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陪我出征

战局并不乐观。
道士的姓名没人知道，他的真正面貌也没人看到过，只是他每次出现时手里拿着的那根拂尘让人对他的身份大概有个了解。
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连对方的底细都摸不清楚。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兵力，那般频繁集中的攻守战竟然好像毫发无损一般，还能一直发动进攻，却也只是攻臾更，好似完全不知道有营苜存在一般。付允山倒乐得看这一幕，待这个人先把臾更给灭了，他付允山再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更好？于是便翘起二郎腿在对面喝着茶看着黄沙滚滚。
相比起来，苏复该算是焦头烂额了。
秦羽季给他开的药凑了效，体力虽是慢慢回来了，可还是大不如前，面对这么强大的敌人，他招架得也是十分吃力。况且他同无道仙人的恩怨并没有算清，同慕羽零之间也有太多误会，这些种种皆困扰着他，让他使不出全力。
至于阮羽鼎，来到了较为荒凉的河西，没有唾手可得的花叶，连自卫也出了些问题。每日必做的事，便是去山上摘树叶，还好他准度高，不然浪费了，他自己也心疼。况且简怜在这儿，让他分了神，总想着要照顾她什么的，于是自己又顾不上了。
秦羽季和董羽安更不必说，家中妻子都怀着身孕，求胜心切，归家心切，有时也干不少蠢事。
至于白子谦，六人中最勇猛的就数他，没有上老下小，也没有牵挂之人，便也成了这儿的主力。可单单靠着他撑起这个军队，也是不切实际的，连日的出战让他身心俱惫，累到连每天的军事讨论也不参加了，问起他在哪儿，得到的回答一定是“在睡觉”。
今天是正月里的最后一天。
正月战月，若不出所料，今日，圣战就该结束了。
果不其然，一大早，道士便发起了猛攻。
苏复披衣迎战，却被无道仙人一把拉住，他回头猛瞪，却见满是岁月沟壑的脸上，有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阿复。”他这样唤他，“有件事我须同你说清楚。”
苏复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是一脸的不耐烦，“快说，我要出战。”
“当年你杀的那个恶霸，是这个道士的儿子。”他眼神里流过一丝愧疚，“这个道士，会算命。他掌握了所有，打从慕羽零出生，他便算好了一切。他料到你会出现，他料到他的儿子会为你所杀，他料到你和慕羽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道仙人叹了一口气，“他心中积怨已久，换句话说，他就是冲着你和慕羽零来的。”
苏复直直愣住。
“更多的却是慕羽零。”无道仙人补充，“她出生的时候他便登门要带走她，怎料遭拒，便与她们家定下了此生不可出门的约定。可命就是命，谁也改不了。那时你把他儿子杀死，我本不愿这样做，可为了我们师门…我不得不将你逐出。”他低下头，叫人看不清表情，“再后来，我收养了慕羽零，教她武功，教她防身。可那道士来无影去无踪，没人知道他是谁，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手。然而我最近和他交过一次手，我想，我该知道他是谁了。”
“去吧，带上慕羽零，带上零祭复凌，这是我对你们最后的要求。”
说完，无道仙人便兀自走出了帐篷。
真的是如此吗？
苏复不解。
按照无道仙人的说法，是他杀的恶霸，却因为他和慕羽零种种斩不断的关系而连累到慕羽零身上，这岂不是太荒唐了？
可是为什么，他心里面却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
然而时间紧迫，他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便拿起复凌连忙冲去慕羽零的那个帐篷里，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并肩作战了。
想起秦羽季昨天给药他的时候迟疑了一下，问他，“最后一碗，你不喝，我还是可以想办法的。”
可以想，但不一定有。
苏复微笑着摇摇头，“太费脑力了，你还是把精力放在治别人上吧。”
言外之意是，你不必治我了，我自知生死。
而后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很多的最后一次了。
慕羽零醒着，躺在床上，双眸呆滞，脸颊有几道泪痕连着发鬓，想来是哭过了。
她最近有些反常，秦羽季给她看过，告诉苏复说，她应该是要恢复记忆了。
太血腥了，他宁愿她不记得。
“零儿。”他柔声唤道。
她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看到她的口型，她叫，阿复。
“陪我出征。”他语气坚定。
她猛地扭头，还嵌着泪的眼眶里满是惊讶，沙哑着说了两个字，“什么？”
“带上零祭，陪我出征。”他轻轻笑着，“忘了吗，今天是圣战的最后一天。不要躲了，我陪你面对。”
她眼眶红了大半，终于叫出声来，“阿复……”
他走近，她扑进他怀里。
“阿复……阿复，”她啜泣着说，“我好怕，我怕看见流血。我知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知道这场混战伤亡如此惨重，可我还是不敢。我明明知道只要我不怕死，只要我一条命，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我还是不敢……我怕，我怕没有你……”
苏复摸摸她的头，语气平淡，带着劝慰，“你当真以为只要你一条命就好了吗？那个道士已经疯了，就算我们都死了，他也要天下给他陪葬。我们没有办法，我们唯一的可能就是杀了他，一日不除，天下不宁，你懂吗？”
慕羽零的啜泣声顿了一下，而后轻轻地点了头。
“那么……”
“陪我出征好么？”
慕羽零又顿了一下，这次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用零祭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他点点头，又想了一下，“师傅说，零祭和复凌能克住那个道士。”
师傅说。
不是那个人，不是他，不是无道仙人，不是那个老头，是师傅。
该怎么形容两个互相仇恨已久的人冰释前嫌时和事佬的心情呢，就像你买了一只鸡正被别人嫌弃说这是公鸡不下蛋的时候它下了一个蛋一样令人欣慰。
慕羽零破涕为笑，“好，我陪你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