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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几世因果

蛇心 渡无殇 2025-04-01 22:19
撕裂般锥心的疼痛终于把我叫醒,我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只是这个梦里复杂逼真的过程,总让我觉得,像是透过梦境,看到了自己和葛珍,还有常凌的前世。也许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是我真真切切觉得,自己是知晓了上辈子,或者是几辈子之前的那辈子。大概,这就是解开蝮蛇封印的过程所带来的福利,这样的福利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没想到,会是少女葛珍,决绝的放弃自己的青春生命,把邪恶的毒雾封印在刀里。,看到了故事的始末,无论如何,我只会觉得,欠她太多太多!
“前世”,多么简单的两个字,只能代表前尘过往的字眼里,究竟封锁了怎么样的悲欢别离伤痛,便只有前世知道,即便看了整个故事,我仍然从客观的角度代入感受那些伤痛,绝望,悲伤。只是会有些不明白,这么一个善良仁慈的好姑娘,为什么没有收到功德恩情?为什么会在转世轮回后,让人这么辛苦的活着?这让我难过又悲凉,我佛的慈悲,难道都是虚妄?
只是,仍然无法理解,为什么抛弃生命封印掉蝮蛇的是葛珍,现在要开启封印,却需要我的血肉。但是,事实就是,葛珍被刀刺伤时,仅仅中了毒,而我的血液,不仅慢慢去掉了刀身的锈,也让刀上的毒越发锋利,这一点,从殷老二和老鼠眼的表现上明目张胆。
夕阳已逝,暮色四合,昏暗的天色使得窝棚里的光线更加暗淡,我很顺利便睁开了沉重的双眼。赫然入目的,便是衰草飘摇的窝棚顶部,霉烂的味道刺入胸腔,我突然间,竟然觉得这包含在红尘世俗里的气味,比诡异的万蛇坑里令人作呕的死亡味道要顺鼻的多。
“阿婧……”旁边传来葛珍微弱的声音,我努力偏过头,便看到仍然横躺着虚弱呼吸的葛珍。葛珍模样大变,原本稍显臃肿的身材已经被连日的痛楚煎熬折磨的消瘦,发黄的脸上甚至印上了皱纹,杂乱的头发沾满泥水草屑,再加上褴褛的点点血迹的衣衫,越发像个乞丐。
“我……没事……”艰难地冲她笑笑,我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干哑如耄耋老人,比葛珍的声音,还要惨烈。我有些哑然,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竟然把嗓子睡成了这幅德行。葛珍依然看着我,目光里有悲伤难过自责,还有着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葛珍很艰难地凑过来,嘴里咬着一袋牛奶,我才发现,老鼠眼和殷老二竟然还留下了一些吃食,是怕我们死掉么?看来刀的封印还没有完全解开!我若有所悟,咬着牛奶袋子囫囵喝下。嘴里都是苦腥味,完全品尝不到牛奶的清甜,但是喝下去之后,嗓子舒服了许多,至少不再疼痛,即便还是沙哑。
人在生死面前,再大的自尊也变的像高温下的巧克力花,融化的稀烂,没有了美丽高贵不说,看上去还让人觉得又脏又恶心,所以在爬着像流浪残疾狗一样啃着糯米粑的时候,我心里甚至有一丝庆幸,庆幸自己至少还活着,然后才蓦然发现,我对生活的要求已经这么低了么?
不是不痛的!
从知道自己皮肤的疤痕并发癌变,并且已经扩散,到决定回老家赎罪和等死,并且彻底放下常凌,我想过太多的低头和妥协,却依然无法克服自己卑微的自尊,所以才会在葛珍说出那样绝情的话后狼狈逃走。葛家伯父伯母的悲悯和宽恕,义哥的愤慨憎恶,义嫂的默不作声,阿珍的决绝,都成了骆驼背上的稻草,让我在羞愤欲死的自尊面前,无法成行那自以为是的赎罪。
但是我怎么都不会想到,在今天,我那做过无数次死亡设想的神经,还是抵挡不住死亡的寒意和恐惧,不管是梦里前生记忆中,葛珍剑破喉咙时决绝里的荒凉,还是今生被蝮蛇吸取血液和生命力到极限时隐隐的绝望。
所以,才在磕磕绊绊地努力噬咬那意味着希望和生机的糯米粑时,我无可避免的庆幸着,能够还活着,尽管卑微的让人唾弃。也所以,在看到散乱到黝黑的杂草上,夹杂着泥水和杂草的花白乱发时,我惊诧又恐慌,同时又有着隐隐的释然。
我使劲儿甩着头,便看到了更多的花白头发,力竭地趴下,我心底偷偷松了口气,如果,如果能因缘际会的死去,也算解脱吧!只是,上天是否能在我解脱后,给阿珍一份安宁静和的生活呢?
也是在这一瞬间,我才明白刚醒来时,葛珍目光里复杂。她从来善良,恐怕我的模样,会让她过于担忧。
“我现在,是不是苍老了?”苦笑着开口,我能感觉到胸腔里填满的苦涩和释然。葛珍只是沉默,连吃东西的声音都没有了。
“阿珍,你得逃出去。”好半天,我终于调整了心绪,扭过头看着憔悴的葛珍,制止她开口,接着说,“你看,我已经慢慢变老了,这证明那把刀已经开始吸取我的生命力了,不管能不能开启封印,我都活不久了。何况,你大概不知道,我回来之前,就查出了癌症的,我的疤太多太深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病变了,我注定活不久的。等我死了,殷老二一定会杀了你,你一定得早点逃走!”
虽然不确定生机流逝的方向,但我苍老的原因必然和蝮蛇分不开,权当就是它用我的生机复活吧。虽然有把小说带入生活的嫌疑,但是我苗家先辈的文化确实是有些匪夷所思的。
葛珍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压着嗓子说:“不行,不管怎么样,我不能抛下你,你快多吃点儿东西,我们需要积蓄力量,这里虽然偏僻,但是毕竟里村子不是特别远,只是偏僻了一点儿,说不定能找到人来帮我们,我们要有信心……”
“阿珍!”我打断盲目的有些焦灼的葛珍,心里发酸,“你看,无论蝮蛇还是癌症,我总归要死的,唯一遗憾的,就是年轻不懂事犯下的错,伤害了你,还有伯父伯母。你若执意跟我一起,恐怕两个人都是死,他们那么大年纪了,你忍心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样……那样我……我死了也不会安心啊……”想起那两位善良的老人,我只觉得喉咙发堵,“我并不高尚,顾不上解开封印后的毒会带来什么灾难,也不想考虑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生灵涂地,要怎么去拯救世界拯救全人类,那是科学研究院和军队的事情,我也没有那么大本事,我只想你们都好好的,我……”
葛珍的眼睛暗淡了下来,几度张口,都说不出什么来。我了然地开始奋力啃咬糯米粑,干硬的糯米粑沾了些腐烂的草压出的臭水,变得腥气扑鼻,几乎辨识不到一丝糯米的香气,我甚至怀疑,殷老二拿来的糯米粑是否已经在他家里居留了一两年。为了避开葛珍的视线,我还是低头狠戾的撕咬,克制着胃里翻腾的呕意。
千辛万苦地将一个糯米粑啃干净,我竟有松了一口气的错觉,看着开始默默吃东西的葛珍,我心里又隐隐觉得高兴。只是长久饮食无规律造成的胃病仍然无法缓解,因为冰凉的牛奶和干硬的糯米粑而开始隐隐作痛,甚至超出周围伤口和皮肤的疼,让我不得不躺倒在烂草上,屏气凝神地克制。
窝棚里已经进入黑暗许久,白天睡得太久,致使我无意入睡,只能在冰凉的空气中慢慢期望绝望。直到听到隐隐的呼唤。
呼唤忽强忽弱,还带着颤音和急切。交替出现的“阿婧”、“王婧”“王混蛋”终于让我有了些精神:是欧青青!还有一个略显陌生的男音,只是我辨识不出来。
我推醒旁边已经入睡的葛珍,几乎掩饰不住满溢的兴奋:“阿珍,阿珍快醒醒,是青青!是青青!她来找我们了,我们只要出去找到他们,就能逃出去了!”
“青青?”
“对!是我的朋友,上次跟我一起回来的那个,你听,是她在叫我,我们得找到她!快,我们赶紧出去!”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忍不住推攘着葛珍,就开始往外蠕动,被狠狠扯住时,我才不得不悲凉地发现,我的腰上,仍然有一根结实的绳,系在窝棚的木桩上。
“我走不了,你快出去找他们,然后再来救我!”我在黑暗中使劲儿蹭着葛珍,恨不得自己的双腿能突然充满力气,好把她踢到青青身边去,而我自己,则放弃挣扎,开始小声呼喊青青,期待她能听到我的声音,早点赶过来,又不得不暗自祈祷,希望殷老二他们今晚没有来。他们会撞上的几率不算大,却也不小了。
葛珍终于意识到生机的来临,冲我应了一声,便努力蹭着没有力道的胳膊,拖着消瘦下来的身躯,“窸窸窣窣”地挪向窝棚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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