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女子窃笑围观,鸨母紧张的盯着金寿,金寿盯着鸨母坏笑:“那我不管,你若是不从,我就去告你店大欺客。”
“这位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鸨母仍旧摆手,金寿叹一口气:“要是我出五十两呢?”
“噗,公子,这不是钱的事儿……”鸨母笑了,我也笑了,金寿上仙肯定是没怎么在人间混过,居然只出五十两,哪怕这五十两是黄金也未必能落在鸨母眼睛里。
金寿不动声色,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来,放在桌上:“一张是一百两,称五十两银票给你……”
“公子~坏死了,人家只不过是逗你玩的~”鸨母娇滴滴的迎了上来,将那些银票毫不在意的拂到地上,看也不看一眼,搂着金寿的脖子两眼放光:“您可别计较。”
真的?
我看着金寿,心中充满了疑问。
这样一个见钱眼开,两面三刀的女人,真的是你所爱?
屏退了众女子,在这金碧辉煌的庭院之中,鸨母笑吟吟的摆下点心烹茶招待,金寿坐在牡丹花前摇着扇子看鸨母熟练的烹茶。
“公子,倒要请教,为何公子会要求贱妾侍奉?”鸨母岁数真的不大,我觉得最多也就三十出头,和那群娇滴滴的姑娘比自然是有些老态,可是单单拿出来看的话还是十分耐看。
“我听说你从前做姐儿的时候是出了名的花魁娘子,后来做鸨母,又是最出名最有手段的鸨母,因此……”金寿笑着啪的一声收起了折扇:“在下有心求教,这经营以及处世之道。”
我的下巴吧唧一声掉在脚面上。
紫台却呵呵笑出来:“不亏是金寿。”这位上仙,你在敬佩他什么啊?
看到我一脸惊愕疑惑的样子,白镜悠悠的说:“生于至清至净之地,向俗世最浊之人求教。”他们这群人最讨人嫌的地方就在于总是藏着机锋说话,半懂不懂,我又不好意思深问,问多了就是一句故弄玄虚的:“天机不可泄露。”
不过白镜说的的确给了我一点启发,鸨母这个女人这个职业,的确算得上俗世最浊,如果金寿上仙是打算了解俗人俗世的话他的确找对了老师。
鸨母和我一样惊愕,在相当长的一段反复询问确认之后,鸨母略带疑惑的平静了下来,自嘲一笑:“公子,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学的?下三滥而已。”
“我一直很想做生意,可是家中长辈并无生意人,家学无门,又不愿去别的商家那里半真半假的学,偶然听闻姑娘的事迹,好奇的很因此特来求教。”金寿笑着又摇起了扇子。
我也笑了,按照这位金寿上仙的生平,大约这就是他下凡来学习赌术的那三百年里发生的事情,若是天界众仙官知道金寿上仙是跟凡间的一个鸨母学习了钻营手段然后用在他们身上,不知他们的脸会变成什么颜色。
梦中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鸨母真是个性情中人,时而乐得没心没肺时而怒得满脸通红,但是这经营的手段真是高明,尤其高明的是一手牌九色子之术,出神入化指哪儿打哪儿。
“眉生。”金寿偶然慨叹,叫着鸨母的小名:“以你的姿色和才智,怎么不曾从良嫁人,反而做了鸨母?”
眉生看了他一眼,二人坐在花前饮酒,已经有些酒意:“嫁人从良?我眼光没得那么长远,金寿,你知不知道其实人生特别苦?”
金寿点点头,一只脚跨在凳子上,衣衫的下摆弄得皱成了一团:“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自然是苦。”他是上仙,看凡人总是自以为通透,更是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鄙视。
“读书多的人呢烦恼多,因为他们看穿了人生好痛苦,聪明人呢烦恼多,因为他们能预见未来的日子好痛苦。我呢,烦恼一点也不多,为什么?我读书也多我也不笨,但是我早早就知道,既然人生已经是痛苦,何必还要纠结?我九岁入娼籍,早早就知道逃不过,十四岁见客,别人哭闹,我不哭不闹,不是我没脸没皮,是我知道我不想死,既然不想死就要好好活,所以我要做花魁。等我做了花魁挣了很多银子,我就买房子买田当财主,从良做什么?人人都忘不了我是花魁,从良以后嫁了人,正房自然是做不得,偏房要处处低着头,少不得吃苦受罪,生了孩子还要跟着我丢人,嫁个年轻的还好,嫁个老的没几年他死了,我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何必较真非要从良不可?倒不如做了老鸨,有钱有势不受气。”眉生笑着,眉宇间有些苍凉萧索,但是笑容却很真诚,她拍着金寿的肩头:“人人都觉得能给别人提建议,能拯救别人于水火,我看是人人都醉我独醒,你觉得我苦,我觉得你比我还苦。”
大俗即大雅。我是这个感觉,金寿当时估计也是这个感觉,眉生说完了他久久不能回答,像是窒息了一样,半晌才透了一口气:“我苦在哪里?”
眉生哧哧笑着:“你生来就比我富贵,但是你看看你,非要做个和家里人不一样的人,自己给自己找别扭较劲,这是你自己的日子你爱怎么怎么没人管得着,也就罢了。可是你看看你,明明就是喜欢世间俗物,偏偏要装出这样风雅的样子,每次看见你都替你难受。”
她笑着,金寿却面带窘色。
时光再变,大约没有过很久,金寿的着装做派有了很多变化,为人高调了很多,衣装富丽堂皇极尽奢华,奢华的几乎恶俗。
我看着他的转变,心想原来这个富贵逼人的金寿是被眉生点化的,眉生当真是暴殄天物,这样的打扮真是不如当初仙风道骨的样子帅气。
眉生依靠在栏杆上,金寿从后面走上来抱住了她的腰,眉生一笑没有回头:“这可是欺师灭祖。”
“那又如何?”金寿笑着,我没在旁边,也感觉到他俩之间的热气,脸上也犯了红,心想难道这梦要上演活春宫?
“如今能教你的都教完了,你可是要走?”眉生转过来,神色淡然,眼波却闪烁,分明不舍却又不敢挽留,只想勉强保留自己的颜面。
“不走,除非你跟我走。”金寿盯着她,目光热切真诚,火一样要把对方融化似的。
“我说过,懒得和自己较真。”眉生转过头去,金寿却笑了:“就冲你这句话就知道你是在较真。”
眉生挖了陷阱自己跳,无奈道:“你何必逼我?”
“我是真心的。”
“这话听过无数遍了。”
“我只会娶你一个。”
“也听过很多遍。”
“我家人不反对。”
“很多遍。”
“我发誓……”
“很多遍。”
“……”
沉默良久,金寿忽然松开了手,眉生神色一黯,故作调皮的一笑,回过头来:“其实……”
“我有个东西要你看看。”金寿伸出手来开始宽衣解带,衣衫华丽自然繁琐,他一下一下有条不紊的解开,我额头冒了汗珠。
眼看着衣衫一件一件脱下去,最后的紧要关头,白镜伸手一把捂住我的眼睛:“少儿不宜。”
唉,最紧要的没看到,可惜可惜……我也不敢反抗,只能在心里默默的诅咒白镜。
声音依然传来:“你?”眉生惊呼。
“这是我的原形,我不是凡人,而是天上大鹏金翅鸟。”
“啊!”一声短暂的惊呼,良久才有回答:“你,你是神仙还是妖怪。”
“我是神仙。”白镜松开手,我一看,金寿这边已经开始穿衣服了,刚才的精彩画面居然愣是没看到。
之后的时间再一次过得飞快,金寿说服了眉生,要求眉生吞下仙丹先行修炼,待修出几分仙气之后再成婚,他领着眉生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风光秀丽郎情妾意,看来看去都是俩人两情缱绻的样子,只是迟迟不见俩人动真格的。
我看着金寿,心想他还真是个君子。
时光荏苒,我看明白了,金寿下凡三百年学习赌术根本就只学了一年,剩下的时间全用在谈情说爱上了。
眉生很有慧根,其实这一点早已看得出,她为人豁达聪敏,不执著又专一,本就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加上金寿今天给一粒仙丹明天给一粒仙丹,修为自然增长的快。
眼看着眉生马上就要平地飞升,二人都是大喜,开始商议飞升之后在何处成婚,金寿搂着眉生坐在海边礁石上赏月听涛,喁喁说道:“紫台的仙府位置很好布置也极佳,不如住在他那里。”
“你朋友?”
“嗯。”
“他愿意借给你住?”
“他不会不愿意的。”金寿悠悠的说。
紫台看了金寿一眼,我觉得他的神情颇为复杂。
金寿第二天一早就去了仙界,说是去问紫台借房子,当然了,如今我们都知道他是去找紫台赌博,最后让紫台穿着一条裤衩搬出了仙府。不过那一次赌博持续了三天,因此金寿会有三天不归。
眉生一个人在岛上闲散,心情大好的她四处闲逛,在礁石上与鲛人闲聊,坐在山间听风赏月,看上去高兴的很。
第二天有人登门,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看样子也是仙界中人。只是那人的面目一出现,金寿的表情顿时紧张起来,紫台低低道:“他。”
“小姐打扰了,我是金寿的表哥,金城。”他恭敬有礼,笑吟吟的送上了各色礼品:“听闻小姐即将和表哥成婚,特来送上拜礼,来日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眉生大喜,高高兴兴的招待金城留下吃饭,金城更是亲昵的和眉生闲聊,谈及眉生修为尚浅,金城提出要替眉生把脉看看眉生是否有修为上的障碍。
手一搭上,金城顿时皱眉:“小姐在凡间所操之业积累浊气,一时间难以涤清,自然修为难以精进。”
有人提起从前,眉生虽然豁达,仍旧羞愧低头,暗自发愁。
金城却更加疑惑的松开了手:“论理表哥指导小姐修为已经多年,小姐还有浊气停留体内实属不该。”
眉生抬起头来询问:“这,为什么?”
“这,说一句无礼的话,凡人若与仙人亲近,仙人清气自然冲刷干净凡人的浊气。”金城脸红,眉生瞬间会意,脸上绯红的摇摇头:“我与他还未成婚。”
我不明白,看向白镜,白镜感觉到我的目光,看我一眼,不便明说只能伸手推开我的脸让我不要再看他,我转过去再看眉生的神情,心中仍旧疑惑,不懂为何她要脸红。
金城一句话点醒了我:“哎呀,小姐和表哥竟然如此守礼,呵呵其实不必不必,仙家并没有这许多规矩。”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金城出谋划策:“小姐应该尽快查除去浊气,完婚之后搬去仙家洞府,若是浊气深重被别的仙子察觉,不免有些口舌。”
他循循善诱,眉生一个劲点头,这些人伦的事情眉生自然熟络,和金寿时间久了她自然也是有过念头,只是每每金寿不为所动无动于衷,她也不敢太造次。
金城走后,眉生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把真格的动了再说。
于是精细打扮准备小菜布置房间,只等着紫台穿着裤衩把仙府给了金寿,金寿得意洋洋从天界回来。
交杯换盏,百般的亲密,为了一定成事眉生甚至专门在酒菜里下了一点药粉助兴。眼看着水到渠成干柴烈火,我眼巴巴盯着二人相拥痴缠走入卧室,床帐放下。
薄薄的纱帐如何遮挡得住春光,无限风光瞬间乍泄,我的心砰砰乱跳,哎哟哦,白镜居然忘了捂着我的眼睛。
我侧目,他们仨虽然神态各异,但是显然已经顾不得我了。
啧啧啧,金寿上仙,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你身材还不错么……我喜滋滋的看着,忽然梦中传来一声凄惨的呼喊,梦中痴缠的一双璧人像是突然醒觉,金寿推开了怀里的人:“眉生,眉生你怎么样?”
“疼,疼,好烫,好烫……”眉生陷入昏迷,烟火从她各个关窍弥漫出来,甚至关节都在冒火。
“快,快吞下。”金寿焦急之下抓了个什么东西塞进眉生口中,然后运气为她压制。
火焰散去,但是一种诡异的东西在无声无息的从眉生身体散播出来,眉生周围的物品一点一点的像是被大火烧毁了一样变成了灰白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