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六十七、流言起（一）

闹它个翻天覆地

妙涵

2025-03-29 22:42

太子还朝？这怎么可能！ 吴文正愕然色变，宣公子好好地住在此处，哪里来的太子？ 海鹏举和白雨停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宣公子身份，却也同样面色凝重。这些日子他们的所有准备，都是因为获知的两个消息，太子失踪，和冀州地震。如果太子安然无恙，仅只是地震的事…… 别的倒还罢了，翔云却已经出发十数日，他一旦动手，就会引发连锁反应。这一次的行动，大哥完全是一反十五年来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行事方式，而他们，因为盼了太久太久，竟然全都激动地赞同。 现在，他们才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他们的行动会不会打乱皇上的计划？会不会反而刺激了朝中不安分的人，或者给了别人口实？ 吴文正沉默良久，终于吩咐白雨停：“请三弟妹来，我要问她一件事。” 木屋内，司惟瑄沉默地坐在木椅上，黛眉紧锁。屋内落针可闻，如燕默默地侍立着，大气也不敢出。 博州，太子还朝？那就是由冀州而来，谁会在冀州冒充太子，那个刚发生了地震的地方？ 太子还朝，不是有个人冒充太子就可以解决的，他还需要仪仗随从，太子印鉴。尤其是，需要脸孔。 因为沿途各州县官员都要参拜和接待，而这些官员，都曾去过新京江城，有一部分甚至对朝中非常熟悉。仪仗可以做，但是随从人员总不能全都不认识。 最重要的是，太子的身形动作和声音！ 立为太子八年之久，他无数次在朝中露面，接受各级官员的参拜，虽然帷帽遮颜，但是身形动作和声音，却已经为人所熟知，不是谁想冒充就能冒充得了的。 那么，到了博州的人，究竟是谁？ 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升起，不可能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冒充太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们还不知道的事。 但是他不能露面，如果这是行刺的人设的圈套，他就会自投罗网，一个不慎，父皇母后，乃至于整个王朝，都会极端被动。 “如燕，请白管事。”许久之后，她才沉声吩咐。 “是。”如燕应声退出，须臾和白雨停一起来了。 “白管事，我需要你们去看一个人，那个博州的太子。只是去看，一定不要惊扰，尤其是，不能被人发现了身份和行踪。”低缓的声音，冷肃的神色，俨然又回复了宫廷中的威仪。 白雨停微微愣怔，大哥刚刚安排他去博州，这个宣公子竟然也是同样的吩咐，只不过，他还让带上如燕。为什么不去江城？如果太子平安，他们要关心的应该是翔云的行动会不会对朝中有什么影响，皇上对他们擅自行动会有什么态度，为什么却舍本逐末，去关心太子？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他要做的就是执行命令，应了声“是”，自去准备了。 “如燕，你去看看……我有些担心，如果是她……我找不出她会出现在冀州的理由，但是大张旗鼓地回朝，又像她的做法。还是你去看看，身量和我一样，她也会模仿我的动作，但是她不会我这样的声音，所以，有机会的话，注意那个太子会不会说话。” “少爷，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定不要惊动，万一是有人设的陷阱……但是她的长相，母后曾说你一定认得……如果是她，想法告诉她不要冒险……不，还是别靠得太近，万一反而暴露了她……” 司惟瑄有些烦躁地在斗室内来来回回，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万一是她，如何才能让她全身而退。 如燕眼底浮起雾气，这么多天了，第一次看到太子这样烦躁，这样沉不住气。王妃的恩情，她和小姐今生已经无法偿还，现在，还要让太子这样坐立不安！太子如此拿不定主意，只是因为关心则乱！ 她又何尝不想去看看，八年了，那个孩子都已经长大了。 最后，司惟瑄终于吩咐：“见机行事，一切以她的安危为重！” 如燕含着泪点头，却又问：“奴婢走了，谁来伺候少爷？” 司惟瑄冷不丁被她这样一问，冷肃的脸上突兀地出现一抹尴尬，清眸流盼，似要掩饰心底浮起的一缕暧昧，呃，那个臭小子！ 他一定是告诉了林叶儿，要不然林女将不会好好的兵不练，却整天一步不离地跟着自己。 一阵恼怒，却发作不了，积淀在心里，竟莫名其妙地发酵出几许……陌生的甜蜜，臭小子，倒是细心得紧，留下了吱吱还不放心，连娘都动用了！ 如燕看她脸色微微泛红，神色几番变幻，突然心下微动，有些明白过来，却又立即垂下头，只小声道：“林将军是女中豪杰，虽然性子爽朗，其实很细心的，少爷有什么事，让她去做也无妨。” 司惟瑄略微点头：“去吧。” 转身负手，掩饰脸上涌起的热度。 白雨停只带了几个随从，扮作行商，匆匆上了路。 十数日前，冀州，两队形容不整的人在山道上相遇。 周行领着太子仪仗护卫队颓然地离开这个地方。 地震的时候，他们还在得松山以外。太子坠落悬崖，怎么可能就此毫无踪影？周行找寻了一个月还不愿放弃。当年锦王中箭落水，他们整整寻了六天，一行人都已经绝望到了极点，可他就是不相信王爷会死，不眠不休地沿河寻找蛛丝马迹，终于在河岸崖洞里见到了司景文。 如今，他们已经搜遍了得松山方圆数百里的范围，仍然一无所获，周行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才会拖着一大群人在这一带疲于奔命。 可是活要见人，死……也总该有痕迹。皇上当年是落水，被水流冲走，可是太子是落下悬崖，崖底没有旁人，怎么会就此消失？ 一个月了！周行万念俱灰，他拖着这浩荡的队伍，踏上了回得松山峡谷的路，就算放弃，他也要回峡谷去看看，哪怕是……暗自凭吊！ 一路黯然神伤，想着穿出峡谷，让队伍回去江城，而自己，他失神的眼投去山头高空乌黑的沉云，去莫屋山，找常秀。 这已是唯一的可能，但是，哪怕只有这一线可能，他也不想放弃。 可是，未至山脚，天空黑云沉沉，地上禽走鸟飞，接下来竟然地动山裂，发生了地震！ 如果太子当时藏在了山中，此时一场灾难，就是覆灭！ 覆灭！周行心如刀割，出发前皇上离座郑重对他施礼：“瑄儿，就托付给老统领了！” 周行还记得自己的承诺：“皇上，臣肝脑涂地，必以性命护得太子安全。”可是如今，自己肝脑俱在，太子却！ “苍天哪，为何不护佑多灾多难的邺朝皇室！”白发周行仰天长叹，浑浊的老泪纵横。 山石滚滚，侍卫半扶半拖着摇摇欲坠的统领急退而去。 山外，终于走出了暴雨、滚石、泥流的君霖等人，已经满身污垢面目全非，周行看了眼对面的十几个人，有气无力地挪开眼去，也是逃难出来的人。 只不过，没有太子！ 这边怀恩眨眨眼，轻轻“咦”了一声，向君霖靠近。君霖的怀里，抱持着黯然神伤的大公主司惟然。 “大少爷，是统领。” 司惟然睫羽颤了颤，没动。 “大少爷，周统领，是周统领。”怀恩小声重复。 君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同行这么多日子，还没见过怀恩如此失礼。 怀中恹恹然的人却突然一动，立起身来：“谁？你说谁？” “回大少爷，那边，是周统领。” 杏花大眼眸光一闪，跃起就要往那边扑去，却脚下乏力，一个摇晃，被君霖拽回怀里。入鬓剑眉微蹙，这个女人，太重情义，听到二公主死讯，就已经死过一回，听到太子出事，又疯了一样就往得松山赶，地震发生，没办法再去找寻太子，便如七魂出窍，失了生气。他憋着火气一路拽着她从山里逃出来，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她的哥哥妹妹都在她心里，唯独没有他君霖！ 现在，又听到了什么周统领！ 周？剑眉皱起，周统领？ 太子身边姓周的统领！凉亭的馄饨摊主曾经说：太子身边姓周的统领。 那么……难道是太子？ 一念电转未尽，怀中清瘦的人又摇晃着站了起来：“太子哥哥！” “大少爷，您不能去。”怀恩轻声阻止，“统领大人那里人多，您不能露面，奴才去问。” 问的结果，不过是两队失神失落的人，合为了一处，君霖等人和怀恩一样，成了太子暗卫。 然后，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已经面目全非的得松山。 可是还没出冀州，队伍却停了下来。 道旁一首儿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天遑遑，地遑遑，太子失踪天不保。凤远亡，凰已逃，世无高桐何安康？风高扬，云不飘，山崩地裂毁我家。 一群小儿蹦跶着唱唱跳跳，往村里跑去，丢下一地吓傻了的人。 篷车里，司惟然小脸刹那雪白，这是有人要谋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