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后。
卸下软胶面膜后凑近镜子前,目瞪口呆地看着镜子内那张被尖针虐待得惨不忍睹的脸,满脸的痘痘红肿得像个猪头。虽然护理师在她身后多次飘过不停地强调着,明天睡醒后痘痘就会凹下去。但她还是忍不住凝望着镜中的自己自嘲心酸一番。
推开玻璃门出去时,居然发现何夏还站在门口,只见她时而伸出白净的脖子眺望远方,像是心急等某人的到来。纤细骨感的肩膀挂着一个桃红色休闲百塔的帆布包,身上穿着白色T恤和磨到泛白的蓝色短牛仔裤,露出一双纤细白皙的美腿。
无疑是广场上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经过的无论男男女女都用各种各样的目光打量着何夏,或是爱慕,或是亵渎,或是羡慕,甚至嫉妒。
旁边有一道强烈的目光令何夏下意识扭过头去看,清丽的柳眉突然微蹙,淡淡地打量着她。她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冒昧,慌张地用手指轻轻抚过鼻头,企图分散自己狼狈的心虚,令自己迅速镇定下来。
继而便自认为得体端庄地冲她友好型颔首示礼,即便自己一直认为这种示礼的举止很显得矫情,但还是情不自禁地做了出来。
何夏也礼尚往来地轻微颔首,动作幅度很浅,几乎不留痕迹。
矫情示礼一番后,她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此时自己这副模样是何其鬼魅,再不走的话就要被接下来即将降临的某人看见了,那该情何以堪?
尚未走几步,迎面一辆优雅白色的敞篷小轿车缓缓地行驶在人群中,隔着十多米的路距,若隐若现地瞥见玻璃车窗内一张带着墨镜显得日渐俊美英气的脸庞。
那么一瞬间的凝望,她的心猝不及防地怦跳起来。
下一刻她马上面无表情地眺望着远处舞台上跳街舞的青少年们,不露声色地往路边挪去,直到车上的人目不斜视地在她身边“擦肩而过”。
她莫名其妙地深深松了一口气。
但是很快,又开始忍不住心里嘲讽自己,她究竟有多透明啊?遇见了这么多次,他一次也没留意自己。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一阵刺耳车鸣声,她半侧脸再次往路边挪一点,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也有一辆紫色的跑车停在某所奢侈品店的门口,她一个不留神撞得整个上身趴在那车子上,惊起了阵阵遭人心烦的警鸣声。
她捂着脆弱的肚皮,抬头恰好看见何问熙的小轿车已经开过了她的身边,留下扬长而去的车影。
她凝留在车子上难以脱离的视线渐渐抽回,骤然感觉到不远处一道强烈的目光像把锋利的飞镖朝她360度旋转杀来。
奢侈品店那透明得泛着宝蓝色光芒的玻璃门后,郭儒双手抱胸,颀长的身躯倚靠在收银台边,气定神闲地跟旁边那位美丽的收银小姐搭讪,目光时而悠悠地转过来瞥她几眼,狭长清亮的眼眸透着几分警告的邪气。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冰冷寒瑟。
大白天下,她猝不及防地打个一个寒颤。僵硬地别过脸,同手同脚地调头就走,一转身的同时差点又撞上背后的一把巨伞上。
为何世间美男子总能轻易给人一种剧烈的压迫感?
等公交车的时候,人群挤挤中突然听见一把清脆的声音在远处呼唤她,她一仰头便看见宽阔的道路上徐雨荨亲昵地挽着一位高大英俊,笑得无比爽朗干净的男生,乍一看,气质有几分相似男明星张翰。
她跑了过去,手指激动地在两人之间徘徊转动,“你们......你们......雨荨你交男朋友啦?!”
徐雨荨歪着脑袋靠在旁边的男生的手臂上,一脸甜美羞涩地说:“来娇,这位是我的真命天子,慕海。”继而,她抬眸痴痴地凝望着慕海,“慕海,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温来娇。你可不得对我的好朋友动心哦!”
温来娇下巴几乎跳到地上:“啊!这也行啊?你交男朋友呢,那文章怎么办?”
倏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徐雨荨与慕海身后的不远处如死里挣扎般的鱼儿跳跃,“雨荨,雨荨,等等我!等等我呀!”
她不禁怔忡,徐雨荨与慕海不约而同惊愕地瞪大双眼,就算不回头,也足于感觉到走王小贱风格路线的文章同学身上那份诡异气场,徐雨荨地惊叫起来:“逃啊——”
月清风朗的晚上。
下班后与学生会的人一块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郭儒家。张嫂提前回家,屋子一片漆黑,正想飞上楼去冲个热澡后赶紧上床睡觉的时候,小云小吉突然揪住她的衣领,半眯着眼转动着狡黠流光,仿佛一眼就看穿她心里打的如意小算盘。
恰时后门被打开,庭院外的月光洒进来的同时门外站着那个叫梨楚的女生。
梨楚冲着她们,不,确切来说是冲着身为副主席的潘琳学姐甜甜地喊了一声:“太好啦!终于回来啦!康德学长他们都在湖边等你们烧烤呢!”
她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来了郭儒家住了整整一个月,已经举办过几回学生会私人派对或是烧烤聚餐,都在庭院后的那条人造湖畔边的草坪上。
正如这晚的烧烤,说好听些,不错,的确是学生会组织的烧烤派对。但说白了,就是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当皇帝皇后的时候,而她这些刚加入学生会的一年级菜鸟们便化身为狗奴才贱丫鬟。
整个晚上好几个小时都在为学长学姐们那个永远塞不饱的高贵猪胃做奉献。
端坐在木炭烧烤炉边,她感觉手中的鸡翅还没熟透,自己娇嫩的脸蛋已经被火的温度烤熟了。何况她今天中午做了护理,痘痘处于最敏感脆弱期间......不,现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应该是昨天才对。
湖边处,那好几副在月光下泛着金碧辉煌的光芒的白玉桌凳被十多位学长学姐们分别坐满,他们有的玩真心话大冒险,有的玩斗地主,有的玩扳手比赛。甚至有的不知从何处搬来一副专门打麻将的桌子.......笑声乐融融。
时而,传来阵阵不耐烦的催食声,其中体育部的康德学长最为气焰嚣张,听着他此时骂人的话让她回想起曾经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当时还因他脸上那看似亲切和蔼的笑脸而对他轻易地产生了几分敬畏的好感。
可现在回想一下立刻感受羞耻。
“动作快一点!(某某某),你部门的学弟学妹是吃什么干的?让他们烤几只鸡腿到现在都没有烤好!成心还是故意的?!”
她心里不禁暗暗腾起一把火,内心无数遍地腹诽他。
什么叫几只鸡腿?分明是五只鸡腿,两只鸡翅,十五颗虾蛋,八脆皮火腿肠!
死胖子!你家老母养的不会是条猪吧!
那个走王小贱风格路线的田章同学被康德学长的骂声吓得全身发抖,其他的同届同学们已经竭力帮他减轻负担了,可是鸡腿鸡翅们却丝毫不配合,也不亲切,慢熟得很。
听了康德学长的骂后,她突然极其不耐烦地将还没烤熟的鸡翅恶恶地扔进盘子里,在她快速地上了一趟厕所后,回来时却发现田章被康德骂得狗血淋头,原来是他把烤好的食物端了过去,盘子上居然有一只尚未烤熟的鸡翅,刚好康德学长中头奖地吃到。
幸好旁边还有仁义的坐镇,婉转地稍微劝说几句。
最终康德还是被梨楚顺利安抚了,却只因梨楚简单的一句话:“没关系啦,康德学长,让我去帮你烤一只吧。”
众人沉默地看着梨楚,好几个学姐围着一块议论,这学妹不错,比其他学妹识时务多了。同时有几个目光不安分的学长在梨楚身上来回徘徊。
偶尔看见小云小吉趁大伙儿不注意时偷吃鱼蛋,她马上冲过去故意喊了声,你们没看见学长学姐们的肚子还打鼓锣吗?你们居然敢这么快就自己吃自己的?
顷刻间,湖畔边投来一片目光,各人面色各异,有的冲着小云小吉怒目,有的怔愣愧疚。身为学长学姐的他们吃了一个晚上,似乎忘记了学弟学妹们也需要吃东西的这个道理。
小云小吉顿时咋舌,小云嘴里含着的鱼蛋甚至像充满弹性的篮球从口腔里飞奔落地。
她暗暗瞥了她们几眼后,大快人心地串了几条芝士脆皮肠随便选了个位置在梨楚对面坐下。要不是刚回家时被她们揪着,那么她现在跟周公之子的感情不晓得发生到第几层关系了。
思及此,无意抬头就碰触到梨楚直直打量自己时平静中带着些许蔑视的目光,不禁一愣。但梨楚很快抽离视线落在食物桌边窃窃私语的小云小吉身上,目光瞬间阴沉。
缘于这晚,身为一年级的成员们都在忙着为学长学姐们烤食物,唯有梨楚占着深受学姐们的欢心信任,整晚徘徊在学姐们之间嬉笑玩乐,看在他们这些身为奴才丫鬟们的眼里暗生不平。
此时此刻,小云小吉正不顾梨楚的怒视,瞪圆双眼牢牢斜睨梨楚,嘴巴上刺人的话低得无人听清,但那两张充满讽刺鄙夷的脸深深触怒梨楚。
梨楚紧捏着手中串着鸡翅的竹棒,直视远方突转一笑,“郭儒学长!”
小云小吉瞬间敛去厉色,羞涩滴滴地朝梨楚的视线源头扭头望去,“郭儒学长好......”
额......人呢?
梨楚得意耻笑:“花痴就是矫情。”
“你......”
“哦?什么就是矫情?”
随着一声轻笑猝不及防地从梨楚身后响起,她仰起头便看见郭儒提着一张折叠长椅和一大箱啤酒悠然而来,身上落拓地披着一件长至小腿的驼色毛呢西装外套,宛若繁华上海滩七八十年代外国留学而归的彬彬公子哥,温润儒雅,教人无法直视。
梨楚的肩膀明显颤动一下。
小云小吉深吸一口气,随即又恢复花痴相,“学长好!”
郭儒微笑颔首。不知是他这晚心情特好,还是夜的漆黑掩盖了那平日身上高傲的锐气,变得格外平易近人。
从她寄住在他家开始的多次派对里,这是郭儒第一次出场活动中。大家都非常意外,康德忍不住调侃几句。
“郭儒,你这又是为在场哪位学妹而来呢?”
话一落,好几个不擅于掩盖情感的女生都飞红了脸,倒是有几位学姐瞬间阴了脸。
郭儒走到湖畔边拉开折叠长椅躺了下去,拆开纸箱连扔啤酒给众人,就是不扔给康德学长,“滚!”
康德学长举起端在手边的啤酒,示意着说,你不给我难道我就没得喝?
“呵呵。”