的指示，陪皇上玩耍，原本什么都哄得好好的，结果万石亮一来，把皇上不知怎么的就骗得晕头转向的，连奴才找他去玩耍都不搭理了。”

“万石亮，”老爷点点头笑着说了一声这个名字：“接着说。”

“现在皇上经常一个月都不上朝了，说是跟着万石亮万仙人学修仙。所以满朝文武现在都人心惶惶，奴才虽然不过是佥都御史，可也听说有不少其他御使打算上奏，要皇上把这个万仙人赶走，还有的说要把万仙人治罪。”程九秋接着说。

“呵呵，修仙也是要靠缘分和根基的，”老爷微笑道，目光中忽闪着些许狡黠：“说不定我们的皇上还真有缘分和根基呢。”

“老爷说的是，”程九秋不忘奉承一句，接着说：“可是，老爷，还有的御使甚至已经上书了奏折，里面说要皇上治老爷的罪，说老爷贵为国之丞相，居然没有及时提醒皇上，致使现在皇上为妖人妖言迷惑。”

“哦？”老爷忽然乐了，笑问道：“写这奏折的是何人？”

“是曾全书曾御使大人，”程九秋赶紧回道。

“怎么，是曾全书这个傻子？”老爷眉头微微一皱，正要说话，却又猛然止住，旋即抚掌笑道：“嗯，这个曾全书，差点把我也给骗过去了。九秋啊，你回去以后给我好好查一查这个曾全书，注意，着重调查曾全书最近三个月都在跟谁来往……嗯，算了，九秋，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我让金衣卫来处理就是了。对了，这件事情你说让我来定夺的应该就是怎么处理那些奏折和怎么对付这个曾全书吧。”

“老爷明察秋毫，”程九秋又一拱手道。

“奏折不妨事的，”老爷十分肯定地说：“你接着说下去。”

程九秋点头接着说：“老爷，中丞相何卫大人已经出发半个月了，虽然他们可以隐藏行踪，但还是瞒不过我们的探子，现在他们该已经离开了京畿省范围，要不要动手？”

老爷用颇含深意的眼神看了一眼程九秋说：“嗯，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别的你也不用去管了。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程九秋点头说：“还有一件，近期即将进行文武大比，现在皇上不理政事，正是我们的好机会，老爷，我们要不要干预此次大比？”

老爷点点头说：“嗯，你想的很好，我会安排人手来暗中操作这件事情吧。好了，现在也晚了，如果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了。记得，这明裳苑不适合你明着来，但凡是在这明裳苑里露脸的人物，都会被各方势力注意的，而你现在还不适合摆上明面的。所以，待会儿就直接从后门出去回家吧。”

等到程九秋走后，老爷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却并不召唤侍婢，而是走到座椅背后，将这里的垂帘一把拉开，后面是另一间小房的门口，里面摆设十分素净，一张精致镂空木板床，一张百年檀木制成的古筝，一旁摆设着正袅袅生烟的小香坛，一位素衣年轻女子正在一旁站立着挑弄油灯，让灯光更加明亮。看到老爷走了进来，这女子却并不说话，只是赶紧将古筝旁边的一个座椅搬给老爷坐，却被老爷拒绝：“不了，我今天也坐了很久，想要站站，你坐你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