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明裳苑（一）

“闵兄，那是一个什么去处啊？”初夜的一条宽敞街道上，两个书生从酒肆中酒足饭饱后微微晃悠着出来，其中一人指着不远处一张大红灯笼下的高红大门问另一人。

那位叫“闵兄”的人哈哈大笑两声，拍拍这人的肩膀然后指着那大门说：“我说宗兄弟，你是真喝醉了还是装醉啊，那上面不是写了吗，你好好看仔细了。”

宗姓书生听言也“呵呵”笑两声，然后努力控制住身子不晃，仔细朝大门看过去，轻声念叨：“明……裳……苑。明裳苑？这是一个什么鸟地方？”

闵姓书生听言之后却又哈哈大笑两声，说：“鸟地方？你说这话还不怕闪了舌头？告诉你吧，你这个书呆子，恐怕你就是将圣贤书读到死了也读不出这地方背后的讲究呢。”

宗姓书生却把眼睛一鼓，说：“哦，听你这么一说，诶，我还当真好奇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闵姓书生“嘿嘿”轻笑两声，靠近宗姓书生附耳说：“听说过春香阁么？我楚国朝廷在各省都办有春香阁，我们京畿省自然也办有春香阁，而且是全楚国最大最高级的，这明裳苑，就是京畿省的春香阁，里面的姑娘个个拿出来都是要亮瞎你的眼睛的。”

宗姓书生一听到“春香阁”二字，忽然浑身一个激灵，似乎醉酒都已经醒了一半，忙问：“春香阁？哦，这明裳苑就是春香阁？书生我为了赴京赶考，已经离家两年没回了，正所谓，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啊。闵兄，要不我们这就进去走一遭？”

闵姓书生不由得朝宗姓书生上下看了两眼，说：“宗兄弟啊，不是我小瞧你，只是，你出得这个价钱吗？”

宗姓书生一听这话，心下便已经慌乱起来，不过嘴里还在逞强，问：“看来你是这里的旧主顾了，说说看，这里要什么价钱？”

闵姓书生冷笑一声，说：“你给仔细听好了。这明裳苑里面的姑娘有许多都是从楚国各地择优收购而来，也有的是一些落罪官员的女儿被卖身而来，这些姑娘在经过了宫廷乐师和舞师的精心调教合格之后才能在这明裳苑出来接客，所以这里的姑娘个个都是能歌善舞，惹人怜爱的，这明裳苑的客人个个都是非富即贵。这明裳苑的规矩不少，没有一定家产或是地位的人想进都进不来，进来后就要交一个进门费，进门费是每人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宗姓书生咋舌道：“只进一个门就要十两银子？这可是半两黄金呢！”

闵姓书生又冷笑一声道：“不错，哪怕你是前脚进来后脚就出去什么都没干，也要交十两银子。”

宗姓书生不由得又朝那高红大门看了一眼，目光里既有愤怒但又有羡慕，继续咋舌道：“你当是抢钱呢，进门费就要十两银子。”

闵姓书生拍拍他肩膀说：“还不止呢，进了门之后，你若只是讨杯茶喝，便只收你五两银子，但是自打你喝茶起，就没人来搭理你，若你仅仅是一个看客呢，你倒也乐得清静。”

宗姓书生听了只是摇头，一杯茶水要收五两银子，在他看来这么亏本的事情只怕是没人愿意做的。

闵姓书生接着说：“这明裳苑里面可谓是销金窝，在那里面可以做的事情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做不到的，嗯，当然了，不能杀人放火，嘿嘿。比如说，你想要赌两手，明裳苑里面就开有赌场，而且是二十张赌桌通宵达旦开赌，赌注不限上额，可是参赌的本金必须要高过三百两白银，否则你想赌都上不了桌面。再比如说，你想要跟姑娘云雨一番，好啊，过夜费就是三百两白银，还是论天算的，如果你想要在开赌的时候增加自己的运气，请姑娘来作陪，那好，这就算是既开赌了又请了姑娘过夜，你得要出至少六百两白银，当然了，这明裳苑里面还有一类姑娘叫乐女，这类姑娘向来是卖艺不卖身的，你是请乐女来唱曲儿弹琴，好的，一个晚上你得出一百两白银，若是请这里的头牌姑娘来唱一支曲儿的话，你也得出三百两白银，当然，有时候你就是出得起三百两白银还不一定就会给你唱。”

“头牌？什么是头牌姑娘？”宗姓书生不解地问道。

闵姓书生似乎很享受宗姓书生向他讨教这些，便干脆停下脚步来，伸手朝明裳苑的红墙指一指说：“我说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啊，你问问看，我们这京畿省里的人有谁是不知道头牌姑娘的？明裳苑里的姑娘都各有分工，年纪老的就做清洁卫生、洗碗打杂之类的活儿，姿色差些的年轻姑娘就做端茶送水招待客人的活儿，姿色好些的就送去调教，有被调教为赌场陪侍的，有被调教为床上尤物的，自然也有被乐师调教为乐女的了。而且那些赌师、乐师的水平不同，调教出来的弟子也有差别，最漂亮又最有灵性的姑娘就被最好的赌师、乐师调教，调教出来的女弟子叫做明姑娘，明裳苑里的明姑娘大概有几十人，她们不必像一般姑娘那样争着抢着做活儿，而是一个月只需要出场几次。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坊间流传着明姑娘的排名，当然了，人们关注的也只是明裳苑前十名姑娘，这十位姑娘就叫做明裳苑头牌姑娘了。”

宗姓书生奇道：“你怎么对这些这么清楚？难道你家里有人在这明裳苑做事？”

闵姓书生笑道：“这只能说你实在是孤陋寡闻了，这些东西是我们京畿省书生们都知道的，看你都乱想些什么。”

宗姓书生又问：“那你应该知道这些头牌姑娘都是谁了？”

闵姓书生看向明裳苑，面色有些怅然，吁道：“头牌姑娘，据说，第一头牌姑娘姓李，叫李品钗，第二头牌姑娘姓叶，叫叶淑贤，第三头牌姑娘姓顾，叫顾鸿雁。”说着，闵姓书生回头看向宗姓书生道：“若是你看上了她们当中的某一位，想要给她赎身，好，你得给我们京畿省省道大人五千两签押费，还得给这明裳苑老鸨十万两训练和抚养费。”

“好了好了，你说这么多我也记不住，对了，闵兄啊，你昨天让我看的那篇范文我觉得还有点小问题，要不，我们边走边谈？”宗姓书生听到天价赎身费就吓得连吐舌头，赶紧岔开了说。

不提这两个书生渐走渐远，街那边却行色匆匆地走过来一个面目消瘦的瘦小青衫人，趁着夜色疾行到这明裳苑门口，抬头看了看硕大的招牌，然后又低下头朝门口走过来，到了门口，三名守门人看清了来人模样后，却并不向他收所谓的进门费，而是都双手一拱尊道：“程爷来了。”

那程爷却只是对这三人摆摆手，就推开大门，堂而皇之走了进去。

明裳苑地盘很大，纵横大约都有十里长，里面居然七弯八绕的很有园艺讲究，地面上也按照功能区划分，有专门设赌的地方，有供人夜宿的地方，有欣赏琴艺节目的地方，有女子杂耍的地方，而且每一个专门的功能区里面又划分了相当细致的不同版块，比如赌场，里面按照参赌人数不同分别有“二人碰”、“三人抬”、“四面神将”、“六路好汉”、“众人捧”等，若是按照堵的内容不同又有多种可选项目，再比如欣赏琴艺节目的地方，里面按照表演节目的人数不同可以分为单人节目、双人演艺、三人表演、四人表演以及多人表演，按照表演节目的不同形式又可以分为琴弦类、管弦类、鼓乐类、舞蹈类和戏剧类等，像这些大的节目内容分类下面还可以有更多的分类，比如舞蹈类，又可以细分作古代舞、时新舞、边疆舞、异国舞等等，一般各类表演节目内容都有单人独演的，有双人齐演的，也有多人合演的，但是一般头牌姑娘都是单人独演，极少有相互配合或组合的，大概是因为头牌姑娘大多有个面子身份等考虑。这个时候正是明裳苑里最为热闹的时候，京畿省就是京畿省，钱多位高的人都多，那十两进门费对这些人来说完全不算什么，在这里可以享受到别处享受不到的快乐，对他们来说，这些快乐远比些许白银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