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何问熙的独白。
在我十岁之前,本来我有个幸福的家庭,有个嘴硬心软的爸爸,有个温柔慈祥的妈妈,有个把什么好的都让给我的双胞胎哥哥,还有个天真浪漫对什么都要打破沙窝问到底的小妹妹。
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过着比普通人还要富裕的生活,却惹得上帝的嫉妒,直到那天阳光明媚的下午,上帝朝我们家投了第一个炸弹——妹妹何雨阳死了,她躺在学校的游泳池下,在被救上来时早已没了呼吸,那时候受惊万分的我几乎来不及反应妹妹就这样去世了。那年晚上葬好妹妹后,妈妈在坟墓前伤痛欲绝地哭昏过去,直接被同样心情沉重的爸爸送去医院。
那晚家里就只有我和哥在家里,只从进家门的开始哥一脸凝重地将自己关进房间里再也没出来过。后来想起这天,我发现我有点喜欢爱催眠自己的习惯,说实话别人都说妹妹已经死了,而我却觉得妹妹还活着。
那时年少无知,对“死”这次没什么具体的概念,甚至一直觉得这是调皮的妹妹设下的一个骗局,她在糊弄大家的感情,让大家因为她的“死”而感动伤痛欲绝,我可不能上当,说不准妹妹正躲在某个角落看着大家的哭脸偷偷地掩住笑了。
于是为了吸引她出来,我故意打开电视,看那部妹妹最爱的《神雕侠女》,看了一会我又跑去冰箱拿出妹妹躲在角落处的一颗七彩棒棒来吃,却依然不见妹妹的出现,于是我有点愠怒了,跑去妹妹的房间里将妹妹的芭比娃娃们的手脚全部折断,还用剪刀将它们的头发全剪掉!
芭比娃娃七彩头发洒了一地,我有点泄气地坐下地上,最后我将目光一挪,落在被床单遮挡住的床底处,突然坏笑起来,妹妹一定躲在床底下了吧。
我佯装不知道,走出房间后,从外面将门反锁起来,然后坏笑一声。心想,待会妹妹饿了,要吃零食了,一定会在里面大哭大叫,到时候我就让她求我开门,嘿嘿!
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在等待妹妹响起的第一声哭喊,可是屋子却一直安静得可怕,我开始有些郁闷起来了,起床去敲哥的门。
每次他失眠都会跑出跟哥一起睡,哥总会像个老大人一样拍着他的脑袋骂他臭小子,别人都说我们兄弟俩虽长得一模一样,但那表情和气度完全不一致。于是在外人面前我不喜欢跟哥呆在一块,因为他们都会情不自禁地拿我跟哥做一番精确的对比,之后会果断地称我做“傻孩子”,我不喜欢。
“哥,我睡不着,我想跟你睡。”我敲门。
门里面却迟迟没有回复,我有些慌了,又敲了一次门。顿了好久,房间里倏然响起哥悲痛欲绝的哭喊声。
我彻底呆了,哥在哭什么?妹妹不过是在跟我们玩捉迷藏,没想到连哥都上当了。
我生气了,奔进妹妹的房间,掀开床单,却见床底处除了平躺在那儿的几包薯片以外,什么没有,我又推开一个个衣柜,依然不见妹妹!
我大吼一声:“何雨阳给老子滚出来!”
除了哥的哭声,屋子什么回应都没有,我生气起来一脚踹在书桌上,这时从书桌底缓缓飞下一张蜡笔图画。
里面绘着我们一家五口的相亲相爱的场景,上面写着:祝我的两位帅帅的哥哥生日快乐,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虽然我对“死”没什么具体概念,但我却知道死了,就是永远消失的意思。
这一刻我鼻子猛地一酸,这一刻好像彻底明白了些什么,那就妹妹永远在跟我们玩捉迷藏游戏,再也不回来了!
那晚,我在妹妹房间痛哭了一晚。
第二天醒来我却发现我在自己的床上,原来是哥将我抱会房间,从那天开始哥哥变得比以前还要孤言寡语,常常一个人躲在房间不出来。
过了一段时间后,爸爸妈妈突然从孤儿院里带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娃,我从见她的第一眼就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因为她眉目长得很像何雨阳。可是哥越极其厌恶她,原因也是她眉目长得很像何雨阳。
妈妈为她改名为何夏,还为精心为她布置了一个跟何雨阳一模一样的公主房,小时候的我就知道妈妈之所以将妹妹曾用过的喜欢的都安置在何夏身上,因为妈妈将何夏当成了妹妹的替身,我有点同情她,。
可哥却不是这么理解的,他认为何夏的到来将本该属于妹妹的一切全部抢走,她凭什么?于是他越发厌恶何夏,无视何夏对他的友好,经常冷言冷语,甚至经常还冲着她大吼一声:“给我滚回你的孤儿院去!”
有趣的是何夏却从来不会被他吓哭,反而非常倔地仰起头,反问他:“凭什么?”
冲着这句话,哥对她更加不友好了,不仅对她冷言冷语,还将她认真写完的作业全撕掉,因为此事何夏常常因没做作业屡教不改的原因让她放学后留堂罚站在办公室门口。
哥总会放学有意无意经过办公室门口对她一番冷目嘲弄,我从来没见过哥有那么狠的一面,在我心里哥一直都是很大度的一个人。
何夏即使终日被哥捉弄,却也没有向爸妈告状过,我知道这女孩是非常善良的,慢慢地不经意我对她格外照顾。
有一次何夏误打误撞走了妹妹的房间,我来不及阻止,看见哥一把拽着她的马尾将她甩在墙壁上,刷地一下,她的脸被刮出了几道血痕。
当天晚上妈妈追究起这件事来时,哥正想向前承认,女娃却连忙说是自己跑步摔的。哥有些惊讶,可却不足于打动他。
直到有一天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哥心血来潮牵着女娃走出了离家里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将她扔在路边骗她说,“站在这里不要走,哥很快回来找你。”
这是哥第一次在何夏面前自称自己是她的“哥”,何夏高兴地拼命点头!
哥心里冷笑,只觉她傻,然后头也不回,一个人往家里的方向快步而去。大概过了几十分钟后,路上突然出现好几辆警察往来何夏身处的方向奔去。
哥猛然一顿,反身朝来时的路跑去——到了以后他看见一群警察裹着一身厚厚的保卫医将几具被活活烧枯的尸体抬上警车里,然后他看见何夏被一位站得老远的村民抱住,何夏双手紧紧地捂住双眼,娇弱的肩膀不停地在颤抖。
据村民说,原来刚才警方在处理几个有瘟疫的村民,那几个瘟疫村民不受控制失控地挣扎,警方担心他们会伤及无辜,只得当场将他们活活烧死。不远处的何夏一动不动,好心的村民见状拉她走开,可她却不依不饶地说要在这里等哥哥回来,谁知火把一点,她亲眼看见瘟疫村民被火燃烧的场景,受了极大的惊吓。
哥上气不接下气蹲在她面前,手刚触到她颤抖的肩膀时,她犹豫地松开捂住双手的手,只见那一双清澈的杏目晃动着无助迷茫的泪光。
在见到他的那一瞬,泪滚烫地流了出来,她轻描淡写地擦掉眼泪,嘴里一边抽泣一边说:“幸好我没走,要不然哥哥回来找不到何夏了。”
他一怔,心口活生生抽了一下,仿佛又看见那个只爱哭鼻子的妹妹何雨阳站在自己面前了,眼前的女孩虽然不是她,却有着跟妹妹一样令人心痛的傻气和单纯,自己这都是在做了些什么呢?他怎么可以如此恶毒地对待一个善良无邪的小女孩?
他心情复杂擦掉她粉腮上的泪痕,牵起她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哥哥,我们这次又要去哪里?”
“天快黑,哥要带妹妹回家了…….”
……
何雨阳去世以后,至从那次哥接受何夏,我们一家人又恢复了以往的幸福生活。可是,爱嫉妒的上帝却向我们投来第二个炸弹——爸爸在外面与秘书晓溪发生了爱恋,不幸被妈妈发现,还没完全从何雨阳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的妈妈一时间接受不了,逐渐患上精神分裂症,常常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还三更半夜在噩梦猛然惊醒,然后一边哭喊着何雨阳的名字一边咒骂爸爸和小三去死。
后来情况转变到看见自家两个双胞胎儿子围着何夏玩的时候,就会觉得何夏抢走本该属于自己女儿何雨阳的一切,她内心越来越阴暗,有时候会因为小事气得浑身发抖,一旦病情发作起来就会将何夏想象成那小三往死里打!
每次爸爸一回家,妈妈就被故意挑各种毛病将爸爸狠狠地骂一段,时间一长,爸爸就很少回家,这时候的妈妈总会莫名其妙地跑去邻居家们的门口,拿着一个大喇叭自言自语地数落起自己的丈夫的出轨行为,连我跟哥拉也拉不住。
紧贴我们家一户屋子里,有个特别调皮的小男孩,姓郭的,他似乎也很想有个像何夏这般乖巧的妹妹,所以每次妈妈拿出大喇叭在别人门口自言自语时,他也拿着自家的大喇叭站在她的旁边不停地重复说道:“您能不能别打何夏呀?您能不能别打何夏?别打啦行不?我求你啦……”
就那样我、哥、何夏在妈妈间接发疯的阴影下痛苦地度过了好几年,其中最痛苦的还是何夏,只要我跟哥不在家,她就会对何夏采取一系列暴打行为,不少于十次,每当我跟哥一回家看见何夏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我和哥几乎都成为了专业级的包扎师。
爸爸极少回家看我们,自私如他,压根不知道我们三兄妹过得多么痛苦。
事情发展到最后,妈妈还生出了要杀死何夏的念头。妈妈恨何夏,一方面是因为觉得何夏抢走何雨阳的一切,另一方面因为在晓溪阿姨还没跟爸爸发生关系之前,她来过我们家见到何夏时说了一句,“长得真像我小时候”。因为那句话妈妈一发病就将何夏当晓溪阿姨打。
终于在亲眼看在妈妈将何夏扔进湖岸里像活活淹死的时候,我忍不住跪下地上她,“不就是怨恨爸爸对你的背叛吗?你可以报复他啊!你直接将我带走,从此离开这个家,让他后悔去!别再伤及无辜了好吗?妈妈!”
妈妈惊呆了,须臾后只见她痴痴转笑,咯咯道:“哟!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说罢,她地直接牵走我的手,笑咯咯地走,我也不挣扎,从地方站起来欲跟着她一同离去。谁知哥却一声不响从湖岸里抽出一条长而结实的水草捆绑住我的双脚,水草牢牢地握在郭儒手上。
“帮我好好照顾我弟和我妹。”哥跟郭儒说。
郭儒叹了口气,点头。
于是自己便跟着妈妈头也不回地离去,从此仿佛人间蒸发。
那年他们只有十三岁。
只从没有了哥在身边时刻保护着,我仿佛飞快地成熟独自起来,其实何夏与我并没有与哥那么亲近,她的日记本写满的都是:亨俊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而我的日记本写满的是:愿时间能够重来,爸爸从未背叛过妈妈,妈妈还是那温柔善念的女人,一切从未发生。
妈妈,我好想你。
哥哥,我好想你。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两年后,我重逢哥是在医院的大堂处,当时我只能说我是悲喜交错,我从没试过这般复杂矛盾的心情。喜,我与哥相遇;悲,妈妈一年前就因心脏病去世。
伤痛过后,我问起哥这些年跟妈妈都是怎么过的?他闭口不提,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让我难过。
我又问他,一年前妈妈去世后,为何不回家?
他说自己一年前恰好被一户有钱人收养为义子,但其实真正原因是——.一年前他也恰好验出自己患了心脏病,生怕自己终究活不长,回家了只会让亲人逃不过要再一次面临悲痛。
我之所以能在医院无意遇到他的原因是,他已经到了心脏病末期,被收养他的父亲逼迫住在医院里用医药延续生命。
哥隐藏得再深,还是被我无意发现,那一刻我瞒着他偷偷做了一个决定——将我的心脏捐赠给他。
哥已经为我付出太多了,我做弟弟的又怎能见死不救呢?
自小我就听说我有位从未见过面的小姨胡蓉跟妈妈长得极像,连舞蹈都跳得跟妈妈一样优美,至从妈妈患上精神病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给我们跳舞了。所以,在我临死前我要去见上小姨一面,试图从她身上捕捉妈妈的影子。
也许这样,我就可以死而无憾了。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故意打伤班上某位男生,让爸爸不能不得以替我转学到姥姥的城市去念书,于是我遇上了温来娇了。
温来娇,一个目光三分狡黠七分天真的单纯小镇女孩,在我躲在暗处观看小姨跳舞的时候,她也躲在暗处偷看我,从小我就知道我长得比一般男孩秀气,她的心意我也如何看不出?
后来她跟我说,她也喜欢小姨跳舞,那时候我就在想,她会喜欢我妈妈跳舞吗?我想一定会吧。直到有一天她满怀希翼地问我,如果她跳舞,我会看吗?
我一怔,她要跳舞给我看吗?
我说:“你跳不跳舞,关我看不看你跳舞有何干?”
我这般无情,是因为我不想她自作多情,对我生出没必要的情感,毕竟……我只是一个将死的人。
可看感觉着她顿时失望的表情,不知为何我有点于心不忍,于是情不自禁地缓了下语气:“如果跳得的话,跳得好的话我一定看。”
我一直认为舞蹈会让人产生美感,如果我说我看,她便会努力地学习舞蹈,无形中提升了她个人气质,没什么不好的,就当对她的一种另一种鼓励吧。
她果然学习得很认真,每天晚修我坐在楼梯上瞧见她满头汗水,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就算多次在半空中旋转连人带椅狠狠摔倒,她也可以面不改色地站起来,目光有着坚定的动人,看完旁边一个个倒下便唉声叹气怨气连连的女生,再看看她,让人不由心中一动。
突然有天医院来电话说哥的病情直速下降,我吓得立刻飞回盛宁城,幸好最终没啥大碍,医生说哥还能活多一些日子,我担心哥会在我不在的情况下突然病情再次发作,而我也来不及动手术将心脏捐赠给他,于是我不离不弃地陪在哥的身边足足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我几乎没有一天不在想温来娇的舞练得怎么样,还会常常在摔倒吗?
于是在晚会举办的前几天我就飞回那小镇,回校的路上我遇上了小姨胡蓉,她从走来的路上就一直盯着我瞧,那时刚好下着雨,她衣服微微被雨水飘湿,我主动撑着雨伞过去为她挡雨,她犹豫了片刻问我:“你是……”
我没想到她认得我,细想也没什么,也许妈妈给她发过我们兄弟的照片。
我微笑不语,权当默认。
她一下子惊喜起来,又问我妈妈这些年过得如何,已经好久没跟她联系过,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关于妈妈的事她全然不知道,也没必要一定让她知道,毕竟都是一些令人伤心的事,与其这样,不如让她觉得妈妈一直很好,所以我撒谎了。
一个善意的谎言。
经过舞蹈室楼下的小径,舞蹈室的女生们都在窗户边惊讶地俯视着我和小姨,眼神中满是暧昧不明的惊讶,虽然我没有抬头去看,可我的余光却瞥见一抹熟悉的目光蕴满受伤,在她蹲下身去的下一刻,我的心咯噔一下,有种想跟她解释的莫名冲动。
她是误会什么了吗?
五月四号的文艺晚会终于来了,我颇为期待地坐在人群涌涌之间,她随着一群身着华丽红裙子的女生上场,而她自己却还穿着校服,像一个无助的小孩怯弱地站在舞台的最角落,看着她有些受伤的眼神,我只觉呼吸不顺起来,最后她被领舞的小姨赶下场去。
我犹豫了片刻,再也坐不住走去后台看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见她含泪地指着大榕树上方挂着的一件红裙,原来是有人动了手脚将她的舞裙藏起来了。
我使了一些小手段,用几千不到的钱收买了监像管理员和舞台放映员让他们播放中午那段舞裙被动了手脚的视频。
直到看着她破口大笑,我心里顿时舒畅了。
这也许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一件事了。
来娇,你有梦想吗?”我侧着脸,静静地看着她抱着膝盖埋头乐睡。
她脑袋枕在膝盖朦胧地听着,自以为是故作很诗意很文艺地感叹道:“相爱于江湖......”
我愣了愣,淡笑不语,宽容了她的矫情。
“你呢......”
“我?我怎么?”
“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重新仰头凝望着那挂在遥远之上的月亮,仿佛要在月亮上捕搜答案,“环游世界,各地旅行。如果可以的话,闲着没事干往月球上走走逛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扑哧一下,“也许吧,相信不久后神奇的科学家一定会发明出一道很长很长很长很长,长到足于通往月球的楼梯,到时......”说至这儿,她动之以情,抬起头期待地看他,“问熙与我一块爬到月球上看日出,可好?”
看着她充满期待依赖的目光我心慌意乱起来了,她喜欢我,在跟我表白了,我该如此让她知难而退?
“不好。”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呀?”
“梦想太遥远,我已经没那个时间去实现了......”因为我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可我不能这么说,于是胡扯道:“楼梯太高,梦太遥远,妄想前进只会摔得粉身碎骨。”
不容她疑惑,我直接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开,速战速决当晚离开了学校。
可我没想到她居然找到我的住址来——姥姥家。
当看见她的那一霎,我有种被鬼缠身怎甩不清的烦躁,我将她送去车站让她赶紧自己离开,别再来纠缠我。
她却不依不饶,似乎没有放开我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就像自己的脖子被插住了,非常不痛快。我知道她说了那种多无非就是像试探我有没有一点喜欢过她,于是我绝情地道:“我就要告诉你。温来娇。喜欢你......”
当我对上她那双水光盈盈透着倔强的的眸,我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最后我还是说:“我办不到。”
是的,我真的办不到。我觉得人生不是偶像剧,世上没有“如果你喜欢我,我就会喜欢你”的这么道理。爱情是不公平的,偏偏让你爱上,却偏偏爱不上你。
那一刻,她全身如遭雷击。在雨中轰然地倒退几步,冰冷的雨丝打湿了她的全身,雨开始渐渐下得紧凑。
这雨,早已不是蒙蒙细雨,而是倾盆大雨。
我突然很内疚,原来到最后我终究还是伤害到她了,我心酸地抱住她,说:“来娇,忘记我吧。”她身子在悲伤地颤抖,抖得我心里的内疚无疑沉重了几分。
我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过石桥,走过马路,走向站台。这是我除了妈妈、妹妹及何夏以外,第一次主动牵起其他女生的手,她的手很冰冷,我莫名生出怜惜之情。
她在我身侧抬头潸然泪下的瞬间,我心里突然浮起一种念头——多希望能够一直牵着她的手。多希望,这段短促的路程永远走不尽。多希望啊......虽然这一路走得非常慢,但彼此还是走到了尽头。我将雨伞塞进她的手中,眼神是深不见底的深奥与复杂,“这是我唯一能够给你的保护。来娇......”说罢,我心口猛地一锤,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我垂下眼帘,嗓子控制不住颤抖,“回家吧。”
“回家吧”这句普通不过的话说得特别困难,说完以后,我居然窒息了。
她倔强地抬起头,脸上的水痕分明不清究竟是雨还是泪。
她吃力地点点头,吃力地装出一副很坚强很洒脱的样子,“好吧,既然要离别,与其悲离倒不如欢离!”
她努力地挤出一丝笑意,但我知道她的心应该在落泪吧,我苦笑着。
“来娇,不许哭!”
见我凶得如此虚张声势,如此滑稽,她禁不住扑哧地笑起来,我心却像被针尖狠狠地刺扎。她却一边笑一边流泪。
我安静得看着她,“没错,就是这样。”我压抑不住突如其来沉重的悲伤,脸突然滑过一股暖流,暖流遭遇冷空气,瞬息冰凉。
我红了眼微笑:“你知道吗,我们莲新村每到晚上亮起路灯都会特别美,因为有了这些美,因此我们要一直微笑去对待,去感激。所以来娇,待会路灯一亮起,我们就微笑地转身,微笑地离开,谁也不许回头,谁也不许再见面......”我哽咽,“否则,下辈子永远无法相见。”
她再次点点头,泪水随着脸颊流下脖颈,打湿一隅衣领。
天黑得像洒了墨汁,彼此的脸庞在对方的眼里越发朦胧。公交车停驻在他们身边,车上的人打着雨伞一涌而出,伞尖不时与我们之间的雨伞相擦而过,几滴意外的雨水在旁人不经意旋动雨伞之下弹跳到两人的脸上。
天很黑,雨很冷。路人纷纷抖索着身子匆忙赶路,谁也没有注意到夜幕下单伞相视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微笑的脸上却挂满晶莹泪痕的两人。每抹泪痕都闪烁着彼此的脸庞。
路人纷散了,突然河湖两岸的夜灯同时亮了开来。
彼此的脸庞刹那间明亮起来。我们就这样微笑了好久,笑道脸都僵硬了。终于我笑不出来了,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再让她生出假希望,我是个没未来的人。
于是,我只能狠下心来盯着她:“你不走吗?”
她僵着难过的笑脸,沉默不语。
我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我终究只能狠下心来让她看我决裂的背影。
“那我先走了。”转瞬我恢复冷漠的表情,一眨眼扑进大雨的怀抱中,泪眼婆娑的她已消失我眼前,雨水就像是隔离我之间的第三者,仿佛那就是我与她永远跨越不了的距离。
直到我走完石拱桥抵达桥岸时,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狂澜,冲着我的背影,在风雨中撕心裂肺发疯似得放声咆哮:“可是我还是喜欢你!何问熙。我喜欢你——”
最后声音化成了声嘶力竭的号啕痛哭声。
其实我是听见的。但我不能停住脚步,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我只有越走越快,越走越来…….最终,雨用它密集的雨水扑灭了她的呼喊声,甚至遮挡了她的视线,也许她这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当我走到桥尾那端,我痛得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再也骗不了我自己内心对她生出感情的事实,虽然感情朦胧未状,但她确实不知不觉中走进我的心底,成为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人之一。
再见了温来娇,再见了这晚的夜。
女孩,与你此情虽不及与风雪有关,假若生命有轮回,我愿寻你共赏花月。
——何问熙。
几天后的晚上,一声刺耳的车鸣在美得有些慵懒的盛宁大街上骤然响起,刹那我犹如一张轻飘飘的薄纱腾飞在半空,最终躺在一片艳红的血泊中。
我强撑着最后一口余气,待雪衣天仙从救护车里降临之时,我紧紧揪着雪仙的衣袖,气若游丝道:“请将我的心脏……捐给何亨俊,告诉他……心脏可不是白给,好好活下去…….哥……..”
死鬼仿佛用砖头砸在我手背上,我楸着雪仙衣袖的手蓦然一沉,掷落于地。
在我生命最后一刻耳畔响荡的声音竟不是道路中央围观人群的碎步声与喧嚷声,而是……
“如果我跳舞,你会看吗?”
“……如果跳得好,我就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